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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前世今生 ...

  •   月辉明澈,下映清渠。晚风带着凉意袭来,薄汗蒸发令人不禁寒颤。心跳声在喘息中愈发明显。
      左招程在余迈安的安抚下缓缓平静。
      “别怕。”
      让人信赖的声音从头上传来。
      过了一会儿,余迈安带着情绪稳定下来的学生来到了凉亭,沏好茶。
      左招程浅浅呷着茶水,偷偷瞟向余迈安,正好对上他的眼。
      余迈安微蹙眉头,困惑道:“我以为你会死在那场车祸,结果没有;彩钢棚垮塌,你还活着。那么为什么你还能看见我。”
      局促地对视,左招程尽量平静地说道:“也许都不是我的死因。我可能快要死了?”
      眼前的鬼似乎有些悲伤。
      “你想救我吗?”
      “我曾今试图改变。”
      余迈安将手压在左招程肩上,温柔轻语:“别怕,每个人都会有那天,我会保护你。”接着抬手捂住青年的双眼,“我送你回去。”

      那天的经历太过魔幻,以至于左招程以为是一场天马行空的梦。可事实是,当天的经历都是真实的,学校附近确实发生了两起灾祸。而左招程作为唯一幸存者,还配合了相关调查。
      余迈安的样貌仍清晰地刻在了心里。
      而这几日,左招程断断续续地梦见了自己与余迈安的片段。
      更令左招程不解的是,他竟然能在余迈安身上体会到安全感。一个活人对鬼有了别样的依赖情绪。

      而这一晚,左招程的梦更加奇怪,同样是他和余迈安,但内容已不是前几日的灾难。左招程身着古代华服,跪在年久失修的宫殿中,将鸩酒一饮而尽。
      “永叡!”好像是余迈安的声音。
      ——别过来。左招程想。
      殿外纷争不止……
      “大人快走,这是陛下的意思。”内监急切劝道。
      哐当!
      宫门被余迈安一脚踹开,“永叡。”
      左招程眼眶已被泪水淹没,余迈安模糊的身影荡漾在梦中。
      永叡是谁?余迈安是在叫自己永叡吗?为什么好悲伤,好绝望?
      待左招程醒来时,泪水已把枕头打湿大片。
      这个梦里的场景,难道是自己和余迈安前世吗?

      这些天的学习任务过于繁重,各种小组作业、结课论文接踵而至。左招程时常感到精力不济,好像灵魂悬在半空中。再加上之前有关临死的预言,左招程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而就在左招程疯狂赶论文这晚,他又听见了那场梦中的声音。
      是烈火燃烧的灼热,是房梁折断的声音,是白刃明光,是鲜血的迸溅。一切模糊的画面在脑海中渐渐清晰。
      左招程感觉有人将自己紧紧抱在怀里,五脏六腑剧痛无比。
      哐当!
      ——好大的声响。
      “左招程!”
      “醒醒,没呼吸了。”
      “打120!”
      ——这是室友在说话吗?

      两世的场景在脑海中混乱交错。
      “救护车来了!”
      左招程好像看到了一盏盏晃眼的白炽灯飞过,又似身处火海之中。

      “左招程坚持住!”
      “准备除颤。”
      是在医院里?是在抢救吗?

      意识中的另一画面忽而占据上风。
      “陛下!”悲戚的哀鸣不绝,血色与烈火纠缠。房顶倒塌,扑面而来。
      有人牵住了手。
      他想再看一眼这个人,却无法睁开双眼,大火将一切未诉的情谊深深埋藏。

      朝代更迭,兴衰往复。
      永叡是个小皇子,本来无心皇位,整日窝在王府里侍花弄草,没事钓钓鱼,定期进宫问候老皇帝,表示自己还活着。
      老皇帝觉得自己这个混蛋小儿子虽然不如那几个大的聪慧,但也不可以荒废下去,于是请了当时有名的大儒做老师。
      于是就有了这种情景:
      老头秃着头,气得白须一颤一颤:“殿下太不像话了,身为皇子,应当勤谨上进,为士之表率,怎可……诶!站、站住。”
      眼看叛逆皇子一溜烟儿窜上屋顶,对着大汗淋漓的先生扯了个鬼脸:“不听不听,和尚念经!”
      “殿下快下来!求求您了。”宫人们跪了一地,生怕这位小祖宗有半点闪失。
      “不下来,孤就是不下来!”永叡蹲在房檐上,油盐不进。
      陪读的小公子急匆匆上前道:“还望殿下给我们一条活路,您要是伤到了,我们都要受罚啊!”说着说着就抽抽搭搭地哭出来,“呜呜……”
      永叡也不想牵连无辜的人,于是对着下面一众人说:“孤不读书,你们也不准逼着本王读书。答应孤就下来!”
      “这……”众人都不敢回话。
      老先生见永叡如此顽劣,也不顾礼节,大声怒道:“老臣是奉陛下之命前来教授殿下,殿下岂可至圣意而不顾!”
      “别拿父皇来压本王!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本王也不读书!”永叡冲着下面大喊。
      “你你你你!”老先生手指逆子,气得晕倒在地,吓得宫人连忙将这位大儒抬进屋内。
      盛夏酷暑,房顶的瓦片十分烫屁股。永叡觉得这场戏做得差不多了,偷偷溜了下来,刚转头准备去看看老先生情况,就看见父皇那张“和蔼可亲”的脸。
      “父皇……”永叡颤颤巍巍下跪行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老皇帝身后还站着一个陌生的男子,不过永叡已经猜到他应该就是新进状元余迈安。余迈安不经意颤了下眉,略略向永叡施了一礼:“微臣见过殿下。”
      新状元出身寒门,学富五车,名满天下。一朝及第,备受天子垂爱。
      而小皇子永叡呢?
      出身自是贵不可言,然学斗蛐蛐,学钓鱼,会吃会喝,能唱能跳,同样名满天下。当然,不是什么好名声。
      两相对比,简直无法对比。皇帝内心十分不爽,但碍于人前不得训子,硬是压下满腔怒火:“先起来。”
      永叡缩着头,生怕父皇的一巴掌拍过来,畏畏缩缩地站起来。
      皇帝见这儿子如此不争气,实在忍不住训斥:“永叡,给朕把身子立正了!扭扭捏捏,成何体统!”
      永叡也觉自己演过了点,站好身子:“是,父皇。”
      “这位是新科状元,余迈安。”皇帝朝永叡介绍,又对余迈安说,“这个就是朕刚才跟你提到的仁王,行六。”
      “见过仁王。”
      “余状元好。”
      令永叡有些好奇的是,这位新科状元并没有像其他臣子文人一见自己就一副见着烂泥的表情,始终是如沐春风,泰然自得的模样。
      老皇帝开始清算永叡的过错:“你小子净给朕找事,又把张先生给气倒了!”
      “这不儿臣正打算去给老师赔礼道歉嘛。”永叡小声嘟囔。

      太医施针把脉,一番功夫下来,张老先生才缓过神来。
      见皇帝、仁王都在,连忙表态:“老臣愚钝,实在教不了仁王殿下,还请陛下准微臣告老还乡。”
      皇帝也不好勉强:“张老实在辛苦,是朕这个儿子给您添麻烦了。”

      之后,永叡在旁人眼中是真真切切过了好几天荒唐日子。大概没人知道永叡藏拙至今,只为远离帝位之争。
      很不幸,老皇帝还是没有放弃这个儿子。皇帝回到寝宫后仔细想了想:也许是张大儒太老了,不会和小孩子好好说话。明明永叡小时候挺机灵的,不像现在这般,或许换一个老师就好了。
      余迈安就这样成了仁王永叡的老师。
      永叡故技重施,兢兢业业地扮演好烂泥巴的角色,在练字纸上画鱼,依旧上房揭瓦,我行我素。
      余迈安对殿下的出格举动没有任何异议,默默注视着永叡的一举一动,还不停写着东西。
      “诶,老师,您怎么就这样望着?”永叡虽是装作胡闹,但也不喜欢唱独角戏。
      余迈安见四处无人,平静道:“臣在看,殿下究竟要藏拙到何日?”
      永叡略有些震惊,狐疑地观察着余迈安。二人对视良久。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来京之前。”余迈安坦坦荡荡说道,“殿下是忘了三年前,骤舷亭。”
      永叡恍然惊醒:“那人是你。”
      “是,正是在下。”

      三年前,永叡得了皇帝准允,前往江南游玩。
      一日,永叡独自前往郊外,遇见一个头戴斗笠的渔人。
      两人畅谈天下之事,一见如故,前去骤舷亭共享鱼脍。
      “本朝已至末路。这天下,迟早要改姓。”永叡醉得迷糊糊。
      “阁下认为,自当如何?”
      “活一天算一天。反正……孤不想和皇兄们争,他们好蠢……嗝。”
      永叡本来就记不住人,加上喝了酒,这次见面后就把人的长相给忘了。

      “仁王殿下,祸从口出。”余迈安微笑道,“您真信任微臣。”
      “知己应当交心。”永叡突然反应过来,“所以,你一直都在看我装傻是不?”
      “没有没有。”余迈安坏笑,“臣将您的举动记下来了,您看。”
      “余!迈!安!”

      大火既熄,前世消散。

      等左招程再度醒来时,已经没有在寝室里了。
      和那晚相似的夜风徐徐吹拂。
      “你醒了。”余迈安坐在床沿,想要牵着他的手,却又踌躇。
      而此刻的青年却不是上次见面时那样害怕慌张,他使出全身力气拥抱余迈安,含泣喃喃:“先生,我回来了,我好想你,永叡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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