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杂志社》云申君

40、第四章 五芒星 记忆（五）

　　陆一睁开了眼睛。
　　四周，是无垠的苍白，金色的五芒星立在他面前，巨大而空虚。
　　“靠，这什么地方啊。”陆一不由得抱怨一句。
　　巨大的五芒星上头泛起了淡淡的波纹，用浅蓝等等英文字组成了，“Teacher”。
　　“Teacher？”陆一疑道，“什么东西？老师？我的老师？”

　　远处，一个身影缓缓朝陆一走来。
　　“陆一……”
　　陆一踉跄地退了几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师……您……您不是已经……殁了吗……”
　　那是个老者，白色的道袍愈发衬出它的仙风道骨来，他伸出枯瘦的双手，拉住陆一的衣袖。
　　“不……不是的，我不是你的老师，我只是你内心的一个映射罢了……”
　　“轰”
　　周遭的世界猛然崩塌，陆一又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看到了一片苍翠的森林。
　　身披道袍，手执拂尘，长发飘飘，陆一一时间有点认不出自己。
　　“拂衣，在愣什么神？赶快过来，今天是你修行中很关键的一天，不可马虎大意！”
　　拂衣……
　　这是一个多么久违的名字啊。

　　三百年前，普通小道士拂衣参悟天地大道，飞升入天界，后被太上老君赏识，归入其门下，更名为陆一。
　　这一天，正是拂衣参得大道的那一天。
　　这一天，也正是老师仙逝的那一天。
　　这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拂衣扬起道袍，走向老师，此时，他的老师和他记忆中一样，仙风道骨，白发苍苍。
　　拂衣的老师名唤默君太师，不隶属于天界、幽冥、神域，在人间参道修道，自为逍遥。
　　一次偶然的出游，默君在路上遇到了一个小孩子，四五岁的样子，颇为清秀脱俗，默君细细一看，忽而发现这孩子的命数中有大灾大劫之象，再深究，这大灾大劫之中竟又循环往复，难以脱离。默君原本并不想去管，撩撩衣袖便走了，可须臾，天降雷雨，他躲入一个山洞中，那孩子竟正坐在他身旁，点起了一堆火。
　　默君明白了，他必须要救这个孩子，于是他将那孩子带回家中，取名拂衣，也培养他修炼道法，以化劫数。
　　如今，默君带着这孩子修行已有二十年了，原本的小毛头成了潇洒俊朗的青年，但他现在还不知道，拂衣最终将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劫数，而这劫数，又将在他几岁的时候来，这样，默君也就只能时刻陪在拂衣的身边，几乎寸步不离。他万没想到，拂衣真正的劫数，是他化不开的，能化开的只有一个人，那个时候，默君早已过世几百年了。
　　没办法，现在也只能继续带他修炼，能否参悟大道，只能看他自己的本事咯，默君心想。

　　拂衣的感觉很怪，一个亲如父亲的人，过世百年，今天又出现在他的眼前，不知道是激动，高兴，还是感伤，愧疚，其实，默君最终的死，究竟什么原因，拂衣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只记得，自己在一棵万年松树下打坐修行，没过多久，乌云蔽日，大雨倾盆，雷鸣电闪，他知道这不是什么好的征兆，但默君告诉他，绝对不可以离开古树，他也就死死地定住自己的神元，一直坐在那里。
　　大概是几个时辰以后，雷声不再响了，拂衣睁开眼睛，忽觉周身气血流转不穷，灵魂在不断膨胀，像要炸开来一样。他紧忙闭眼，控制住神元，与这股力量对抗。很快，气血渐渐平定，灵魂归位，乌云散去，他的周身却都笼罩着一股子力量，天空中猛地裂开一个角，白云飘渺，看得不真切。
　　“当众气归元之时，天界将开，那时，正是你参得大道之时，切不可错失机会，唯有老君能够庇佑你渡劫。”
　　拂衣想起默君的话，赶忙将拂尘划开云朵，乘清气而上。
　　没走出几步，拂衣忽然想起来，默君在哪里？先前自己修行时并没看到他，此时不应该来道个别么？拂衣跳下来，走回到林子里。
　　四处都不见默君踪迹。
　　拂衣心急如焚，眼看着天界的开口行将关闭，他也只好搭了清气飞上，心里还是想着默君。
　　他去哪了？
　　为什么？
　　为什么？
　　后来，在天界的拂衣，被太上老君赏识，更名为陆一，跟随其历练修行，三百年未下人间，默君的事，也渐渐被抛之脑后了。
　　三百年后，陆一偶然听闻人间来天界招募驱魔师，老君门下要去五个，他又想起了默君，便主动请缨，下了人间。
　　谁知，天上一天，地下一年，自觉没呆多久的陆一，到了人间，已经是到乡翻似烂柯人了，什么都不认得，什么都找不到了。他在人间寻找默君，查访求证，足足五年，终于知道，原来，默君早已在三百多年前，就死在浙东的断魂谷底了。
　　可是，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浙东，断魂谷，可陆一分明记得，他修行的地方，是西都离长安不远的一座山，这里和浙东隔着千里之遥，纵然默君能架风而行，也根本不可能在几个时辰中到达那里。
　　而且，默君要干什么？自杀？不可能，自杀是极大的罪孽，默君行走天下几百年，不可能作出那么愚蠢的行为。
　　那么，是为什么？浙东的断魂谷，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个秘密，直到下一位九幽驱魔人张九芸找到陆一的时候，才终于尘埃落定，不过那就是后话了。

　　此刻的陆一，什么也改变不了。
　　五芒星的任务，是帮你重温痛苦。
　　顺便给你一个更坏的结局。

　　陆一坐在参天古树之下，眼前的默君还在叮嘱他。
　　“记住，不管等会你碰到什么离奇的现象，都绝对绝对不可以离开这棵树，这棵树是万年古树，可以抵御天雷和地火，今天是你的凡尘渡劫之日，挺过去，你就可以上天找老君，挺不过去，我也保不了你。记住，只要不离开这棵树，你不会有危险。”
　　陆一点头，此时，泪水不由自主地盈满了眼眶。
　　老师，您到底要去干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只留我一个？

　　很快，默君走了，他说让陆一一个人修炼，自己先去休息了，实际上，他已经离开千里之遥了。
　　陆一忍不住了。
　　他知道，默君此去，再无相见之日。
　　泪水不停地流淌着，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一个。

　　“陆一，陆一，别哭了，你知道这样下去会是什么后果么？”
　　陆一的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陆一猛然回头，身后不是默君。
　　长发飘飘，一身黑色对襟长袍，手上拿着一根箫管，面容俊美而冷冽。
　　“郁九箫？！”陆一惊呼道，“不，不可能啊，我是下人间的时候才认识的你啊……”
　　郁九箫笑了笑，摇头，道：“不，不，不，你说的没错，你下人间的时候才认识我，但我其实早就见过你了……”
　　陆一忽然想起，他得道的那一天，本应有天雷地火，可他却只看到了天雷。
　　“就是我帮你压制住了地狱之火，你真以为这棵万年松能压住地火么？”郁九箫指了指松树。
　　一切的初见，不过都是久别重逢。
　　“所以……”
　　“所以，你能下凡根本不是偶然，是我特意安排的，我要招的，只有你和刘霖两个啊。”
　　陆一颤抖了一下。
　　原来，自己的前半生，都在郁九箫的掌控之中。
　　不知是喜是悲。
　　“还有……”郁九箫继续说着，“你的身份……默君为什么会遇到你……”
　　“轰”
　　“轰”
　　“轰”
　　好巧不巧，天雷开始震动。
　　“算了，天机不可泄露，天帝发怒了可不是好惹的。”郁九箫打趣道。
　　陆一还没反应过来，松树的枝头猛然碎裂开来。
　　“不好！你赶快开始渡劫！”郁九箫叫道。
　　可是此时的陆一，根本无法定住自己的神元，他努力地静坐下来，怎么都控制不住躁动的心灵。
　　“啊啊……啊……”
　　郁九箫抛出九支箫，定住四方天地。
　　“太极，两仪，四象，八卦，阴阳，御魂，九变，通天，中元，九箫四合，天地终极……”郁九箫念着咒文，驱动内力控制九箫。
　　“砰”
　　中元箫首先炸开。
　　九箫一旦损一箫，其他的便会跟着受到波及，随即，其他八支箫也纷纷炸开，碎成了木片。
　　“不……不，不……不……”郁九箫死命地抵御着天雷。
　　四方大地开始燃烧。
　　地火也出现了。
　　此时的陆一，听见九声炸裂，便知道发生了什么，灵魂更加不稳定了。
　　“啊……啊……啊……”
　　“不！”
　　“轰”
　　万年松倒了。
　　陆一拼尽全力，可根本无法同天雷抗衡，加之脚下地火的焚烧，他几乎要崩溃了。
　　“老师！老师！老师！郁九箫！郁九箫……”他徒劳地叫喊着。
　　可郁九箫已经被地火吞没了。
　　默君，也丧命于断魂谷中。

　　“不！”
　　陆一惨叫着坐起来。
　　四周，是无尽的深蓝色。
　　前方，一座巨大的城门耸立着，写有几个英文字母。
　　“Atlantis”
　　陆一慢慢站起来，四面看了看。
　　“这是什么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