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心石》方行九阙

2、第 2 章

　　山上人来人往，宾客们座无虚席，成阳决拉下绿翠蒙在他脸上的丝巾，闻了闻空气中桃花酒的香味，在有人经过他面前的时候又盖了回去。
　　身后有难听的闲言碎语，说居然有人在参加寿宴居然蒙着脸，肯定是见不得人。
　　成阳决苦笑，他唯独见不得的人，就是那个将他赶出这山里的人。
　　“公子贵姓啊？”前来接礼的人笑着朝他打招呼。
　　成阳决微微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等得礼官发急，他才解释，“我是帮夫人送礼，她刚去方便了，她叫绿翠。”
　　“好嘞。”礼官在礼簿上写了绿翠的名字，然后招呼他里边请。
　　成阳决往里面走了两步，又停住了，他不该进去的，他答应过师弟和绿翠，送了礼就下山，可是师父她就在前面，只要越过那个厅门就能看到她了。她一定和往常一样坐在那里和宾客们聊天吧？以前她就是喜欢在那里指着身旁的成阳决，笑得像个长者，向大家说他如何懂事，如何听话，如何聪慧，如何用心。
　　可是那个她最青睐的徒弟却背叛了她。
　　成阳决没忍住，抬起脚进了门，远远的跟在前面的客人后面，坐在离她最远的地方，不敢抬头。只是偶尔听闻堂中的笑声，会忍不住朝她的方向张望。
　　师父果然还是一点都没变，仍然喜欢穿着一身素白，几百年的修炼让她始终女儿模样，一点不显老态，嘴边含着盈盈的笑，一言不发的听着过往的宾客奉承她的好话。
　　“成阳决！果然是你！”一声凌厉的声音响起，成阳决脸色一变，因为他看到她在听到有人叫出他的名字后，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眼里的杀意刀子一般的投掷过来。
　　成阳决这个二师弟从小就喜欢和他比，什么都会和他争个高下，如今他成为了老大，成为了最接近她的人，面对曾经的对手自然不给情面，当即摘下他蒙脸的丝巾，用刀架着他，将他带到了师父的面前。
　　“师父！这个混蛋居然还敢回来？”
　　水秋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全场一片死寂，整个山上都因为这两人停止了动作。
　　“师父。”她的目光冰冷且饱含恨意，成阳决别开了目光，不敢看她。
　　“你为什么回来？”水秋瞳走近他，“我难道没说过，你再回来就是死路一条？”
　　“对不起……”成阳决低下头，被二师弟扯下了包裹住眼睛和斑纹的丝巾后，全部宾客都盯着他的脸看，眼睛好像又在开始发烫了。
　　她也在瞧他脸上的异状，她会觉得这都是他活该吧？作为她最信任的大弟子，帮助她取回了她心念已久的蚀心石，却私自吞食，造成了如今的后果，这样的报应，如何能叫人不爽快？
　　哪怕是他自己见了自己这副样子，也要开心的大笑三声。
　　成阳决脑子发烫，猛地转身，“我……我马上……”
　　一把刀架在他的脖子前，二师弟的声音鞭一样钻入他的耳朵，“晚了！”
　　成阳决又慢慢转回了身子，鼓起勇气直视她的眼睛，“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看我什么？看我缺了你这个大弟子是不是山头就待不下去了？看我没了蚀心石就要得失心疯了？”水秋瞳瞪着他，声音如冰，“成阳决，我待你不薄！”
　　二师弟冷哼一声，刀再次贴近他脖子上的血管，推着他犯人般往前走了两步，“师父，咱们不用跟他废话，既然他破坏了您定下的规矩，咱们就山规处置吧！”
　　水秋瞳盯着成阳决，没有说话。
　　成阳决闭上眼，无话可说。
　　“不用。”水秋瞳说，“他既已被逐下山，就不再是我座下人，不用按照我们的规矩。”
　　成阳决只是疑惑，并没有问出口，就听她继续说，“咱们按照江湖中的规矩吧，如果他能接下我三招，并且活着走出去，我就当做今天没有见过他。”
　　二师弟一声哼笑，在座的人鸦雀无声。谁都知道水秋瞳的能力，别说是接她三招，普通人恐怕一招都得毙命。
　　这不是赦免，这就是处刑。
　　宾客们纷纷后退，为即将作战的两人让出空间，以防被误伤。
　　成阳决没说过好也没说不好，被二师弟推到她面前，在他手边丢了一把卷了刃的旧刀，也站到了人群中去。
　　成阳决闭着眼吸了口气，正要捡起地上的刀，发现眼前一股袭来的巨浪，没想到师父这么快就动了手，她就这么想杀了他？
　　成阳决刚抬起手，还没来得及抽出刀，整个人已经被巨浪掀出，在空中腾飞而起，重重的砸在廊坊的柱子上。
　　他从口中喷出一口血，觉得五脏六腑都在剧痛，想撑着刀从地上站起来，最终发现居然一点也动不了。
　　看来师父是真的想杀了他，她根本就没有手下留情。
　　“这第一招，我连半成力都没用到，算我让你的，谁让你曾经是我的好助手，乖徒儿？”水秋瞳一个收势站稳，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里尽是轻蔑。
　　二师弟从旁恭敬的递上了刀，正是成阳决曾经亲手为她打造的那把，她居然如今还带着。
　　她捏紧了刀把，将神力注入其中，整个刀身都开始泛起了红色的光芒，和她此时的眼睛颜色一样。
　　“站起来！”她说，“我教了你几百年，你就这么点东西？”
　　成阳决咽下了口里的血沫，扶着柱子艰难的站起来，正要拔刀，就看到她提刀冲了上来，还没等他有动作，只感觉腹部一凉，那把泛着寒光的刀插进了他的肚子。
　　“师父……”成阳决仰躺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口中汩汩往外冒着血，“你就……就这么想杀了我吗？”
　　猩红的右眼灼热发烫，成阳决头痛欲裂，痛到甚至感觉不到腹部的伤口。
　　水秋瞳拔出了刀，血液顺着刀尖滴下来，面无表情道，“阿决，你真让我失望。”
　　成阳决苦笑了几声，从口中涌出了几口鲜血，“让你失望的不是我打不过你，而是我没有好好做你的棋子，救活你的爱人……”
　　水秋瞳闻言脸色一变，再次提刀捅进了他的胸腔，贯入了他的胃部，“你在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