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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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新接了一部电影。
准确来说，他新接了一部宣传片微电影的拍摄。李白上半年一直在赶通告拍片子，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原本过了这次的颁奖典礼他就可以好好放两个月的长假，甚至都已经买好了出国旅游的机票，却在最后一天取消了。
家里住的两个男人收拾好了行礼，就等李白一起出发，结果却听到他说不去，都是一脸懵圈。
刘邦摘下提前戴上的草帽和墨镜，问道：“怎么突然不去了？曜小朋友家亲戚开的酒店，旺季的五折啊！太白你不去损失可太大了。”
李白无奈地举起手机：“王山导演最近在给郭嘉拍一部宣传片，本来都快拍完了，主演的两个人却出了车祸。虽然性命没有大碍，却一个断腿一个断手，还剩一场最重要的打戏也拍不成了，只能找人重拍整部戏。我欠他一个大人情，这可不得去还了吗？”
刘邦掰着指头笑出了声：“王山啊，我记得他说过，好像是郭嘉给他半年时间拍个关于文物的片子对吧？现在的时间不就是，噗嗤，太白，你要用二十五天的时间拍人家半年的东西？”
李白翻了个白眼，虽然知道这货很可能幸灾乐祸，但也不用笑得这么夸张吧。没看见他家小祖宗都要被带坏了吗？他没好气地说道：“是啊，今天的飞机，马上飞戈壁。”
“那你加油。”刘邦非常不厚道地边笑边拉着行李箱向门外走去，“我们先撤了啊——”
人间真情何在啊！
李白仰天长叹，一想到自己接下来忙成狗的二十五天，就感觉前途无亮。但同时，他内心又感到一阵隐秘的轻松。
那天颁奖典礼之后，韩信一直没和他联系，也许是下定决心和自己一刀两断了吧。
李白真觉得自己欠了吧唧的，明明从前韩信就说过他们只是玩玩，他非要死皮赖脸地贴上去。人家不耐烦了，他还是不肯放下，天天像个痴汉似的紧盯手机屏幕，生怕错过他发来的消息。
到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决定继续不要脸地给韩信打电话，按下拨出键的那一刻，手机铃声却响了。
不是韩信打来的，而是王山导演。
他向李白说了最近的遭遇，并请李白来担任微电影的男一号救急。说不上那一刻是什么感受，也许有点遗憾又有点庆幸，李白潜意识里就不太相信他和韩信的感情能善始善终，从一开始就是他单方面强求的缘分，强扭的瓜怎么会是甜的呢？但是，他还是放不下，像个赌徒一样一次次压上自己所有的筹码，期待那遥遥无期的逆转翻盘。
但是，就算是赌徒，也知道退一步海阔天空啊。
李白真的累了，他不想再陪韩信玩这场情感游戏了。然而就算他再怎么洒脱，又怎么可能对这么多年的牵绊说放手就放手呢？如同站在十字路口的行人，看着面前三个前进的方向犹豫不定。
正当他准备硬着头皮一条道走到黑的时候，王山导演的电话把他拽了回来。
李白需要一个借口来退出这场令人疲惫的游戏，王山导演给了他这个借口。
二十五天。
李白默默给自己定了这个期限，拍完这场二十五天的微电影，他就去找韩信说清楚，以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会有什么牵扯。
晚上八点的时候，李白下了飞机，又坐了几个小时的长途大巴，终于到了片场。
因为两个主演的突发状况，整个片场的工作人员都处于空闲状态。导演干脆关了设备，给他们放了五天的长假。因此李白到达片场的时候，偌大的场地只有导演和编剧蹲在大门旁，唾沫横飞地讨论什么。
那模样，像极了两个吃饱了没事干，蹲在村口水泥地瞎吹牛皮的老大爷。
“呃，王导，赵编剧，你们这是？”
“哟，太白啊！你来得也太快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啊！”
王山导演是个长相粗犷的西北汉子，抬头见到李白，大喜过望地把他也拉得蹲下来，和编剧围成了一个小圈圈。
他十分自豪地拍拍李白的肩膀：“老赵，我挑人的眼光不差吧！看看这身板，这气质，这牙口，是不是你心心念念的林小将军！”
牙口？李白捂住嘴，无比怀疑他是不是勿入了什么人贩子交易现场。
和导演同样胡子拉碴的编剧上上下下打量了李白一番，这才从鼻孔哼了一声，傲娇地转过脸去：“这次还算你小子有眼光。”
什么情况？
李白还没弄明白眼前的状况，就被导演拉着眉飞色舞地讲起了微电影的故事情节。
这个故事取材于史书上的一段记载，某朝皇帝为他最喜爱的公主和他最看重的少年将军赐婚。公主在赐婚前夕暴毙而亡，皇帝悲痛欲绝，下令把少年将军做成活人俑给公主殉葬。
“多么浪漫，多么感人的爱情故事啊！”
编剧捂着心口，被自己描述的故事感动得热泪盈眶。
哪里浪漫？哪里感人？哪里是爱情故事了？李白嘴角抽搐，怎么一段时间不见，导演和编剧的脑回路都如此清奇？他现在拒绝王导还来得及赶上去度假的飞机吗？
“别急，听我给你慢慢说。”王导看出了李白的黑人问号，微微一笑，继续讲了下去。
这个故事妙就妙在，它不仅是记录在正史上确凿无疑的史实，并且还有真实文物佐证——几年前，规模庞大的青月公主陵墓被发现了。
只是，公主陵墓发现的过程却不怎么美妙。
一伙盗墓贼用十分粗暴的手法打开了陵寝，并对其中许多珍贵的文物造成了不可修复的损害。不仅如此，他们还将得到的稀世珍宝走私到了海外，对整个考古界造成了难以估量的损失。
案发之后，举国震惊。就在有关部门想对这伙盗墓贼进行法律制裁的时候，网上却有不和谐的声音出现了。盗墓贼首领颜值很高，比起一般的娱乐圈明星也毫不逊色。有些人因为这点而给盗墓贼开脱，开始了疯狂洗地。
但是，就在网上掀起骂战没多久，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那伙盗墓贼，居然在某个风雨交加的晚上，统统死在了看守所里。
“有人说是偶然，有人说是公主的诅咒，也有人说是陵寝里有特殊的病毒。不过我嘛，有不同的看法。”编剧压低了声音，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这是那位少年将军的复仇。”
讲到兴奋处，编剧甚至手舞足蹈起来：“将军在人俑中沉睡千年，被盗墓贼的动静惊醒。他看到公主陵墓中的遍地狼藉，心痛不已，于是脱俑而出，追杀那些打扰了他和公主沉睡的家伙。怎么样，是不是超浪漫超美丽的爱情故事？”
李白扶额，不，他真的不感觉这是个唯美浪漫的爱情故事。这丫是个恐怖片吧！
扯住越来越兴奋的编剧，导演尴尬地咳嗽一声，说道“总之故事梗概差不多就是这样。具体剧本等太白你休息一晚，明天早上我给你看。嗯，明天的话，另一个主演也该到了。唉，时间紧迫，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又合适又有档期的演员，只好把我家那个臭小子拎来充数了。”
李白大为惊讶：“另一个主演是导演你的儿子吗？”
导演摇摇头：“这倒不是，是我家大外甥。本来一直和我学拍戏的，一年前不知道抽什么风去当演员了。这小子，一天一个想法，也没个定性。”
一年前啊，那不就是和曜一个时间出道的吗？李白搜寻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发现除了曜之外，还真没有什么其他有潜力的新人。
该不会就是曜吧？
李白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笑着摇摇头，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估计导演的外甥就是玩票性质，没想深入发展，所以也没引起自己的注意吧。
一想到曜，李白的眼神便柔软了几分。这小孩那天也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居然对他表白了。莫非是拍完电影的后遗症？
小孩虽然是新人，在演戏方面却十分有天赋，说是老天爷赏饭吃都不未过。
江山为谋那部电影是带点玄幻意味的古装推理剧，他家小祖宗，也就是电影的导演稍微给小孩透露了一点后续剧情，李白那个角色的心上人被大反派杀死后，一点魂魄附在了曜角色的家传玉佩上。
因此，李白才会将相貌完全不相同的曜误认为他死去的心上人。那场误认心上人的戏里，导演不仅要求李白演出动情的感觉，还要求曜也演出同样的感觉。甚至，他对曜的要求还要更高。因为李白不过是醉后怀人，而曜，除了需要表现出自己本身角色对李白举动的不解和关心之外，还要演出附身心上人隐秘而深刻的感情。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导演是这么要求小孩的。小孩还未成年，感情经历一片空白，哪懂这种百转千回的爱情？于是乎，只好不停地反复拍摄。李白也只能跟着一遍遍地提着酒壶，一遍遍地醉倒在小孩怀里。
小孩体温很高，修身的玄色袖箭劲装不知被李白泼了多少遍酒水，他的胸膛还是暖乎乎的。初冬时拍盛夏的戏份，大家本来就穿得少，李白角色还是个放浪不羁的，于是穿得就更少了。冷风穿堂而过，吹得人瑟瑟发抖，他简直想赖在小孩怀里不起来。
一条戏从中午拍到晚上，小孩始终演不出导演想要的效果。到最后，导演看小孩实在没状态，便先停止了拍摄，让大家休息去了。
吃饭的时候，小孩一个人抱着盒饭蹲在墙角默默扒着饭，自闭的情绪简直写在脸上。李白看他一副失落的大型犬模样，难得爱心泛滥起来，咬着筷子去找他谈心。
“这种情绪对你来说的确很难把握，不过你可以想个别的情形代替一下？”李白弯下腰，揉了揉曜的脑袋。曜没戴头套，头发乱蓬蓬的，发质却出乎意料地柔软。李白揉了两把，觉得手感很好，忍不住又摸了几下。
被怒搓脑袋的曜这才转过头来，嘴里还叼着一根啃了半口的鸡腿。小孩眼神委屈巴巴的：“偶像，我是不是很笨？你们怎么教我都不会演。”
“怎么会呢？你是我这几年见过最有天赋的演员了。”李白挨着小孩坐下，拍拍他的肩，“有些事毕竟要经历过才懂，你还小嘛，慢慢来。”
“可是我真的体会不到那种感情。”小孩低下头，难过地啃着鸡腿。
李白想了想，掐着小孩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
“看着我。”李白说道。他的眼神在和曜对上的那一刻，忽然变了。平静的表面下似隐藏着万千种不得倾诉的深情。当想要去追寻的时候，那盈盈深情又倏忽消失不见，仿佛只是一场美丽的错觉。
曜盯着李白近在咫尺的眼睛，看着看着，脸突然变得通红。
李白放开曜：“差不多是这种感觉，有想法了吗？”
曜用双手捂住脸，摇摇头，又连忙点点头。少年清亮的嗓音透过指缝传来，有点闷闷的：“糟了偶像，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这对李白来说是对他演技的最高赞扬。他仰头大笑：“对嘛，就是这种恋爱的氛围，不过要失恋的才行。你再找找感觉，待会儿咱们争取一条过。”
“嗯嗯！”小孩依旧捂着红得不行的脸，如捣蒜一般点头答应了。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月上东山，再次开始拍摄的时候，他们又被无情地喊了“咔”。
不过这次，喊咔的不是导演，而是一直不曾说话的副导演刘邦。他喊咔的对也不是曜，而是李白。
刘邦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太白，你给我说清楚，你刚才花蝴蝶一样飞去曜小朋友那儿干什么了？”
“帮他找找感觉啊。”从曜怀里抬头的李白一脸无辜。
“感觉？”刘邦快被逗笑了，“这场可是场悲情戏。你看看曜小朋友周围乱飘的粉红泡泡，这不是恋爱了我能信？”
曜这才听明白偶像挨训，还是因为自己。他连忙道歉：“对不起副导！这次是我没把握好情绪，再来一条，我可以的！”
刘邦摆摆手：“和你没关系。这货花蝴蝶的尿性我还不清楚？”
“喂——我哪里花蝴蝶了？”李白不满地提高了声音。
片场内响起了清晰的窃笑声，有工作人员忍不住笑出了声。接着像是传染了似的，所有场地人员都笑了起来。
曜眨巴着眼睛，不明所以地维持着半跪在原地，揽着李白的姿势。刘邦扶额，笑着敲敲桌子：“算了，恋爱就恋爱吧，曜小朋友，我来说，你跟着我说的演，找找情绪。”
“你抱紧花蝴蝶。”
曜听话地揽紧了李白的腰。
“花蝴蝶是你的学长，你从入学第一天开始就喜欢他。但是一直找不到机会接近他。”
这什么烂俗校园剧情节！倒在曜怀里紧闭双眼充当工具人的李白忍不住在心里吐起了槽。但很明显，对于曜这样还没真正走出过校园的孩子来说，这种场景无毅是最熟悉的。曜慢慢放松下来，很快进入了角色。
“你喜欢了他三年，却一直不敢向他表白。”
不不不，如果是这小孩的话，他大概能在自己耳边说三年“我喜欢你”。李白听着刘邦少女心满满的剧情，把脸埋在曜胸前，借着衣服挡住了嘴角克制不住的笑意。
而曜小朋友，正如李白所说，他拥有老天爷赏饭吃的天赋，他已经完全沉浸在这个角色里，低头看李白的眼神都变得小心翼翼且纯情羞涩。只可惜李白一直尽职地闭着双眼，没看到小孩藏满喜欢的眼睛。
“一次同学聚会，你偶然得知花蝴蝶也喜欢你，但是这时候你已经得了不治之症。你不想造成他的困扰，就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抱着喝醉的他。”
这也太狗血了吧！李白在心里呐喊。曜小朋友却可怜巴巴地低头看着李白的侧颜，动了动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行了！”刘邦一拍掌，“记住这种有嘴不能说的委屈没？”
曜擦了擦快掉下来的眼泪，吸吸鼻子：“我记住了。”
“开工吧？”
导演和副导演满意地对视一眼，再次打开了摄影设备。
这一次，情绪到位的曜小朋友很顺利地完成了拍摄。
这是今天要完成的最后一场戏。导演宣布结束后，场地里的工作人员们纷纷长舒一口气，开始忙忙碌碌地收拾起东西来。
而曜小朋友，却还是那个跪坐的姿势，愣愣地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白知道小孩有个毛病，入戏容易出戏难。看他那小呆样，就知道他还没从角色里走出来。于是，他轻轻揪了揪小孩的耳朵，喊他在戏里的名字：“方辰，方辰，结束啦，醒醒。”
小孩这才回过神来，他看着面前笑得眉眼弯弯的李白，心头的委屈霎时涌上心头。他一下子扑上去抱住了李白，可怜巴巴地嚎啕大哭。
“林清，”小孩哭着喊李白在戏里的名字，“可是我真的好喜欢你啊，为什么不能告诉你呢？我要被憋死了，真的好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啊。”
“……”李白哽了一下，实在没想到小孩居然会为这个问题纠结成这样。小孩哭得太凄惨了，眼泪鼻涕全糊在李白衣服上，李白也不忍心调侃他，只好像给狗狗顺毛那样慢慢抚摸他的后脑勺，安慰道：“乖啦乖啦，你想说就说，你看，我这不是知道了吗？”
小孩哭了快十分钟才渐渐停下来，意识到自己在偶像面前干了什么后，甚至害羞地打起了哭嗝。他尴尬地擦了擦眼泪：“偶像，那个，我……”
“行啦行啦，”李白摆摆手，没像以往那样调笑小孩儿，“请你吃烧烤，一起去吧？”
“嗯！”曜欢快地答应了，扑上去再次给李白来了个熊抱。李白猝不及防之下，一连向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体。正想开口谴责一下小孩的行为，就听见他凑到了自己耳边，悄悄说道：“其实我也特别想和偶像你说，我很喜欢你。”
“知道了知道了。”李白哭笑不得地回应着，心道这小孩表起白来真是没完没了。
不过也真的是个很可爱很讨人喜欢的小孩啊！
王山导演这次微电影的拍摄选在戈壁，是因为公主陵墓就在戈壁。他和郭嘉争取了好久，郭嘉才答应每天在特定时间内让他去陵墓取景。
也因为如此，整个拍摄团地的条件就显得格外艰苦。
头天晚上和导演编剧短暂会面后，李白被导演安排在了之前主演住的帐篷。早晨营地起了一阵风沙，黄沙漫天飞舞，李白只是出门拿个饮用水的功夫，就吃了一嘴沙子。
一回帐篷，他就连忙倒水出来洗漱。牙膏白色泡沫的清新气味代替了之前嘴里的土腥味，李白这才感觉好受了些。正发呆想着能不能回去睡个回笼觉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个声音，难道是——
帐篷的门帘被再次掀开，飞舞的黄沙中又挤进来两个人。打头的是王山导演，他捧着一个搪瓷杯，笑呵呵地对李白打招呼：“太白呀，我家臭小子到了，我领他来和你问个好。刚才听臭小子说你们之前就合作过？哎，我在戈壁待的时间长了，居然现在才知道。”
李白心底隐隐有了预感，口腔里的牙膏泡沫差点都因为惊讶而吃下去：“曜？”
“是我呀偶像！”一个身影从王山背后闪出来，“还以为偶像你去度假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小孩兴奋地凑到李白面前，看着因早起而睡眼惺忪呆毛乱翘的李白，明亮的眼睛里像闪着星星：“五天没见到偶像了，我很想你，你想我了没？”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