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两副面孔》原味香瓜子

8、罚站

　　李星河是踩着上课铃进的教室。
　　昨晚两点下的班，睡眠不足，好在他天生黑眼圈不明显，看起来倒是跟平常没什么显著差别。
　　要不是值班的同事临时请了假，他从来不会值周五跟周末两天以外的班，作息太晚容易影响学习，而且周末更容易吸引顾客。
　　他是个业余得不能再业余的调酒师，从学习到上岗只用了两个月时间，虽然调制出来的饮品酒水味道品相都还中规中矩，但光凭这个就想留住顾客是不可能的。
　　不过老板比他更清楚这点，所以打一开始看中的就不是他的技术，而是那副能招蜂引蝶的外表。
　　戴上眼镜翻开课本，李星河精神不佳地打了个哈欠。
　　语文老师背手绕着讲台来回转了好几圈，随机抽查假期让同学们下去背诵的古诗文。
　　“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
　　“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 …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乎。”
　　“请坐，下一首《鸿门宴》比较简单… …”语文老师欣慰的点点头，严肃的表情缓和了许多，“就请那位新同学来背诵一下。”
　　季陌玉大大方方地站起来：“《鸿门宴》，司马迁，今者项庄拔剑舞…其… …奇了怪了我背不出来。”
　　同学们憋着一口气想笑又不敢笑，教室里充满了长久的寂静。
　　李星河悄悄剥了颗薄荷糖塞进嘴里。
　　语文老师气得瞪大了眼睛，突然朝他看过来，“李星河，你来！”
　　尽管含着糖有些吐字不清，但他还是流畅的把文字背诵出来。
　　“今者项庄拔剑舞，其意常在沛公也。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如今人方为刀俎，我为鱼肉，何辞为？”
　　“明白什么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吗？今天就让你们深刻理解。”
　　“很喜欢吃糖是吧？行，你们俩都给我出去罚站，不把兜里的糖吃完就别给我进来！”语文老师啪嗒一下把课本甩桌上，板着脸继续抽查其他同学。
　　安静的走廊上，两人对着墙面壁思过，一阵冷风吹过，季陌玉前边的墙皮突然掉下来一块，露出一小截灰色的砖缝，他往李星河那儿挤了挤，嗅到一股清新的薄荷味。
　　“… …李星河？”
　　李星河只是抬了抬眼皮，很快又闭上。
　　你丫够高冷的，季陌玉踢了脚墙壁，不堪重负的墙皮抗议似的掉下来一大块，刚好蹭脏了李星河的衣袖。
　　一中校服是纯黑色带两道红白杠款，因此白色的墙灰落上去便尤为显眼。
　　季陌玉若无其事地咳嗽了一声，弓着腰凑近了那上边使劲吹着。
　　李星河一睁眼险些被满头的金发晃瞎双眼，他往旁边退了一步，冷冷地问了一句你在干嘛？
　　话里的嫌弃连傻子也能听出来，季陌玉却抬起头冲他咧了咧嘴，“帮你吹灰啊。”
　　李星河移开了视线，“不需要。”
　　“别介，你都帮我那么多回了，我帮你吹吹灰也是应该的。”
　　虽然这灰也是因为我才弄上去的，当然这句话季陌玉没说。
　　对方再次闭上了眼睛不搭理他。
　　季陌玉视线追随着空气中的细小尘屑，定格在李星河的眼睑处，发现他白皙的皮肤上竟然看不到什么青黑。
　　同样是晚睡，为什么他的黑眼圈就这么深厚？虽然不知道李星河几点下的班，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比他晚。
　　话又说回来，他一个高中生为什么会在酒吧上班？
　　暂时压下心里蚂蚁爬一样的好奇，季陌玉又说道：“我请你吃饭吧？咱俩这么有缘，不仅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连罚站都一块儿… …”
　　说到罚站他就想笑，《鸿门宴》这首词是小时候爷爷教写毛笔字时用过的，这些拗口的诗词他能记住的也就那么一两首，何况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他觉得现在还能记住一句就已经很不错了。
　　“你看我俩多有缘分啊！再说了，昨个儿我借你的饭卡钱还没还呢，我爷爷说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所以这个饭我是一定要请的… …”
　　这人絮絮叨叨起来没完没了，李星河左耳进右耳出，丝毫不为所动，听到饭卡钱几个字后倒是把眼睛给睁开了。
　　注视着他一举一动的季陌玉乐得露出了虎牙。
　　李星河侧头向他伸出了手，“还钱。”
　　“… …”
　　确认自己没听错的季陌玉笑容逐渐凝固在脸上。
　　请客的事在他费劲口舌之后依然看不见半点着落，这也是季少爷头一次发现请人吃饭原来这么难。
　　以前那些同学朋友哪个不是上赶着想跟他一块儿吃饭？
　　到了李星河这儿怎么就这么难。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也不知道李星河的糖吃没吃完，总之他俩还是被叫回教室了。
　　毕竟语文老师的课只有两节。
　　“啥？你请他吃饭被拒绝了？”食堂里，肖任扒拉着米饭，理所当然地说道：“很正常！李星河那人可不就这样嘛，基本上都不跟同学交流的，大涛不是从高一开始就和他一个班儿嘛。”
　　傍边叫王大涛的小男生附和地点点头，声音不大，“嗯，上次放学路上我跟他打招呼来着，他竟然问我是谁，你说这… …”
　　“噗… …”季陌玉一下没忍住笑出声来，觉得这的确像李星河能干出来的事，瞧见王大涛便秘似的表情后，出于好心他又补充了一句：“这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说完这句话他才发现，王大涛的表情并没有因为他的安慰有所好转，反而是有了愈加严重的趋向。
　　季陌玉猛地转过头，李星河正端着餐盘走过去，身后跟着田东。
　　田东朝他们仨点了点头，两个人在不远处坐下。
　　季陌玉心里顿时闪过一个念头，不是说基本上不跟同学交流吗，那田东呢？
　　“我去！在背后议论人家结果被逮了个正着，尴尬癌都给我整出来了。”肖任大口塞着米饭，小声而又夸张的说道。
　　王大涛点着头，“嗯嗯。”
　　季陌玉皱着眉夹起来一筷子土豆丝没吭声。
　　“那啥，”肖任怕他觉得尴尬，赶紧转移了话题，“要不下午放学咱们打篮球去？趁现在刚开学没多少作业… …”
　　“我不太会打篮球，我就在旁边看吧。”
　　“也行啊，大涛你可以边看边学，不过我都好久没打了现在手生着呢，季陌玉呢？”
　　季陌玉回过神来，嚼着没滋没味的土豆丝放下了筷子，“成，最好再找几个人一起打3V3或者全场，叫上田东他们一起？”
　　“没问题！再叫上咱班体委，我在班群里问问看还有谁要一起的。”
　　“班群？”
　　“对了，你还没在群里吧？”肖任一拍脑袋，按着手机说：“先加个好友我把你拉进班群里，咱们班长昨天还跟我说让我把你拉群里的，我给忘了。”
　　‘京海吴彦祖加入了快乐一班人群聊’
　　丁兰：“撒花动图”。
　　数学课代表-田东：“撒花＋1”。
　　伍轻燕：“撒花＋10086”。
　　班长-王思思：“友情提醒一下，记得改群昵称哦。”
　　… …
　　季陌玉划着手机，“群名挺有个性，差点儿以为是我们家族群。”
　　“哈哈，是吧！”肖任编辑好篮球召集令发出去，瞅着他的昵称挠了挠头，“咦？你还真是京海的啊！难怪咬字腔调那么好听。”
　　“是啊。”王大涛说。
　　“哪儿啊，您二位也不赖。”
　　三个人又东扯西拽的闲聊着把饭吃完了，边走边玩手机。
　　群成员里拉下来一水儿的头像名字，花里胡哨的什么都有，唯独少了一个人。
　　季陌玉停下脚步，“李星河，他不在群里？”
　　闻言肖任愣了愣，低头盯着手机说：“还真是，难怪从没见他冒过泡… …”
　　这时，身后突然冒出来一个声音，“喂！前面的，好狗不挡道听过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