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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冥冥拨弄尘世人,杜萧二府连姻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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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渐入秋,天色微凉,杨桐依前让宝瑾寻了些上好的毛料,给各宫各殿备上冬日里抗雪的披风。之前在王府,除了王妃也就是如今的皇后之外,无非就是阴氏夫人,杜氏夫人和燕夫人,如今入了宫,后廷不似王府后院,大大小小的美人采女亡宫也不能疏忽,以免怨怼。宝瑾怀抱着毛料,送到杨桐面前,道:“婕妤,我瞧着这些料子也不是上等的货色,怕是入不了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的眼。”说着,杨桐掀起一角翻看,道:“皇后与贵妃向来和善,应该不会嫌弃。”宝瑾撇了撇嘴道:“之前是在王府,如今身份不同,实在未必。还有那萧美人一向对您不敬,还要给她备上吗?”杨桐瞬间顿了一下,宝瑾接着道:“只怕您一腔热诚也换不来她一句善语。”杨桐细声道:“不与她计量就是了,何苦惹她。”
杜沣正在郊外的军营里看兵士们操练,手里的长剑别在身后,一步一踱的穿梭在行列之中。忽有人来请,说是国公大人请少爷回府有急事商议。杜沣褪了铠甲,火速回到了府中。刚一入门便见到张大人端坐于宾席,正在和父亲攀谈,父亲见他进来,正色道:“还不快见过张大人。”杜沣行了礼,张大人满意道:“少爷越发进益了,好,好,好。”这一连三个好字,似是由外而内入了肺腑般将杜沣捧上了天。张大人品了口茶,不缓不慢说道:“公子也到了弱冠之年,我家中尚有一女待嫁,不知国公爷意下如何?”勋国公道:“张大人的千金年岁虽轻,可举止温雅妥帖,常听内人夸赞。”张大人堆笑回道:“夫人谬赞了。”
杜沣悻悻地送走了张大人,回身便对父亲言道:“父亲,这张大人竟然亲自上门求亲?”父亲瞥了一眼道:“张大人如今替陛下办差正是得力的时候,见你有几分前途才来求亲,你觉得如何?”杜沣一脸懵然,漫说如何,那张家千金面都未曾见过,父亲道:“你母亲已然看过了,你若是同意就定下来。”听了这话,杜沣赶紧拒绝道:“这……不行的,父亲……”见到父亲厉目不得已咽回了半句话。“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丫头不过是个丫鬟,跟着你姐姐多年才有了今日,我们这样的勋贵人家,还犯不上纳一个丫鬟。再说,你姐姐如今在后廷需要有人照料,她暂时还离不了宫。”杜沣脱口而出:“我可以等。”父亲停住了脚步,道:“她若一辈子为奴为婢,你还要等她一辈子不成,如今像你这样年纪的满京兆还有几个未婚配,你等的起,可不能丢了我杜府的脸面。”
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人言如瘟疫,很快便在京兆传开了,勋国公府的少爷迟迟不娶的说法可谓是百怪千奇,有人讲国公爷尚待皇恩,不敢轻易婚配,又有人讲少爷心有所属方才搁置了婚事,更有甚者将此事宣扬的不堪入耳,污蔑少爷不举。
勋国公闻言,坐立难安,索性将着一行事都怪在了少爷头上,杜沣却不以为意,只如常般在军营行走。杜泽闻言,心头一震,她一向最重声名清白,如今亲弟弟被扣了这腌臜污名,让她如芒刺在背。无奈之下,只好请陛下赐婚。不想陛下作主将萧硕的庶女,萧氏的亲姐姐嫁入国公府。
众人都知晓萧氏与贵妃不睦,如今竟如演书般成了亲家,合宫难免议论。萧氏带着厚礼前来拜访求和,一入殿门就扬脸堆笑道:“贵妃大喜。”杜泽想起过往种种虽算不得积怨深厚,却也实在是有些过节,加之不久前中秋夜宴上杜霓与她的那番争斗,如今这般深觉尴尬。杜泽起身道:“萧美人同喜。”挥手示意宛丘备座上茶点,宛丘转身交代给了下人,杜泽微视了一眼,转而与萧美人言道:“早闻令姊娴淑柔慧,最通情达理,如今两家大喜,不妨来个喜上加喜如何?”萧美人不解,杜泽道:“宛丘已过了婚嫁的年龄,念她多年侍候我不易,一并嫁与国公府做个侧室。”萧美人不知其中缘故,未曾料到贵妃的这番盘算,萧美人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作答,转念问道:“宛丘是婢女出身,如今虽是长华宫掌事的姑娘,与小公爷也不般配。况且一朝为宫人便是陛下的人,皇家的人,怎可轻易转嫁他人?!”杜泽自然知晓其中关节,笑道:“萧美人此言正是,所以宛丘想入国公府需要令姊的帮衬,还请萧美人转达。”萧美人更是不解,自来为妾者稍胜婢使,遑论让正室照顾了。
杜泽见她犹豫,继续言道:“宫女出后廷与宫规体制不符,若是换个说法,也不是不可行。”“什么说法?”萧美人疑问道。“将宛丘当做萧家陪嫁,一并嫁与少爷就是了。”杜泽胸中早有谋划,萧美人不曾想杜泽塞妾室竟如此光明正大毫无隐瞒,搪塞道:“我将此事告诉姐姐,由她定夺,如何?”杜泽点点头。
萧氏去后,宛丘道:“小姐不必为难,宛丘愿意在宫中陪伴您。”杜泽拉过宛丘的手,柳纹的银镯子迎眼,杜泽道:“你放心,我必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杜泽忆起多年前,宛丘代替经井入了王府,如今经井做了叔父杜匡博的侍妾,而她则成了长华宫的掌事。如今有了这样的机缘,杜泽必然要了结她的心愿。
宛丘缩了缩手,将镯子藏于宽大衣袖中,低头凝睇道:“小姐不必忧心,姻缘自有天定,有幸侍奉小姐少爷足矣,宛丘不敢奢求。”杜泽思虑再三道:“宛丘,回了府你要做好未来的打算,虽说少爷会护着你,可终究不得指望一辈子,你要好好思量。”
深夜,宛丘一人坐在长华殿前的青石台阶上,秋末的夜风如湖水般浸透每一寸肌肤,摸着手上柳叶纹银镯出了神,她并不忧虑萧家不容她,也不担心与杜沣日久情疏,她只是突然对前面路看不真切。
此事被杜霓知晓,急匆匆来到长华殿,质问道:“姐姐,是你去请陛下赐的婚?”杜泽见她惹了烈火般焦急,不紧不慢的点了点头,她见状近身坐在杜泽身边,拉扯道:“你难道不知堂哥心中早有意中人?为何还要将萧氏姐姐塞给他?”杜泽手肘轻轻触了一下她,微嗔道:“这是陛下赐婚,不要胡言!”杜霓方才意识到自己言语有失,目光流盼,见宛丘不在,接着说道:“宛丘如何?姐姐可曾想过?”杜泽打发了近侍的婢女,小声道:“我自然有打算,为了沣儿的名声,也为了父亲和杜家,只能求陛下赐婚堵住悠悠之口,却也不能委屈了沣儿和宛丘,宛丘终究是个侍女出身,本也做不得国公府的夫人,反而让沣儿声名尽毁,我打算将宛丘作为萧家的陪嫁一齐嫁入国公府。”杜霓听得入神,应道:“为何不能由伯父作主为哥哥筹谋,何必非是萧家?”
“如今满城风言风语,若是此时娶亲,难免有心之人不会再有猜度,若是杜府为了堵住众人的口舌随意娶个人撑场面呢?人言可畏,只有陛下赐婚才能一通百通无人敢多言。”杜泽语重心长说与杜霓,杜霓听来也觉有理,“况且那萧家与我家一般,都是助陛下龙登九五的肱骨,两家联姻也未必不是好事。”杜霓对萧家姐妹的性情心知肚明,担心萧氏并不会轻易答应将宛丘作为陪嫁进国公府。
果然,正是两家准备喜事的当口,萧氏来回杜泽宛丘之事,一上来就是大礼,道:“贵妃娘娘恕罪,我将娘娘的意思说与父亲与姐姐,不成想家中已经有了陪嫁之人,只怕难以成全宛丘姑娘了。”宛丘在一旁颜色黯淡,杜泽料到了不会太顺利,到底不知道萧家会用什么借口搪塞自己。如此一来,总不好说他二人两情相悦,无异于将这主仆的私情拿到光下让人指摘,更不好硬来非要将宛丘嫁入国公府。杜泽当然不会被她的盘算唬住,直言道:“不瞒萧美人,当年我入王府之时,宛丘就由父亲作主给了沣儿,因为我才耽搁了她的姻缘,如今不过是履行前日之诺罢了,若是萧府萧大人不肯成全,我只好另寻他法了。”杜泽知晓日后宛丘日子艰难,如今只好柔和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