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精灵》Couatl

4、第二章 上（修）

　　橡木镇的冒险者酒吧其实就是西大陆冒险者工会设在镇子上的分部，这里毕竟只能算是偏远小镇，所以并没有单独设一个办事处的意义，而是直接以酒吧的商业经营形式出现。
　　也因为这样一个双重身份，有点闲钱的镇民们乐得来这里和女招待打情骂俏，从野外平安归来的冒险者们来这里用酒精和美女自我放松——所以这里无论白天黑夜几乎都是酒客爆满。
　　不过第一次出现在人类社会的精灵少年自然是不太了解这里面会这么热闹的原因，所以当他询问了好几位路人，找到冒险者酒吧的时候，站在门口就被里面传出来的嘈杂吵闹声吓了一跳。奈吉尔皱了皱眉头，看了怀里的猫咪一眼，用眼神问他：“怎么办”？
　　猫咪撇了撇嘴，一只肉乎乎的爪子按住自己的耳朵，用魔宠对主人的心灵回应回答着：“还能怎么办？进去啊——反正早晚都是要进去的。”
　　“唉……”奈吉尔叹了口气，伸手推开了那扇木门。
　　冒险者酒吧和其他平民的纯木质房屋稍有不同，它是用厚木和简单烧制过的泥坯砖建成的，四面墙壁上各开有两扇小气窗，都是普通的方形外推木窗，采光效果并不太好，所以酒吧里面在吧台和各张桌子上面都有一个玻璃的小油灯，光线比起街道上和冬狼旅店里，明显要暗上许多。
　　这种强烈的光线反差，让刚从日晒强烈的正午街道进入昏暗酒吧的精灵少年非常不适应，眼前猛然一黑，人也在门口稍微愣了一下，眯起眼睛想要看清楚酒吧里面的环境。
　　店门后面挂着一串风铃，木门稍被推开，吊在半空的金属铃铛就清脆地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原本穿着暴露的抹胸装的吧女姐姐正努力挺着她那对丰满得简直可以媲美半兽人女郎的胸部，正斜斜倚着吧台，展示她妖娆的S形体态，和坐在吧台前的客人放荡地调笑着，但是听到风铃一响，她立刻站直了身体，一对桃花眼向立在门口的白衣精灵看去。
　　阳光顺着推开的门投射在地上，将精灵少年的身影拉得修长，而他俊秀的容貌也让吧女姐姐忍不住眼前一亮，连忙“咯咯”娇笑着钻出吧台，快步走了过去，“瞧瞧瞧瞧，我们今天的来了位新客人，我敢说，整个西大陆上也没有多少能与这位如此出众的小精灵相比的人物啊~~”嘴里说着话，她就伸手准备拉住奈吉尔的手臂。
　　并不习惯与陌生人进行肢体接触的奈吉尔本能向旁边推开一步，吧女姐姐伸出去的手便拉了个空，只好装作不经意地收回来，讪讪地抚了抚自己的脸颊。酒吧里面的其他客人本来就在注意这边，自然是将这两人的动作尽收眼底，顿时发出一阵善意的哄堂大笑，还有酒客唯恐天下不乱地大声叫喊起来：
　　“哦~~~哦~~~~马蒂尔，别看你的胸这么大，对精灵来说也是完全没有用处啊……”
　　“就是就是，这么稀罕的客人，马蒂尔你居然贼心不死地想对人家动手动脚……”
　　“喂喂！我说马蒂尔啊！认识你这么长时间，我第一次发现你居然会脸红啊~~”
　　被众多熟客大声嘲笑的吧女姐姐并没有一点不快的表现，反而泼辣地转过身，单手叉腰，另一只手则是对着刚才爆出哄笑的酒客们指指点点：
　　“你，你，还有你，躲什么躲，老巴卡，我说的就是你！待会儿你们三个人不许再喝麦酒了，统统给我换上店里最好的玫瑰杜松子酒，敢嘲笑我就要做好心理准备！”
　　刚刚低沉下去的哄笑声立刻又变大起来，被直接点名的老巴卡三人笑得尤其大声，身体前仰后合，不断用手掌拍打着桌面：“只要是看到你马蒂尔吃瘪，别说是什么玫瑰杜松子酒，你就是给我上一杯最顶级的黄金葡萄酒，我也愿意买单啊！”
　　“哈哈哈哈哈~~~~~~”
　　吧女姐姐自己最后还是没有绷住，装模作样地原地跺了几下脚，然后也跟着酒客们哈哈大笑起来，整个酒吧的气氛一时之间欢腾得不得了。
　　而最开始引起整个事件发生的奈吉尔和兰斯洛，也不知道是因为酒吧里浓重的酒气，还是因为这些酒客们高分贝的笑闹声，一下子头昏脑胀起来，差点想不起来自己来这里究竟是要做些什么。
　　没办法，精灵森林里的生活永远是安静的，从来没有过这么热闹喧哗的时候，大家都是安静优雅地做事情，轻声细语地说话，即使有激烈的争辩，说话的腔调也仿佛是在朗诵优美的诗歌，从来不会高声喊叫或者发出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
　　还好马蒂尔并没有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随着众人大笑一会儿，炒热了气氛，便伸手拉住了奈吉尔的手臂，一直把他拽到吧台前，拉了张空椅子过来推他坐下。
　　看到这个举动，那位老巴卡又紧跟着跟了一句：“小精灵，今天你的酒水都挂在我老巴卡的账上，算是你让马蒂尔出糗的谢礼~~~”接下来又是一阵哈哈哈哈的大笑声。
　　刚刚坐下的奈吉尔身体一僵，差点从椅子上再跳起来，吧女姐姐这次是真正发飙了：“老巴卡，从现在开始，你说一句话，我就直接让人给你家里送一桶玫瑰杜松子酒去！”众人眼见闹得差不多了，主角都要生气了，笑声这才慢慢散去。
　　马蒂尔来回扫了酒客们几眼，这才娇哼两声，重新钻回吧台里面，继续摆出她那个S体形，笑着说：“哎呀，小精灵，你别太在意啊，大家对你都没有恶意的，开个玩笑而已，闹一闹大家也都算是很熟悉的朋友了嘛，你说对不对啊？”
　　奈吉尔看了她一眼，非常不好意思地垂下头，眼睛看着趴在自己腿上的猫咪。
　　这时的马蒂尔差不多整个上半身都压在吧台上，她的上身穿着一件橘色的抹胸紧身装，大片蜂蜜色的皮肤裸.露在外，线条优美的锁骨，丰满坚.挺的胸围，一条菱形的不太清透的水晶吊坠垂在深深的乳.沟中间，里面似乎有点什么花纹，不过因为这坠子的位置，奈吉尔也不好意思多看。
　　吧女姐姐看着精灵少年脸红红地低下头去，暗笑一声，涂抹着艳丽的玫瑰红色唇膏的嘴唇一张一合，带着浓郁的橙花香气，斜斜向奈吉尔方向靠过来，刻意用了一种略显轻佻的语气问着：“宝贝儿，有‘什么’是我能为你做的啊~~~”
　　精灵少年明显表现出对这种环境的不适应，无论是昏暗的光线、吵闹的人群，还是面前这位意图调戏自己的大胸姐姐，他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只能用那种像蚊子哼哼一样的声音，扭扭捏捏地哼着：“我、我是想问一下……”
　　“问？问什么啊？”马蒂尔的身体靠得更近了，媚声追问。
　　奈吉尔和兰斯洛身体僵硬着，整个上半身都随着对方的靠近而向后仰着，最后一闭眼，大喊出声：“我想问，最近有没有什么低级团队招收新人，或者有没有什么低级的工会任务……你别再靠过来了，我……对不起……阿——阿嚏！”
　　精灵在感官上普遍好于人类，无论是视觉、听觉还是嗅觉。马蒂尔身上涂着非常浓烈的橙花味道的香水，两人的距离靠得太近，奈吉尔实在忍不住敏感的鼻腔里瘙痒的感觉，话才说了一半，奈吉尔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酒吧里突然安静了一下，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猫咪也紧跟着张嘴打了一个喷嚏。
　　哗的一声，刚平息了没有几分钟的哄笑声，再次激烈地响了起来，许多酒客甚至一仰脖把杯里的酒液全部灌了下去，然后用空空的酒杯有节奏地敲打着木制的餐桌，还一边敲打一边随着节奏喊着吧女姐姐的名字，热闹的气氛再一次被推到了顶点。
　　“闭嘴啦，你们这群该死的猪头，统统都不准笑！”话虽然这么说，但是马蒂尔也是一边大喊一边拍着桌子狂笑，一点威吓力都没有。
　　一片兵荒马乱之中，只有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阵仗的精灵少年和猫咪手足无措，奈吉尔大概知道大家是因为自己刚才的举动才笑起来的，可是他被现场各种喧闹杂乱的声音吵得头昏脑胀，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这种场合应该说些什么，而兰斯洛甚至被刚才突然的大笑惊得炸起一身猫毛，浑身蓬蓬得像个圆滚滚的毛球。
　　奈吉尔不想扯着嗓子说话——事实上，哪怕现在他真的喊出声音，估计猫咪也根本听不清楚。好在法师和魔宠之间拥有特殊的“情感链接”，这让他们两个可以不被其他人关注的交流一下。
　　“奈吉尔，这里真的是冒险者工会吗？怎么会这么可怕？”猫咪咿咿唔唔地抱怨着。
　　“应该……应该没有错吧，刚才那位大哥可是非常热心地给我们带路找来的，本镇人不应该会找错地方啊。”精灵少年努力缩着身体，好像这样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兰斯洛，你看，墙上那个标志，盾牌前面的剑与魔杖的交叉，这就是冒险者工会的标志啊。”
　　“喵喵喵……工会怎么会这么乱。”猫咪也看见了那个标志，嘟嘟囔囔叫唤着，“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总不能一直这样听着别人这么笑吧？”
　　“哦，精灵之主柯瑞隆在上，我怎么知道现在要做什么？”奈吉尔皱着眉，小脸涨红，“我宁可现在回到森林里面，再去面对那只灰狼十次，我根本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会笑个没完没了。”
　　好在吧女姐姐一直在留心着小精灵的情况，看到他实在是糗得不得了，于是拿过一只小木槌，大力敲打着橡木吧台上一个扁圆的小铜钟，低沉的咚咚钟声立刻传遍整间酒吧：“一个个都笑够了吧，猪头们，你们都把我可爱的精灵小帅哥吓到了。赶快，该出发的就滚蛋，该添酒的就给我送银币过来，对了，老巴卡你们不要忘记还有一杯玫瑰杜松子酒要付钱！”
　　“嘘——嘘——”不知道哪个酒客发出嘘声，“马蒂尔，那明明就是个害羞可爱的小美女，你怎么非说是个男的？你是不是都用你胸前两个肉球当眼睛啊？”自然，这种略带粗俗的话语又激起几个酒气上涌的酒客的笑声和嘘声。
　　“靠，你们这群该被兽人抓去做干粮的猪头混蛋们，一个个的才是睁眼瞎呢！”吧女姐姐终于彻底暴走了，伸手从旁边抓起一个木杯子，就要对着那些人丢过去，“难道你们都没注意到……”

　　“难道你们都没注意到，他与女性精灵相比，身材更高挑，虽然腰很细，但是肩膀还是要宽一些。而且他的胸部也很平坦，即使是向来被认为是平胸的精灵，至少也要有一点点起伏吧。”
　　打断吧女姐姐发飙的声音听起来很厚重，奈吉尔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看到门口位置站着一位满脸大胡子的男人。
　　“咦？埃德加，你的小队什么时候回来的？米兰妮呢？”马蒂尔随便把手里的杯子放下，热情地招呼着对方，眼睛顺势在酒客那边绕了一圈，不依不饶地哼了一句：“要不是来了人，看我会不会饶过你们这群无所事事的混蛋！”
　　精灵少年上下打量着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酒吧里的男人，这人的身材又高又壮，穿着早已失去光泽的轻铠甲，背后背着一把用兽皮缠绕的双手大剑，脸上的络腮胡子浓密得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而且上面还沾了不少尘土，完全一副风尘仆仆的冒险者形象。
　　奈吉尔的耳朵动了一下，还听到不远处一个酒客悄声与他的同伴调笑着：“难怪随便看一眼就能分出这精灵的男女呢，人家的队伍可是全镇上唯一一个有精灵的……而且，还是个母的……”
　　粗俗下流的话听得他紧紧地抿住嘴唇，不过却告诉了他一个消息：这个叫“埃德加”的大胡子是有自己的冒险小队的，而且里面还有一个女性精灵——联系到自己来工会酒吧的目的，奈吉尔再次将注意力调回到大胡子身上，心里轻声问着猫咪：“兰斯洛，你觉得这家伙怎么样？我们要不要去问问他的队伍要不要招收法师？”
　　还没等猫咪回答他，那个大胡子已经大步走到吧台前面，将右手提着的一个发黑的破旧牛皮袋子放在厚实的橡木台面上面，然后拍了两下。
　　“马蒂尔，这是四张地精头皮，算是上次我们团队接受的那个地精清剿任务的完成证明，在你继续调戏你的小帅哥之前，先把这个任务的奖励交给我们。”
　　任务的完成证明？
　　奈吉尔和兰斯洛顿时瞪大了眼睛，努力伸长脖子看了过去。
　　吧女姐姐马蒂尔横了他一眼，念叨着：“你就不知道说几句闲话，每次除了接任务交任务，你就不知道来要杯麦酒，照顾照顾我的生意吗？”一边抱怨，一边从吧台下面的矮柜里面翻出一只破旧的鹿皮手套带在手上，又取过一个大号的长方形木盘子，对那人说着：“倒出来吧。”
　　那人打开了牛皮袋子，将里面装的东西倒在木盘上面，一股带着血腥味的臭气冲了出来，马蒂尔带着一脸厌恶的神情，抬手在鼻子前扇了两下，拧着眉头开始翻看这些东西。
　　奈吉尔也看清了盘子里的东西——一堆赤红色皮状物，皮子上还有很多卷曲半长的黑色毛发，他皱了皱鼻子，原本的好奇心都被这股子血腥气给冲跑了。不过也正是看到马蒂尔翻看这些皮子的动作，这才让他从进入这间酒吧开始直到现在，第一次有了一种“哦，那个吧女姐姐原来真的是负责工会工作的人啊”的感觉。
　　“一块，两块，三块……四块，埃德加，你一共交上来了四块地精头皮，种类认定为普通地精，你对数量和种类判断有异议吗？”马蒂尔检查完毕，抬头看了一眼大胡子，做出征求的询问。
　　大胡子摇摇头，没有说话，表示自己接受，然后将一个只有手掌般大小的本子放在桌面上，推到她面前。
　　“好的，那么现在冒险者工会正式确定，‘清剿临近橡木镇的地精队伍’任务已完成，完成数量是四张头皮，完成成员是埃德加、米兰妮、克莱恩和戈拉四人，完成时间是两天。”吧女姐姐招来一个伙计，将木盘交给他端走，自己则是拿出一本金属封面的厚厚羊皮书，又将大胡子递来的本子翻开，在两个本子上面写写画画，最后摘下手指上戴着的一个椭圆形铜戒指，沾着油墨在两个本子上各盖了一个章。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奈吉尔见他们两个人忙完了，连忙乖宝宝一样举起手提问，他在书里可没看到过这些过程。
　　“哟~小精灵，叫一声姐姐来听听，我就告诉你，好不好？”马蒂尔再次将身体向他靠了过去。
　　泪……我的年纪做你爷爷都问题不大吧………奈吉尔扭扭捏捏，就是不肯叫，最后达不到目的的吧女姐姐也只能放弃，手指在自己面前那本羊皮书的金属封面上弹了两下，“这个呢，就是工会的任务登记簿啦，所有从本镇工会发布的任务，都会在上面做详细的记录——包括任务情况，接受者情况，完成情况，统统要写在上面的。”
　　她又指了指大胡子拿在手里那本手掌大的本子，说：“那个，是冒险者手里的任务记录薄，只登记他的团队所接受的任务，包括简单的任务内容，团队成员，当然最后的完成情况，一般都保存在队长手里。如果你需要去职业协会评定等级，那也需要带着这个本子的，任务完成记录和技能考核结果，是你个人职业评级的两个条件。”
　　“那你手上那个戒指呢？”
　　“这个？”马蒂尔晃了晃戴着戒指的手，“这是代表工会承认登记结果的印章，是一件魔法物品，盖好的印记有防伪效果，由现任的工会办事员——也就是我——随身携带。小精灵，你还有什么问题啊？说出来姐姐告诉你嘛~~”
　　精灵少年摇摇头，很有礼貌地向两人道谢，这个一本正经的举动反而让马蒂尔和大胡子埃德加笑了起来，马蒂尔更是眼冒红心：“哎呀哎呀，多可爱的小家伙啊~姐姐好喜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