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录》入梦傾小

11、凤初八-血染

　　自从许珑死了之后，燕韩束仿佛变了一个人。
　　如果说之前他拥有正常的情绪，那在那之后，他就封锁了自己所有感情。
　　他利用自己能利用到的所有东西，施恩，利诱，威胁，能做的都做了。
　　终于在十七岁那年，他稳固了自己的势力，有了一拼的实力。
　　深夜，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鬼鬼祟祟的探进了燕韩束的宫殿。一进宫门，就由太监领着进了偏殿。
　　这个太监是燕韩束的心腹，这些年里大大小小的事情燕韩束都交给他去做。
　　他把人领到燕韩束面前，便退了出去。
　　来人看见燕韩束，满脸怒容。
　　“八殿下，这件事我可是全都按照你说的去做，现在太子严查，您可不能不管啊。您要是真这么无情，本官可就不奉陪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燕韩束早褪去了稚嫩模样，身姿挺拔，周身带煞。
　　他的眼眸不见任何色彩，是吞噬一切的黑。多年皇宫生活摧毁了他的一切。他暗自称王。
　　燕韩束坐在椅子上，冷笑道，“崔大人，你可不能把什么都推到我身上。这件事，你从中捞够了油水，现在想脱身，未免太晚了些。”
　　崔大人神色激动，“殿下这是要把臣弃了？”他自嘲一笑，“殿下真是好算盘，好狠的心啊。”他发狠道：“你让欢儿诱我入局，给我下套，让我上了你的贼船，现在东窗事发，出事的也只是我和其他官员。八殿下多厉害，从中占了大头不说，现在谁也找不到你头上。真是好算计！！！”
　　燕韩束踱步到崔大人身前，一手掐住他的脖子，慢慢捏紧。
　　他轻笑道，“是呀，你也说了没有人会认为是我做的，所以……你死在这里，也没人会知道。”
　　崔大人呼吸不畅，两只手死死扒住燕韩束掐住他的胳膊，眼球充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他仿佛听到了自己脖子被扭断的声音。
　　“崔大人，咱们这样不好吗？就算太子发现了，您顶多就是被砍个头，放心，您为我办了这么多事，不会一点甜头都没有的。我会照顾好你的家人，您看这样行不行？”
　　崔大人拍打他的手臂，胡乱点头。
　　燕韩束满意的笑了，随即松开了手。崔大人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燕韩束拿了条帕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自己的手指，淡淡道，“既然都谈拢了，崔大人还是回去吧，我这儿，就不留您的饭了。”
　　崔大人恐惧的看着他，惊慌的跑了。他踉踉跄跄的出门，撞到了在门外等候的来福。
　　来福扶住他，笑眯眯道，“慢点，崔大人，小心摔到。”
　　崔大人一怒之下甩开他的手，冷哼一声，乘着夜色离开了。
　　来福走进殿内，为燕韩束点亮烛火照明。他问道，“这崔大人……”
　　燕韩束把帕子放在烛火上，看着它一点一点被烧掉，烛火忽明忽灭，恍着他的脸，道，“蠢货一个，如今大事将成，他，便弃了吧。”
　　来福点头，“那欢姑娘，主子要怎么办？”
　　“赎身，送她出城。”
　　燕韩束呼吸一顿，随后又若无其事道，“你先出去吧。”
　　来福了然，熟练为他关上房门，走的远远的。
　　这个崔大人不是一般的蠢，明知道太子已经盯着他，还要求见主子，白来一趟不说，这么一闹，主子是真的不会插手这件事了。
　　来福回头看着紧闭的殿门，无奈摇了摇头。
　　燕韩束依旧冷着脸，却没有了那若有若无的煞气。
　　他叹气，“来都来了，就出来吧，别闹了。”
　　竟然带着一丝宠溺。
　　一点点金色光芒聚拢，汇成人形，凤初坐到桌子上，抱怨道，“这几年也不知道怎么了，看爷看的这么紧。出来一次可太不容易了。”
　　燕韩束走近，两手撑在凤初两边的桌子上，把凤初圈在怀里，下巴搭在他肩膀上，轻声道，“还不是你在外面，养了人。”
　　“是……”凤初把他推开，“养了你这个鬼东西。”
　　凤初跳下桌，随手拿起桌上的糕点啃了一口，含糊不清道，“我这次能稍微呆的久一些，商荒他又出去打架了，没人看着我。”
　　燕韩束等他吃完糕点，抹去他嘴角的残渣，浅笑道，“那就多陪陪我。我想你了。”
　　凤初盯着他，忽然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道，“上回你跟我要的东西我带来了。”他把燕韩束按到椅子上，手指描绘着他的眉眼，“这是最后一次，知道了吗。”
　　燕韩束把脸贴到凤初的手掌上，轻轻蹭了蹭，就像小猫撒娇一样，他道，“我知道了，以后不会麻烦凤哥了。”
　　凤初盯着他，大手一挥，桌子上赫然出现两个药瓶。
　　“这东西……”凤初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放弃了，他随意道，“少用。”
　　他想站直身体，却被燕韩束搂住腰，收紧手臂，被他抱了个满怀。
　　“凤哥……”燕韩束的嘴唇蹭着凤初的鬓角，喃喃道，“你好久没带我出去玩了。”
　　凤初轻轻挣了挣，轻阖双眼叹了口气，随后扬起嘴角，肆意道，“怎么，你这小鬼，想出宫了？”
　　“是啊，想出宫了。和你一起。”燕韩束把凤初抱到腿上，搂住他的腰。
　　他在努力撒娇。
　　他说过，他可以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东西。
　　凤初是他的神明。
　　可他连他的神明都可以利用。
　　他卑鄙恶劣，是生活在阴沟里的臭虫。却妄想得到神明的宠爱。
　　神明仁慈，对他有求必应。
　　可他却幻想更多。
　　他利用着，他奢求着。
　　燕韩束利用着他的神明，却还是妄想得到神明全部的爱。
　　神明今夜降临，他拉神明坠入凡间。
　　他把凤初抱回寝殿，他哄了凤初老半天，才让他决定今晚留在这里。
　　他紧紧抱着凤初，把脸埋入他的怀里。
　　自从许珑死了以后，每次凤初来找他，燕韩束都是这个姿势。
　　紧紧抱着，仿佛要把他揉进骨血。
　　凤初拍着他入睡，自己却没有丝毫睡意。
　　他瞒着白泽，偷偷养了一个人类。
　　第一次养，他不知道要怎么做，只能什么事都顺着他。
　　他要什么，自己就给什么。
　　可是他发现，他养的这个小鬼，似乎在密谋一件大事。
　　他知道燕韩束一定会复仇，但这时候的他没想到，这个天杀的小鬼，要的居然是颠覆这个王朝。

　　昨夜纷纷暮雪，散了一地霜白。
　　燕韩束抱着凤凰，并没有感觉多冷。
　　他每夜都会做梦，梦到他的母亲，梦到许珑抱着他，哄着他。可每每到了最后，都是许珑满身烧伤，浑身恶臭，哭着喊着求自己救她。
　　他仿佛回到了那个雪夜，他无能为力。
　　燕韩束痛恨自己弱小，就算在梦中也一样。
　　他次次都会被惊醒，他被折磨了十年。只有在凤初身边，他做的梦，才会是美好的，幸福的。
　　这些年，他杀了很多人，手上沾了很多条人命，但他知道，等什么事都办好了。他沾的人命只会更多。
　　燕韩束踩着雪，咯吱咯吱。
　　凤初带着燕韩束出宫。他不知道燕韩束要干什么，他做的一切都带有一定目的。小时候自己没有能力出宫，他带着也就带了。但现在，他不信他的小鬼准备了十年，连自己出宫的能力都没有。
　　他看着燕韩束对周围的人时不时使眼色，看着他对自己说有事离开一下，却看到他在对着什么人下命令。回来的时候甚至给他买了一串糖葫芦。
　　凤初无奈到想笑，接了糖葫芦，和他继续逛下去。
　　他们在外面玩了半个多月，燕韩束甚至去看了崔大人的斩首。
　　太子下令很快，动作更快。短短半个月，直接把崔大人推上了断头台。
　　崔大人在看到台下的燕韩束时，激烈的反抗，刽子手狠狠压着他，按到了刀下。
　　他看着燕韩束，从愤怒到绝望，再到期望。直到最后失去神采。
　　凤初看着燕韩束从开始的兴致勃勃到失了兴趣，拉着他离开。
　　他回头。
　　看热闹的人们散去，徒留一具无头尸，孤零零躺在那里。
　　他能猜到，这个人为燕韩束办过事，然后，被抛弃。
　　他现在倒是好奇，当自己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时候，他会不会也像现在这样，随时可以抽身离去。
　　凤初这么想着，抬手揉了揉燕韩束的发顶，可以燕韩束长得太高了，不得不踮起脚来。燕韩束，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让他抱抱的男孩了。
　　可他却会低下头颅，温顺的在自己手掌下蹭着。
　　他放任燕韩束利用自己，总归自己没什么损失，活了这么多年，看着自己养大的孩子靠着自己的谋算在宫里争夺一席之地，也是蛮有成就感的。
　　不过，凤初知道，绝对不能够让他登顶，绝对不能让他坐上那个位置。他时常劝他，要报仇可以，要杀要剐随他。但是，绝对不可以碰那个皇位，太子就算是死，也要让他的尸体，当上皇帝。
　　这个时候燕韩束都会笑嘻嘻的答应他。凤初无奈，也只能试着相信了。

　　这半个月，不光是皇城，桑国所有好玩的地方都被他们玩了个遍。
　　神明不会在意人的生死，所以就算看到民不聊生，就算看到浮尸遍地。也不会影响他玩乐的兴趣。
　　燕韩束把一切收在眼底。

　　本来他们玩的好好的，凤初忽然一阵心悸，腿一下子就软了，燕韩束扶住凤初，肉眼可见的慌张，“怎么了？”
　　凤初缓过劲儿，深吸一口气，道，“没事，不过，我还有事，要先回去了。”
　　临走前，他深深看了燕韩束，“你……不要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燕韩束心虚的低下头，第一次没有回答。
　　凤初闪身离开。
　　他现在一阵心慌，白泽出事了。

　　燕韩束漫无目的的走着，随意看看，随处走走。
　　时不时有乞丐上前乞讨，他摸出碎银子，扔给他们。
　　有的想要一拥而上，却被他周身的煞气吓退。
　　他停了下来。
　　来了一队人马，停在他面前。为首的人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恭敬道，“主子，宫里已经处理好了。请主子回宫。”

　　雪下的很大，天雾蒙蒙的。混着哭嚎声，呼救声，吵的头疼。
　　温热的血混着雪。
　　雪化成了血。
　　整个皇宫都是血红色的。

　　燕韩束踩着血，啪塔啪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