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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玻璃渣里一点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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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章徽柔视角)
与爹爹冷战了几日,我知道爹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我爱上了怀吉,爱上一个内臣的事实。爹爹能保持一点冷静,没有打了怀吉的板子,我觉得爹爹已经是控制到极限了。虽然我的心里,怀吉自是千好万好,但爹爹肯定希望我有普通女子的幸福,生儿育女,一家和乐。但对于我来说,一个怀吉,便抵得上这世间一切。
爹爹还是想让我先回公主府,毕竟结了婚的公主老住在宫里影响也不好,而我想与驸马离绝。爹爹不同意离绝,我与爹爹便各退了一步,暂时不离绝,但我不愿见李玮,爹爹也同意了让我和李玮两个人都先冷静冷静,让驸马外任两年。
结婚前我与怀吉的每一次写诗论词,每一次弹奏,现在想来,每一日都甜美得像花蜜一样,可惜那时的我一直沉溺在驸马不合心意的情绪中。而我出降后,与怀吉的每次相处,我怎会感受怀吉的纠结,和怀吉的欲言又止。怀吉对李玮一家的步步退让,即便被辱骂,被打得鼻青脸肿,走路时疼得步履蹒跚。我知道,那是怀吉的愧疚,见不得光的身份,见不得光的偷情似的日子,对未来的忧心,日日折磨着他。怀吉从之前的温润疏朗和云淡风轻,到如今的沉默寡言,笑意浅淡。与我之间的相处,也是从之前的亲密无间,毫无芥蒂,到现在的若即若离,欲语还休。
我被下药的那晚,做了一个美梦。之前我一直噩梦连连,频频惊悸,后来迷迷糊糊中,梦也甜了,像蜜饯儿一样甜的梦,我梦见怀吉在我身旁,他小心翼翼的抚过我的额头,探我是否发烧,却像是抚过世间绝美珍宝。我只觉心安,慢慢地也睡的熟了,即使那样,我也觉得有一双手,总是能及时抚去我所有刚刚升起的慌乱。我伸出手,便附上了怀吉的手,掌心宽大,干燥温暖,手指修长,跟我想象的一样。梦里我们牵了一晚的手。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梦里的怀吉让我如此渴望,让我一遍遍怀念。我看到怀吉从外面走来,带来了我最喜欢的山茶花。那张青肿的脸配着娇嫩的红色花朵,如此不搭,他走路的时候很慢很慢,像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很好笑的场景,却只想哭。我及笄后第一次抱了他,我以为他会说什么于理不合,结果他就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心跳的声音那么大,都能吵醒枝头沉睡的鸟儿。真吵,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毫无规律,杂乱无章。我第一次意识到,怀吉也是喜欢我的。我捧着心口,“怀吉,你被困在这儿了。”怀吉的眼里满是我看不懂的情愫,“我心甘情愿永远被困在这里。”我听到了我的心跳,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我的小心脏几乎要逃离这具身体…
那晚上的饮酒,我和怀吉都有些醉了。看,怀吉一开始一副我不懂事,应该回去的样子,还频频向外张望,等着笑靥儿来带我走。可是几杯酒下肚,他便盯着我的脸看。我想起那日梦中,他用那双手,抚过我的额头,抚过我的脸,抚过我的唇,我像是被蛊惑般,抚上了他的脸,“怀吉,我记得和你发生的每一件事,我记得你的忧伤,你的笑容,和你为我留下的每一道伤痕。”怀吉一动不动,面无表情,我却有种错觉,他似乎也是陶醉的,在我抚上他脸颊的时候,他陶醉在这氛围里。
我用我的唇附上了他的唇,他还是一动不动的僵在那里,完全被动地承受着我的吻,大大睁着眼睛里,是刚睡醒般迷糊,又是好吵的砰砰砰砰砰砰砰砰…,他的心脏跳的飞快,我觉得再这样下去去他是不是会晕过去。我喜欢他的味道,像茂盛的青竹,干干净净,淡淡清香,是春天的味道。我想他也是爱我的吧,你听他的心跳声,那般急促。可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回吻我一下。直到气喘吁吁的我停下,再看怀吉,也是一副缺氧的样子。他的眼里,燃着我不懂的熊熊的火。有那么一刻,我觉得自己要溺死在他的温柔里。有那么一刻,我以为他要扑过来,把我揉搓进他的骨血里。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只是沉默着又灌了自己几杯酒。
突然,他的手指触到我的唇上,“别说话”,我以为他要像儿时一样陪我做个游戏,他握着我的手,把我领进里面的房间,神奇地打开一扇门,“沿着这条路走,以同样的方式打开道路尽头的另一扇门,就能到了你的寝室。”我忽然明白了那个晚上,不是一个场美梦,是怀吉真的来找我了。我兴奋地拉着他一起走,他却让我一个人探探路。“我以后是不是可以经常通过这条路来找你了?”他点点头。我开心地要晕过去。“早点睡吧”,怀吉的声音,还是那般温暖。我点点头,兴冲冲的到了自己寝室,躺在床上,幸福来的太突然,让我眩晕。
过了一会儿,听见外面喧哗的声音,我兴奋的睡不着,起身去听小宫女的墙角,“梁先生不会被打死吧?”我手里的香炉瞬间落地。梁先生?她们说的是怀吉吗?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会?我来不及穿衣,只着内衫一路狂奔,只见一群家丁在殴打怀吉。怎么会这样?我发疯一样冲进去,怀吉已经蜷缩在墙角,一动不动,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杨氏的声音传来“选男人可跟吃白切鸡不一样,不能不要公鸡要阉鸡”。不可以辱骂怀吉!怀吉成为内臣不是他的错!我不知道怀吉听了这样的话会如何疼痛。我不想怀吉疼,想也不想,拿起手边茶盏便砸了过去,我只想让这伤害怀吉的声音停下来。
后来的事情简单得很,李玮打了我,我便要回宫。我想离开李家,我也想让怀吉离开那里。我不知道杨氏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曾怎样羞辱过怀吉,可今日所见,我不能留他在公主宅里,默默承受那般狠毒的利箭。
幸好最兴来拦住了正在气头上的我,我才明白,宫城并不是我的家,那是大宋最高权利机关。我是个没有家的孩子。我不敢想象因为我的任性,夜叩宫门,怀吉会怎么样?会不会像最兴来说的那样,被杀掉吗?哪怕是想一想,我都觉得心疼得要死,疼得我无法呼吸。最兴来说,那些大臣们,会想杀掉怀吉,如果我爱上怀吉的话。我知道最兴来最爱吓唬我了,从小他就这样,喜欢恶作剧,每次都把我整的,哭的稀里哗啦。所以我站在这里,朝堂议事殿的侧面。
我听到了很多朝臣的声音,那一句句言语,就像是悬在怀吉头顶的刀剑,我不知道哪一把会真的落下,落在怀吉的脖颈。一身又一身的冷汗,我独自一人站在这里颤抖,拼命忍着让自己不要哭出来。怀吉,那个清秀俊雅如山中青竹的男子,那个几乎陪伴了我所有岁月的男子,是我此生挚爱,是我拼死也要保住的人,不计后果,不计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