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差的中二日常》金田三

2、第二章

　　眼看投胎之日将近，我趁机将手中之事交接清楚，以免这不靠谱的地府，什么时候给我来个秋后算账

　　大笔一挥，生死簿一改，对那个传说中喜怒无常的阎王来说，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喏，这个就是你的师傅，趁着这几天她有时间，好好学。”牛头马面领着新到任的鬼差，吩咐完毕，便转身离去

　　新来的小鬼怯怯地连连点头，在牛头马面离开之后，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他抬头看了看我，“你干这行多久？怎地不留在地府往上升迁呢？”

　　我看他不过十几岁年纪，就英年早逝，来到这地府，黄泉路上碰到不少牛鬼蛇神，只以赔笑奉承应对

　　完全把人界那一套行走江湖的准则，搬到了这里，果真是无知无畏啊

　　便起了顽劣之心，“我呀？我当鬼差当了快千年呢，想往上升？那可是千年等一回啊，全靠熬。”

　　小鬼一脸大失所望，“啊？那我做这鬼差有何意义？这比发传单还无聊啊！”

　　你有得选择，还会出现在这里吗？拜托，你发的可不是传单，是死亡通知单，一个差错，就会玩完了

　　我本来想再给他泼盆冷水，冷却一下他这好高骛远的野心，却终究无法说出口

　　或许经历过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一次次流失，会让他明白，即便是勾魂这种简单的操作，做起来也是时时刻刻考验残留在你身上的最后一丝人性

　　让你明白，什么轮回忘川，什么前世今生，只有活着最重要，只有当下最重要

　　我在地府当了鬼差三百年，也只不过混了个脸熟，你这小子，一来报到，就迫不及待地想往上爬，也忒心急了吧

　　“年轻人，别整什么情怀意义那一套，这里只谈效率，你今天的差事呢？拿来我看看。”

　　小鬼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慢慢悠悠地拿出勾魂册，我简单翻了翻，今日的任务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才三个，比起我当年那会儿，可是轻松多了

　　我忽略他对待这份差事轻慢的态度，领着他在鬼市和几个掌司处认了认地儿，便同他一道在阴阳界碑处，向鬼侍递了册子，方才通行到了人界

　　“我记得来地府时，曾过了一道门，却不同于此处，门上两侧写着：一入幽冥前尘尽，再要为人恐更难。为何不从那里出去？”

　　“你说的那是鬼门关，只进不出，要想从地府到阳间，只能从此处出去。”

　　我想起几日前，在忘川河畔偶遇的美男，他称地府的生活逍遥自在，其实也不尽然，这里法度森严，看似无拘无束，其实一切都尽在那个高高在上的阎王手中掌握

　　犯了律法，就算逃得过众人的眼睛，也瞒不过阎王的耳目，所谓逍遥自在，也不过是自欺欺鬼罢了

　　很快我们来到第一个任务目的地，刚站稳脚跟，一具奄奄一息，面目全非的女尸就赫然出现在眼前

　　小鬼面上掠过一丝惊魂未定的慌乱，到底是初来乍到，看到这种血腥的场面，就乱了阵脚

　　尽管上一刻还信誓旦旦,拽起了英文，“勾魂嘛？简直是个小CASE，不就是拿册子点点灵台嘛。so easy啦!”

　　彼时，我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不解他的蜜汁自信来自哪里，“来吧，你的第一单，是时候展示真正的实力了！”我鼓励地看着他

　　“那什么，我水喝多了，先上个厕所。”眼神闪烁，动作猥琐，这个尿遁的谎撒的着实不怎么高明，但我也不打算拆穿

　　我从小鬼身后，拎着他的衣襟，将他一把扯到尸体旁边，“男子汉大丈夫的，胆子小，不会被人看不起，但一张嘴说两种话，说话不作数，就令人嗤之以鼻了！”

　　我故意言语刺激他，果然，他经不起激，一把夺过册子，点在了女尸的灵台上，透明的魂魄没有一丝犹豫地钻进勾魂册，仿佛得到了解脱

　　然而小鬼眼神直愣愣地怔在原地，我喟叹一声，知道新来者，肯定勉不了好奇死者生前种种

　　的确，鬼差可以在勾魂的片刻，走马观花地看到此人死前的一生，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看尽了人生百态，常常会有种恍若隔世的怅然和遗憾

　　“唉呀！一言不合就怀恨在心呐？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嘛。”小鬼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看着我看不到的景象

　　“你当是看电影呢？还评头论足的？！完事了，就走！”我乎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唤回他的理智，亏我还担心这货看多了别人的人生，会变得多愁善感，没想到却是个缺心眼的

　　“不就是几句挑衅之语吗？至于怼回去吗？结果遇到个心胸狭窄的极端分子，把她给残忍地杀了。”小鬼喃喃念道着自己不理解的范畴，还在为女子的死忿忿不平

　　我未知全貌，不予置评，只胡乱答应道：“或许是她回过头来再想事儿时，觉得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吧。”

　　小鬼待要再问，已被我拖着来到第二个需要勾魂的地方，第二个任务就简单多了

　　此次是一个独居老人，他蜷缩地躺在地上，眼神涣散无神地盯着柜子

　　柜子上的一张黑白照片上，一位慈祥的老奶奶淡淡地笑着，眼神中充满着幸福和满足

　　时辰到了，小鬼这次没有怠慢，拿出了勾魂册，我快步拿过老奶奶的照片，放在老人的手中，老人没有惊讶照片为何诡异地瞬移到自己手中

　　他只是看着照片中的老伴，眼中没有悲伤，平静地闭上了眼，走得很安详

　　小鬼麻利地收起了勾魂册，还在满头问号脸地说：“咦？刚才我看见，晚年和老人生活在一起的，好像不是照片上的老奶奶哦？”

　　我该怎么告诉这个十几岁的小鬼，有时候，生活比戏剧还要荒诞呢

　　他刚做鬼差不久，并未闻到就在他勾魂的时候，有活人的气息隐藏在老人的房间里，我透过柜子后面的墙，看到一个老婆子一脸贪婪地在翻着老人的保险柜

　　再综合老人刚才颤抖地握着照片的手，并非仅仅是激动，更多了几分愧疚

　　一个看似狗血的故事就成型了，可悲的是，这样的事，却有可能真实地上演在每一个平凡人的身上

　　小鬼见我半天没反应，误以为是勾起了我的陈年往事，便随手掏出一片现在年轻人都爱吃的糖

　　“诺，你的益达。”我听着这台词有点熟悉，他给我解释了半天，这个糖不能咽下去，叫“口香糖”

　　我捏着那片叫口香糖的东西，嚼了半天，发现嚼了个寂寞，还被小鬼嘲讽了一顿，问我，是不是从大清朝穿越来的

　　我告诉他，我做鬼差的这些年，每天忙地脚不沾地，哪有闲工夫去追逐时代的潮流，我又不似黑白无常的品阶，动动嘴皮子，自有一帮属下替自己办事

　　小鬼一脸同情地看着我，一点儿也不给我这个师父面子，我自是不与他计较，若换作是当年的我，还不得训斥他一顿

　　唉~我当年的暴脾气呢？我当年的棱角呢？

　　有了前两个勾魂的经历，第三个任务也很快完成了，我迫不及待地把小鬼赶走，拎起压箱底儿的钱袋子，去鬼市转转

　　俗话说得好，人走了，钱没花完。这难道不是一大遗憾吗？

　　我都要投胎转世了，这冥币留着也没什么用了，奈何我生前之事忘得一干二净，想来不是什么锦绣人生，否则怎么连一个人给我烧点钱都没有？

　　这点冥币全是一些托我办事之人，孝敬给我，若非如此，我怕是地府里最潦倒的一只穷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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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市坐落于地府的飘渺远山之中，诸山之麓有风格各异的物品交易商铺

　　两侧都悬浮着彼岸花灯的店铺，高高低低，层次错落，一直延伸至半山云雾间

　　我拎着钱袋子，刚踏入鬼市，前面便有一鬼，堵住我的去路，他一撩紫色大氅，飘出的各种脂粉味堪比迷魂药，差点没把我熏晕，动作极尽矫揉造作

　　“我托你办的事，办好了没有？”

　　“当然是马到……”

　　一根手指贴着我的唇，止住了我的话语，“嘘——，看你眼神，我就get到了。”

　　那你还问我？！我一巴掌拍开这只咸猪手，嫌弃地擦了擦嘴；并未用多大力道，冷冽的手上却红了一片，真是个身娇肉贵的大少爷啊

　　“姑娘家的，就不能斯文点，能动口就不必动手。造吗？”他呼了呼痛处，仿佛喷出的不是口水，而是立竿见影的止痛药剂

　　“我已经很斯文了，你看？我都没生气。”我指给他看，前方那对为了争夺毕方鸟而开撕的大爷大妈，“你瞅瞅现在的鬼，一言不合就吵起来，就不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抽对方几个大嘴巴子吗？”

　　冷冽翻了两个白眼，一副你没救了的表情，他肩上的鹰在他的日常聒噪下更是吐露着人语

　　“love and peace,love and peace~~~”

　　我怀疑这只鹰很可能是被喂了敌敌畏，砒霜之类的东西长大的，因为它完全秉承了冷冽的毒舌本性，我不得不转移话锋：

　　“你都在地府有这么多莺莺燕燕了，还不放过活着的人，怎么？打算上演人鬼情未了？”

　　冷冽掏出一沓厚厚的冥币塞到我手中，听到我的疑惑，他正待离去的脚步稍稍迟缓，侧过英俊的脸颊，眉睫在灯光晕照下格外幽黑

　　“我生是她的人，死是她的死人。”他玩笑似得说出这话，却突然让我觉得，这是他难得的一本正经，如往日般贱兮兮的笑中，多了几分耐人寻味的自嘲

　　我看着这个为爱自苦的人，对方已经move on，你还在这里念念不忘，期待不切实际的必有回响，如此心境下，又能寻花问柳，这真是一波诡异而矛盾的操作

　　或许是我不够变态，而与这个地府格格不入吧，反正我绝不会承认我认识这哥们儿

　　与冷冽别过后，我才开始寻找想要买的东西，地府里没有昼夜，混沌之中，大家各奔目的地，即便路遇鬼神打架，也没有鬼停下来当吃瓜群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