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下]青也 破空执》我心中的疯猴子

29、对不起 对不起

　　张楚岚拉紧外套上帽子，伸手拍了小白一下。
　　“这到哪儿了啊？”
　　小白眼睛睁得大大的，“我再看看...”
　　灵玉说都走半天了，一个人都看不到，难不成真的都被绑了？
　　张楚岚摇摇头，“我总觉得那几个学生干不了这事儿...”
　　王也走在最后，突然停了下来。
　　“这是蛇尾...”他四下看着。
　　灵玉走回来问，什么意思？
　　“老青加了常山蛇阵在外围...”王也一指居民楼墙壁上的痕迹，“在这里触发过。”
　　小白跑过来，前后左右看了半天，茫然的望着王也。
　　“我学的时候都没有这些...”
　　张楚岚一扒拉他，“所以说要你何用...”
　　小白低着头，很不开心的踢着地面。
　　“如果我们在这里试着破坏，”王也凝声道，“蛇首一定会攻过来。”
　　“什么攻过来？”张楚岚一乐，“蟒蛇还是什么玩意儿？”
　　王也看他一眼，说，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张楚岚真放出了小白长虫，不羁的一笑。
　　“老王你可看好了，到时候给我指出它的七寸来！”
　　王也没理他，几人一起退开。
　　小白长虫盘曲而上，一甩尾，掀翻了一个空荡荡的电话亭，再一回勾，又砸了辆小车...
　　他准备再去撼动一下路边的树...
　　小白直摇头，“这要在国内，城管早分分钟把他灭了...”
　　话刚落，头顶突然卷起一阵强流，直朝张楚岚而去。张楚岚旋即一头扎了过来，小白长虫跟着他在气流里横冲直撞，搅散了聚集的强劲，然此消彼长，又纷涌而起。
　　“这是蛇首？——”
　　张楚岚冲他们喊了一声，脚刚落到一处矮墙，一股强流挟着横扫一切的气势再次冲到眼前，它无形无象，变化万千，张楚岚跃身而起，矮墙瞬间被摧为平地，纷扬的尘灰甚至顷刻便被急风扫光，呼啸的风声不绝于耳。
　　看到张楚岚到处逃窜的狼狈样，王也幸灾乐祸的回答，“不好意思,这是蛇尾...”
　　张楚岚站定身子，小白长虫盘踞在他周身，光怪陆离，俊逸宛若天神。他足尖一跃，跳进了空中那翻滚的气流漩涡之中，灵玉见他当下便失了踪迹，立刻想要上前助阵，王也却一把拉回了他，示意他再等等。
　　由远及近的，天空终于涌起低沉的轰鸣。
　　“来了。”
　　他向灵玉和小白招手。
　　“我们走——”
　　王也拉了小白起身，见灵玉还没动，回手又扯起他来。
　　“放心，张楚岚应付的来。”
　　灵玉见天地几乎变色，如此阵仗，张楚岚的身影在其间若隐若现，看不出是否真的能应付下来...
　　王也说别看了，等会儿首尾一相顾，我们都走不了了。
　　小白赶紧往前跑，王也推了灵玉也迅速拐进了街口。
　　等风声渐息，三个人才慢了下来。
　　“两阵相衔，阵势会越来越凶猛，常山蛇阵机动性很强，”王也停下，往前望去，“接下来，我们会遭遇它的蛇身。蛇身横撞，首尾皆至，大部分入阵者都被挡在了这里...”
　　灵玉明白了他的意思，“张楚岚牵制首尾，我来阻断其身。”
　　“我们...不能绕开它吗？”小白小声的问，看着他们两个人。
　　“五行地数都让你哥占了，走哪边都得撞上一个。”王也揉了揉小白的脑袋，“你以为就一条呢...”
　　灵玉身形一晃，已掠出丈远，水脏雷迅速向前蔓延铺展，忽的一阵激荡，黑色的暗流被一分为二，再而散落，灵玉抬起一只手，水脏雷再起，汇成黑色水柱，动若游龙，在空中拧曲翻转，滚涌的气流被缠绕其中，一收，立刻迸出数道激流，气流再聚成形，反而比之前更扭曲可怖，以力拔千钧之势，直冲灵玉横砸而来。
　　灵玉面沉如水，不触不悖，周身登即旋起长风，人在其中，却与天合一，体洞虚无，真人眉眼如刻，手指起落而符箓出，如传说中的化鹤仙人，拈指间已提擎天地，霎时间狂风力卷，几乎将所有一切都揉烂捏碎，吞噬其中。
　　“...西游记里那个，”王也啧了一声，“把天地都装进去的叫什么来着？”
　　小白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震惊的望着眼前，半天才喃喃了一句，“同样是出家人...你跟人家一比简直弱爆了...”
　　王也说，废话，通天箓你当是谁都能练的...
　　他又看了一会儿，把小白拉回了石墩后面。
　　“你知道你现在要干什么吗？”
　　小白还想往外看，又被扯了回来，“干嘛呀！”
　　两厢一比较，小白开始嫌弃起这个有气无力的王道长。
　　“诸葛天才，”王也靠着石墩，懒散的看着他，“除了八门搬运你还会什么？”
　　小白腰一叉，“我哥会的我都会...会一点儿！”
　　王也叹口气。
　　“你还是开搬运吧。”
　　小白有点紧张，“往、往哪儿开？”
　　王也胡乱一指，“那儿——”
　　小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十几米外，只有一个破旧的候车亭，伫立在灵玉给他俩留的保护圈里，正从上到下的哆嗦着。
　　“我？”小白底气有点不足，颤着音又问了一遍。
　　“难不成我开？”王也一瞪他，又嘱咐道，“别搬我。把你自己搬过去就行。”
　　小白绞着两只小手，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慌的小脸都变色了。
　　“那边都快塌了...”
　　“且塌不了！”
　　“可是...太远了...”
　　王也一听，伸手拍了那颗小脑袋一把。
　　“这还叫远？几步都能溜达过去了！”
　　小白抱着头，气的直喊，“我哥都没打过我！”
　　王也哼哼一笑，说，那你叫你哥来啊！
　　小白脚一剁，“开就开！等我找到我哥——”
　　王也把他往外一推，“别废话了。”
　　小白定下心来，口中默念，消失在了原地。随即，候车亭下一只小手欢快的摇动，完全忘了刚才的被打之仇，得意的喊起来。
　　“我过来了！”
　　刚蹦了两下，地面不知怎的开始晃动，吓得小不点儿立马趴到了地上。
　　他刚一抬头，一股凶戾的重压自头顶掠过，而其破空出现之处，竟是自己刚刚搬运的终点上方——
　　...蛇首？
　　不，不是刚才那个！
　　坎位生乾，之前张楚岚和灵玉与之缠斗的是四象之水，但是，从这个的方向冒出来的却是...
　　小白的手开始发抖。
　　蛇首气势磅礴，在通天箓留的安全区里疾行无阻，直冲王也的方向而去。
　　灵玉大惊失色，手指破空一画，平地而起的强流立刻裹挟了王也的身体躲开冲击，蛇首轰然砸向地面，只冲荡起遮天蔽日的尘土，这一次却久未成形，连灵玉对付的那个也随之销声匿迹了。
　　空气沉寂，尘烟落定，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小白飞奔回来，只看到完好无损的石墩，整天睡眼朦胧的道士却不见了。
　　他慌得四下乱找，灵玉一把拉住他，说王也在我这儿呢。
　　小白一抬头，果然，王也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吓到你了？”
　　小不点儿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抖。
　　“得把那边的傻蛇骗过来啊...”王也笑道，拍了拍他的肩，“你干的不错，关键时刻...比你哥强多了。”
　　有人疾掠而至，是张楚岚。
　　“蛇阵破了？”
　　王也摇头。
　　“...很快会再起的。得赶紧离开。”
　　小白却站住不动，王也便蹲下，疑惑的看着他，“你...”
　　刚说了个你，小白一扬手，突然用力打了他的头一下，把毫无防备的王道长都给打蒙了...
　　“别把我当小孩儿！”
　　白吼了起来。
　　“谁打我、我就打回去！我哥是我哥，我是我！”
　　王也茫然的捂着头，愣是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灵玉笑了，拉了白的手接着往前走。张楚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感觉相当解气，嘴里啧啧啧个不停。
　　“这回知道了吧，不是谁都跟诸葛青似的...看给你惯的...”
　　王道长仍然非常不明所以，脑子里嘁哩喀喳的都给打短路了。
　　他叹口气，跟了上去。
　　再往前走，没几圈，又迷路了。
　　“你们说，这些居民楼里面有人吗？”张楚岚有些烦躁，“要不抓个人问问？”
　　王也说，那你去吧。
　　每当王道长这么怂恿，张楚岚都直觉不是什么好事，他脚下一停，回身冲小白一招手。
　　小白眉毛一皱，没动，“干吗？”
　　张楚岚说，你好歹是诸葛家的人，此情此景，难道就一点儿想说的都没有？
　　“没有！”
　　张楚岚虚着眼，又冲王道长招手。
　　王道长懒得理他，挪了几步往路边一坐，说，我走不动了。
　　灵玉说，“...感觉好像有什么，一直在吸收我们的炁...”
　　张楚岚也早有所察，但费半天劲儿才走到的这儿，况且被吸收的那点儿也是微乎其微...
　　他蹭到王也旁边坐下，端详了对方一会儿。
　　“王道长这脸色...”张楚岚眉眼生动的直摇头，“眼瞅着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王也目光如刀的看他一眼，别说动手，连一个字都懒得浪费在这个人身上。
　　“宝儿姐让你再坚持两天...”张楚岚也不闹了，忽地一振，“要不我试着、给你解一下？”
　　灵玉说，“别胡来！”
　　“万一行得通呢？”张楚岚还真动了心思，“一把钥匙有时候还能开两个锁呢...”
　　王也头也不抬，说，滚——
　　然而张楚岚的手已经抄了过来...
　　后颈立时刀扎一样，王也龇牙咧嘴的，哐的一脚就踹过去了。
　　“...我特么、去你大爷——”
　　后面实在没力气骂下去，头昏脑涨的劲儿一上来，他脸都白了。
　　张楚岚惊得两手一举，“我、都还没动那针呢...”
　　王也一抬眼皮，“我做鬼也...”
　　他说不下去了，撑着脑袋直咬牙。
　　小白吓得不敢上前，躲灵玉后面看。
　　灵玉丢下他，上前仔细看了看王也的情况，眉眼一沉。
　　他看向张楚岚的目光，带着鲜有的愠怒。
　　“你又想干什么！？”
　　张楚岚沉默，忽对王也说，“...对不起，老王。”
　　他垂下眼睛。
　　“如果我能解开，就证明宝儿姐跟那东西的某种连系...不是独一无二的，宝儿姐...就不会被再次放弃...”
　　张楚岚嗓音低沉，像背负千钧，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眼神空洞而无望。
　　“我以为炁体源流无所不包，无所不容...”他再开口，便哑了嗓子，“既然已经是术之尽头，为什么还是...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冯宝宝出事了吗？”
　　灵玉仍绷着脸，看向他。
　　张楚岚听出他这话的意味，目光一黯，闭上了眼睛。
　　“...我以为就算解不了，封炁针通常也不会...我不知道会这样...”
　　“是尽头，也是极限！”灵玉突然抬高了声音，怒斥出声，“物极必反！幸而还没碰到针...你险些杀了他！！”
　　张楚岚心中一紧，呼吸一下子停滞了。
　　王也缓了这大半天，脸上血色全无，却仍扯了一个苦笑。
　　“我没事。”
　　他叹声道。
　　“不用你背负什么...”
　　张楚岚别过脸去，却攥紧了手。
　　小白不知道为什么，胸口闷闷的，觉得有些难过。
　　有人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像被时间阻隔了那么久，穿过层层雾霭，才终于站在了这里。
　　小白涣散的思绪被那只熟悉的手唤醒，抬眼一看，眼泪一下子滚落，怎么也止不住了。
　　那人蹲下身，轻声对小不点儿说了句什么，又起身，向他们走去。
　　灵玉见了来人，面色一缓，低下身去帮小白擦脸。
　　小白哭的更大声了。
　　张楚岚看到他，神经才松了弦，却仍闷头不语。
　　那人停在了王也面前。
　　王也从膝盖上的臂弯里抬起头，眼前出现的人，令他恍惚的微皱起眉来。
　　那人目光如水。
　　“王道长，”他轻叹了口气，“我的衣服呢？”
　　王也好像没听见，仍茫然的看着他。
　　眼睛却忽然红了。
　　只几天光景...
　　已经发生了那么多的事。
　　他走不过生死关，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还是自然而然。
　　尘念一生，两边惟见深渊。
　　那枚铃铛横在眼前，嵌入血肉，只等幽冥日，一切执着的事物，才终知不可执着——
　　诸葛青心中一沉。他看着那年轻轻的人，只几天未见，已形神俱伤，眼中一片灰蒙蒙的雾光。
　　他蹲下身去，缓声开口。
　　“...出車不会怪你。”
　　他作了选择，你何自苦如此？
　　剩下的话，诸葛青没有说出来。
　　很多事，切不可抚，且永不可抚平。
　　王也垂下眼睛，眼泪忽然掉了下来。
　　他抬手去擦，却泪不可止。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