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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5章 反击 ...

  •   刚刚赶到牧流的梅竹青不顾站在门口的守卫,推开了原奉的屋门:“鞑克人带走了郡主!”
      原奉正坐在桌前看羊皮地图,他才命手下人去请刺史乔明汝,眼下人还未请到,梅竹青倒是先来了。
      “梅庄主的消息来得有些太晚了。”原奉合上地图,示意梅竹青把门关好。
      “郡主怎么会被轻易劫走?”梅竹青压低了声音问道。
      “长鹰的城防里混进去了奸细,把我分派给王府的士兵们杀了个干净。”原奉回答。
      梅竹青眉头紧锁:“那你可知现在消息已经传到了京梁?”
      “什么?”原奉一惊。
      “昨夜乔明汝送出讯鸽,直接把奏折递到了御前,今早朝堂上,全是要把将军你斩首示众的臣子。”梅竹青把一纸密信拍在了原奉面前,“要不是长公主求情,恐怕你这条命就保不住了。”
      原奉拿过字条,看完之后脸色沉了三分:“乔明汝呢?”
      “这儿呢这儿呢,”匆匆赶来的乔明汝作揖示好,“小原将军是要见我?”
      原奉眉梢一挑:“乔刺史昨日身在何处?”
      乔明汝愣了愣。
      “昨日本是肃王的生辰,刺史明明都走到王府门口了,我为什么没在王府见到您呢?”原奉紧接着问道。
      乔明汝打起了马虎眼:“想必将军见的人太多了,就把本官给忘了,殿下生辰,我一小小刺史怎么能不去呢?”
      “刺史也没说错,”原奉冷笑了一声,“毕竟现在王府里面的人都被屠得一干二净,我就算是想找证据也找不来了。”
      乔明汝脸色一变。
      “王府外的奸细是不是乔刺史您想方设法找人混进去的?”原奉质问道。
      乔明汝作威作福惯了,眼下突然被原奉威逼,当即狗急跳墙起来:“小原将军,你不要血口喷人,这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谣言?”
      “谣言?”原奉抽出一封信,扔到乔明汝面前的地上,“且不说王府里的那几个鞑克贵族是不是你安排着参加寿宴的,我先问你,这奏折是不是你越过我,送到京梁的?”
      乔明汝不自觉地一哆嗦。
      “除了这些,刺史你还干了什么事,不如如实交代。”原奉的声音愈发冰冷。
      乔明汝还想狡辩:“将军,广宁出了这么大的事,自然要第一时间报上朝廷,难道还能隐瞒不报,做欺君罔上之人吗?”
      “欺君罔上?”原奉冷冷地看着他,“乔刺史,我从前敬你,不代表我会对你言听计从,作为军事要塞,整个广宁,除却肃王,长鹰将军为尊,其次才是你刺史。昨晚你胆敢越过我,给朝廷上奏,就是越俎代庖,我原奉自然有资格治你的罪。”
      “将军……”乔明汝张了张嘴,话卡在了嗓子眼里。
      五年间,原奉对他可谓是言听计从,哪里有过这副面孔?
      乔明汝欲图继续打马虎眼:“昨晚您忙于战事,下官自然要帮您分忧,以前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当然,以前确实不是没发生过,”原奉缓缓走到乔明汝的面前,“当初我父亲出关救人,就是你给陛下送的信吧,乔刺史?”
      乔明汝到底是文臣,哪里敢和原奉硬碰硬,他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将军,您这是诬陷!”
      “诬陷?”原奉反问,“你与鞑克人勾搭成奸,如今却要说是我诬陷,难道广宁府的城门是我打开的吗?”
      “不是,将军,奏折的事我认,但是……”
      原奉压根不想听他多说,挥手叫人将乔明汝五花大绑,士兵利索地将乔明汝下了牢城。
      在一旁默默远观的梅竹青见人已经离开,开口问道:“真是他与鞑克人勾结的?”
      原奉扫了乔明汝的背影一眼:“勾结谈不上,只是乔明汝在,我不好动兵。”
      “动兵?”梅竹青一皱眉,“你要做什么?”
      原奉垂目,看向了桌案上的那封密信:“长公主既然为我求情,那我就得尽快寻回郡主,若是不然,就得北境的全体将士以死谢罪,况且……”
      “况且什么?”梅竹青问道。
      原奉举起密信:“况且乔明汝把责任全推在了我身上,无论是驻京的鞑克使者说鞑克武士是以入城寻反贼之名才误伤平民,还是郡主于乱军之中走失,都是长鹰将军的罪过,我若不证明自己,北境岂不是要毁在我手上?”
      “驻京的鞑克使者说他们是要入城寻反贼,所以才大肆屠杀平民的?难道那位信了这完全说不通的理由?”梅竹青不可思议道。
      “那位又不是蠢人,只是关于那些模棱两可的说辞,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并不是朝廷放任不管的最主要原因,”原奉的脸色愈发阴沉了,他将信条撕碎,扔到了一旁的烛火下,“最主要的原因是,那驻京的鞑克使者是穆王李伏引着觐见陛下的,只是他大概忘了,当年又是谁进言将我父亲打为反贼的了。”
      听到原奉提起穆王,梅竹青皱起了眉。
      原奉摇了摇头:“不过他们是不是在借刀杀人都不重要,但我担心这不过是缓兵之计,柘木儿王除掉褚兰公主之后,就会毫无顾虑地进攻北境了。”
      梅竹青此时心中多有悔意,他说道:“崇令,昨日我只是领他们进了王府,真没想到那些人居然敢在王府中……”
      梅竹青的话说到一半,门外一个小兵探进了脑袋:“将军,蔡统领说他好几日没见您了,这会儿在外面求见呢。”
      原奉正心烦意乱,听到这话,皱着眉答道:“让他没事就在外面老实待着,一会领兵到城门外等我,少到处乱窜。”
      小兵点头去了,原奉转回身看梅竹青:“这事不必再提了,你知我知就行了。”
      “是。”梅竹青叹气道,“那你现在有信心寻回郡主吗?”
      原奉沉默了良久,摊开地图:“乌赤金手下有将近两百人,他们中间肯定要在白凉城歇脚,但是从广宁到白凉城中间隔着一个大卑山,大卑山地形错综复杂,他们不可能在晚上急行军,所以现在肯定在山脚下过夜。”
      “崇令,难不成你今晚要夜袭?”梅竹青叫了起来,“将军,你自幼饱读兵书,可不是个傻子,北境现在什么样子你应该清楚,如今就算是加上牧流的三个亲卫营,也未必能战胜养兵五年的鞑克人。”
      原奉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他望向窗外:“现在什么时辰了?”
      “戌时刚过。”梅竹青答道。
      “正好。”原奉站了起来,从一旁拎起佩剑。
      这话音刚落,一个小兵便急匆匆得推开了门:“将军,鞑克人的营地烧了起来!”
      梅竹青瞪大了眼睛看向原奉,原奉没做解释,快步走上城墙。果不其然,在夜幕的衬托下,远处影影幢幢的大卑山下燃起了刺目的火光。
      “是肖副将他们。”小兵兴高采烈地说。

      这日一早,肖立和何今两人便被原奉命令扮成鞑克人买通的探子,他们在当地人的带领下,一路追上了乌赤金的队伍。负责侦查的副将葛布已经先回白凉城,而眼下这两个后来的斥候,乌赤金只能留在身边。
      两人与广宁以太白金星为行动信号,一旦黄昏初落,金星点上,便在营地内纵火为号。
      原奉看到那一点火光,心知已经事成。
      他把剑挎到腰上,扣紧肩甲,翻身上马:“梅庄主,替我守城吧。”
      说完,原奉点上一队轻骑,策马出城,奔向那一片火光之中。

      原奉料得没错,轻敌的鞑克人根本没有想到,行将垮塌的北境竟有反击之力,那大火烧得猝不及防,乌赤金终于在混乱之中集结起了所有的鞑克武士,冲锋的号令在滚滚浓烟中被吹响,伴随着这震耳欲聋的号角的,是大卑山深处传来的阵阵雷鸣。
      又要下雨。
      乌云从大卑山的屋瓴上蔓延开来,像是天神震怒,将洪流泼洒人间,大火迅速熄灭,只剩下狼狈不堪的营地和被雨水浇得透湿的鞑克人。
      此时,远处漆黑的主路上响起了行军的马蹄声。

      “大将,是长鹰骑兵!”斥候跌跌撞撞地跪倒在乌赤金的身前。
      乌赤金稳住心神,拎起长刀:“往大卑山山口撤。”
      这时,身边有人提醒道:“大将,虽然出了大卑山就是白凉城,但大卑山地形错综复杂,夜晚行军,怕有不测,万万不可冒失。”
      但原奉没有留给乌赤金多少思考的时间,在黑暗中逼进的马蹄声仿佛是五年前的长鹰大军压境,让暴雨中的鞑克人为之胆寒。
      “原奉不过是黄口小儿,不足为惧,他断不会踏入原傅隋殒命的大卑山,上马,咱们得赶在他们之前进入山口,否则路一旦堵死,只有硬碰硬。”乌赤金说完,一抽马鞭,朝着黑洞洞的山口疾驰而去。
      大卑山入山两条路,往左是条通天道,两边怪石丛生,能一路走到白凉城城北的西江堰渡河,往右路短,且能一直走到牧流,可惜中间横贯断裂,留下了一个万丈深渊,名为断石崖,也就是原傅隋殒命之处。
      乌赤金要走的路,定会是左路。
      通天大道一人过,乌赤金回头望去,认为原奉不可能料事如神,在此埋伏弓兵。陡崖生两边,没有一块乱石留给长鹰士兵,仿佛天要开道,给乌赤金一条生路。
      不过可惜,他没能走上这条通天道。
      远处电闪雷鸣,大雨冲刷,岩石不知是怎么被松动了,劈头盖脸地朝着鞑克人砸来,一时间,兵器碰撞声、惨叫声,一齐回荡在大卑山中,而乌赤金想要带人退出去时,已经晚了。
      两边铁箭裹着冰雨,射向了风雨中乱了阵脚的鞑克人,弓兵没有上通天道,而是留在了出山口。
      乌赤金终于反应过来,他懊恼地仰天长啸,悔恨自己竟然轻视了长鹰将军的后代。
      隔着一层雨雾,他看见,一身着黑甲的年轻将军在山口处远远地望着自己。
      “原奉。”乌赤金几乎要咬碎钢牙,他愤恨地策马扬鞭,要上前至原奉于死地。
      马走了一半,他堪堪停住了,乌赤金这才意识到,原奉是在把他往死路上逼。
      五年前原傅隋就是这么在自己的穷追不舍下,走投无路进了大卑山,跌下断石崖。而五年后他的儿子,毫不留情地挡住自己的去路,等着一命换一命的报偿。
      环顾四周,鞑克武士的血和雨融合在一起,流淌在大卑山泥泞的土地上。
      乌赤金突然扔下手中的长刀,解下胸前的铠甲,翻身下马。
      远处的原奉就是一愣——乌赤金投降了。
      堂堂第一将军就这么抛兵弃甲,像阶下囚一般投降了。
      原奉恍惚间明白了什么,他苦笑一声,在风雨中抬起了手:“停!”
      刀剑相交的清脆声音逐渐停歇,鞑克武士不解愤恨地单膝跪下,等待着收降俘虏。
      乌赤金看着原奉带着不甘勾起的嘴角,心中竟有一丝坦然。
      原奉一拉缰绳,欲转身离开,突然,乌赤金在他身后喊道:“小原将军,不如我们交回手吧。”
      原奉看向乌赤金,只见他穿起了铠甲,将马绳从一旁的长鹰士兵手中拽来:“将军,若是不甘,就上马一试。”
      原奉表情不见喜怒,他抬手拔出长剑点地,示意乌赤金捡起长刀。

      风雨骤急,寒风突袭,一股凌厉的杀气陡然而起。
      原奉驭马向前几步,利剑微垂,平静地看着乌赤金指向自己的长刀。
      额头上的青石图腾好似燃烧了起来,柘木儿王王座下的第一将军一夹马肚,向着原奉飞奔而去。
      原奉抬剑,刀刃相接,刺耳的声音顺着剑尖滑出,这剑不比鹰隼,原奉不敢与他正面相交,手腕一转,力道旋偏。此时,那长刀从下至上,打磨着雨水刺向了原奉的喉管。
      原奉长剑一挽,微偏脖颈,谁知乌赤金反应极快,战矛随之而动,竟然擦着原奉的左颈滑过,飞出了一串血珠,撒溅雨水之中。
      原奉猛地一翻身,整个人在马上打了一个旋,长腿横扫,直向乌赤金的面门。
      乌赤金急忙后退,长刀点地支撑住后倾的身体,正欲再次向前,就见那原奉一拍马尾,飞身直上马背,带着那马向前,手腕一挺,长剑直刺绕到了乌赤金的后背。
      乌赤金原地空翻,身体尚未落下战矛已经往前一送,对准了原奉的肋下,原奉迅速后仰,长刀擦着他的下巴横扫,颈间的伤口被撕扯,鲜血一下子涌出,顺着黑甲滑落。
      两边默立的士兵们紧咬后槽牙,生怕自家主帅被斩于马下。
      然而就在这难舍难分之时,之前被长鹰军松动了的岩石突然咔嚓一声,整块落下,向着出山口奔袭。
      “快闪!”
      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士兵们快速地闪至两边,在中间那条泥泞的道路上,只剩下互相周旋的乌赤金和原奉两人。
      “大将!”乌赤金的手下隔空吼道,乌赤金充耳不闻,自顾自地转动长刀,要与原奉争一你死我活。
      此时,巨石已经近在眼前,乌赤金突然抽身闪至原奉马前,战矛插地,高举双手,竟然以一人之力挡住了这块巨石。
      原奉呼吸一顿,突然觉得周身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晃了三晃,差点栽下马去。
      乌赤金低吼一声,巨石移位,撞上了那边的岩壁,径直滚落到了山底。
      原奉带住马绳,后退了几步,喘息着看向拦路的乌赤金。
      乌赤金停下了进攻的脚步,他学着中原人的礼数,抬手给原奉抱了个拳:“受教了。”

      清晨,一夜风霜刀剑,火光已燃尽熄灭,远处广宁府的夜灯也逐渐暗去。
      城门大开,战车上载着那日屠城的战俘,徐徐而归。
      狂风难停,骤雨难歇,仿佛大俞江山的乱世之幕就要开始于这般混乱间,远在皇城帝都的权贵们也隔着千万里嗅到了波澜起伏。
      乌云终于开始蔓延,直至笼罩整片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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