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青橘 ...
-
第三章青橘
“少爷，午饭已经做好了，热水刚刚烧上，等您吃完饭不要忘记喝药啊。我先走了。”
没听到我的回答，张婶习以为常地把饭菜整理好就离开了。
房子空荡荡的，我像一个游魂一样从二楼走到餐桌旁，机械的用起餐。
父母常年在外，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生活。
现在，也应该像从前，一潭死水一样，继续的生活。
今天，又为什么会觉得难以忍受呢？
我吃饭、放碗、倒水、吃药，然后回到书房继续学习。
等到晚上，阿姨再来给我做好饭，整理卫生，我继续吃饭、放碗、倒水、喝药，然后继续写作业。
作业写完，我开始读书，读书的时候，我习惯在间隙吃一点水果。
今日份是菠萝，有点酸。
我读完书，接下来就该是洗漱、记日记、看手机、然后睡觉，一步又一步的来。
我的生活总是这样死板枯燥。
这还是周末，如果是在学校里，那我的日常除了固定的吃饭睡觉之外，就可以用学习两个字简单概括完了。
我就像被设定好程序的电脑，只能向着编程人员的设定好的方向走固定的路的一种选择，又像被编好码的游戏人物，只能走向玩家想要的一种结局，我优异、谦逊、礼貌、冷静、自持，从小就是众人眼中的别人家的孩子、父母眼中的乖孩子，他们，因生出这样一个完美的继承人而自豪。
他们甚至为我天生的情感障碍而感到惊叹。
我日复一日，机械的活着，我其实，本可以一直这样机械地活下去。
但我现在站在大大的落地窗前面，俯视这片城市的灯火辉煌的夜景，却又觉得，不满足，心里空荡荡的，好像一直不会满足了。
我俯瞰着，我注视着，我转身，开门，疾行到电梯，乘上电梯，直按标有34的按钮。
按完之后，我背靠电梯壁，直楞的看着逐渐增加的数字。
我在反抗吗？
莫名的，我又想起那个人。
----
“如果我能选择死亡的话，我想从高处坠落。”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改死寂，亮晶晶的，又有点腼腆的抿抿嘴---这是她的习惯，她的眼神吸引了我，我注视着她，不由地问了句为什么。
她笑了笑。
“你不觉得，坠落的感觉，应该会很像飞翔吗？不是有一句话叫做，我终将死于我所爱的一切，鱼儿会溺死在深海，小鹿会迷失在森林，而我，也想像鸟儿一样，坠落在自己最爱的天空的拥抱里。”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也能装一下，说---”
“我如愿以偿，为了我的自由，我死在了我的自由里。”
在那一刻，我心弦颤动。
我待在辽阔的天与地之间，一间狭隘的教室里，想要飞翔的灵魂，被拘束在人类的身体里。
我以为自己是芸芸众生中最格格不入的独行者，直到此刻，我看向她，觉得我看到的不再是□□，而是一个一样孤独又向往自由的灵魂。
云海辽阔，我后来才知道，那种感觉叫做得遇知音。
而知音就是，我们可以不一起度过很多很多事情，但不必告知对方，当我们相互凝望的时候，我们就会明白一切。
我心里曾是一片荒芜，连荆棘杂草都不曾生长，但我忽然遇到了另一片荒地，于是，阳光雨露接踵而来，荒地也开始生长植物，杂草也好，鲜花也罢，我渴望那具有生机的颜色，渴望愉悦彼此，我渴望，春色满园的那一天。
但我原是不知道我在这样渴望着的。
我以为我一如既往的讨厌着她。
直到她死后，直到我缺失了她。
我当时，只是默然而无言的移开目光。
为我心生的感情而感到疑惑、羞耻和......害怕。
那是她去世的三天前，她刚刚和她弟弟争执过，眼里含泪，看了许久的天空，像是喃喃自语了这样一句话。
----
电梯停下，我走上顶楼。
今晚无云雨，月色很美。
我站在天台边缘，风声萧索，一如那日穿过我的发梢，只是不再温柔，反而残酷。
我平静的想，我将选择飞翔。
在生死一线的边缘，我又在想，同桌，她在死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会像我现在这样，脑海里又开始播放她的声音，她的眼睛，她的哭和笑吗？
“如果人能想选择自己的死亡一样选择出生就好了。”
她的声音还因为哭过暗哑的很，又在我耳边响起，这是她后来补充的话，我刚刚想起。
“我知道没有哪一个爸爸妈妈就是应该爱小孩。但是他们难道只能爱一个小孩的吗？”
这是一次看电影时她发出的感慨。
“不要！那是我的东西！”
我记得那时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落泪，我也是第一次注意到，她的眼睛很美。
我微微晃神。
身体随之摇动，不知哪里，传来一片惊呼，我恍然未觉，陷在那片记忆里。
----
大课间，走廊一片追逐打闹的同学，我在人群里快步走回教室，门还没推开，就听到一声惊呼---
“别打开！放开我，还给我！”
我稍稍停顿。
等打开门，正好对上她焦急的眼神，我清晰地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一丝惶然和惊恐。
我视线一转，正好看到戏弄她的女生手里拿着一个我很眼熟的天蓝色记事本在翻看，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那个角落里正围着一圈女生，而她被几个女生束缚着动弹不得，神色焦急。
我冷淡的移开了眼，准备回到我的座位上，却被那个女生叫住。
我回头，看着她的脸上露出得意而嘲讽的神色，把本子一举，大声地念到---
“......清早，我闻到一股香味，发现林同学今天用了青橘味道的洗发露，很好闻很衬他，他就像一颗青涩的青橘，很得别人喜欢---”
哄堂大笑，众人都乐了，在哄笑声中，有人趁机羞辱她，质问她是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有人继续兴致勃勃的凑过去去看她的日记本，也有人上来调侃我，而我只是冷冷地回了句无聊然后转身就走。
他们拿他逗趣了许久，直到上课，她才被允许离开。
而她一回来，就急忙跟我解释，跟我道歉，我本冷冷的看过去，却在那一瞬间，瞥见了，她泪眼汪汪的样子，羞红着脸，不美，又窘迫又丑陋，那肉皱起来的样子，反而是她有一点像一颗青橘。
不过她的眼睛，像有星星。
----
我回神，风声呼啸，又另有人声鼎沸，我这才发现我被所谓的救援人员包围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青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