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下]青也 破空执》我心中的疯猴子

30、你什么都不知道

　　张楚岚推门而入，便看见了桌上的大铁块。王震球见他来了，从床上懒洋洋的坐起来，说，你们可算来了。
　　对方没有理他，直接一扬法器，将那东西收了，然后便拧身就走。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球儿也不来阻——这些人只八绝技就占了四个，最好不要去触这个霉头。
　　球儿跟了出去，下楼。
　　马仙洪和灵玉正说着什么，灵玉的脸上一直阴晴不定。
　　他见张楚岚下楼来了，便不再停留，和张楚岚一同大步而去。球儿也不追，反而向不远处的诸葛青、王也走去。
　　“老王！”
　　他到了对方跟前立定，眉眼弯弯。
　　“跟我走吧。”
　　诸葛青一皱眉，“怎么个意思？”
　　“...你跟马仙洪加一块儿呢，我是没太大把握，”球儿一勾王也的肩，“但我要是跟老王加起来，你还敢开大吗？”
　　诸葛青眼中一沉。
　　王道长锁着眉，只说，“走吧。”
　　马仙洪挡住了他们，“干吗去？”
　　“尽可能的保住八绝技传人，”王震球一歪头，“也是捎带手的任务，明白了吗？”
　　马仙洪说，字面上的意思我是明白了...
　　“我们去找冯宝宝。”球儿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话里话外轻轻巧巧的，“你俩不是走不开么...”
　　马仙洪想了想，“万一你回头要是掐着老王，不要脸的去跟张楚岚换那鬼东西呢？”
　　球儿一击手心，“嗯...这主意不错。”
　　王也说，行啊...
　　最近的王道长，不但是破罐子破摔，且越来越豁得出去...
　　球儿摆摆手，说，我才不乐意接那烫手玩意儿呢！我可是连五险一金都没有。
　　一直沉默的诸葛青忽道，“公司还想让八绝技做什么？”
　　球儿说，“甭打听，上面现在一天仨主意。”
　　“老青...”
　　王也停顿了一下。
　　“你把阵撤了吧。”
　　“我也想啊，可还不到时候。”
　　“你陷得太深了，”王也看着他，“把城中居民牵扯进来，怎么圆过去？”
　　“王道长也在意这些俗事了？”
　　诸葛青洒然一笑，他生而倜傥，却对所有一切始终抱着毫无所谓的冷淡态度。
　　“我只做必要的事。至于风险，由他们自己决定。”他轻描淡写的说，“在这个世上，行为的结果取决于行为的动机，而绝非行为的轻重...我管不了那么多人，也不担那个风险。人们会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王也沉下脸去，“但是，你也该到此为止了。”
　　他的声音僵硬而冷峻。
　　“毕竟这些跟你没有关系。”
　　诸葛青微皱起眉。
　　“走吧，诸葛青，你没必要留在这里了，”对方话语间的咄咄逼人，是从未有过的，“你做得已经够多了。”
　　诸葛青盯着他，忽然说，“你在生气？”
　　王也只拧着眉。
　　他脸色很不好，整个人身上带着一种力不从心的疲惫感。
　　“诸葛青，”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缓声开口，“你在对抗公司，你明白吗？”
　　“那你呢？”
　　诸葛青挑眉，神色却渐冷下来。
　　“风后奇门都不教你趋吉避凶吗？”
　　对方看着他，没有说话。
　　诸葛青重新将双手插回了口袋。
　　“王也，”他叹声道，“非要说的话，我怎么选择...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王也沉默了。
　　他站在那里，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道长，”诸葛青微抬起下巴，“你难道没为自己算过吗？”
　　眼前的人扯了个苦笑。
　　“这次回来之前…我还真算过。”
　　诸葛青沉声道，“一片白雾，吉凶无由见，是个什么卦象？”
　　王也反问，“你觉得是什么？”
　　诸葛青皱着眉，“你起卦的结果呢？”
　　王也摇摇头。
　　他复又说，我得走了。
　　“你什么时候离开，记得把猫送回去。”
　　—————
　　诸葛青带了他们从东侧出城，然后他便冷冰冰的回去了。
　　直到最后，都没再跟他们多说一句话。
　　王也只一直绷着脸，待他走后，跟球儿转了还没一会儿，两个陌生的年轻人很快出现，立在他们面前——他们是后来新增补的临时工。
　　其中一人生硬的开口。
　　“首要任务不变...但王道长，”他一指王也，“要交给岛方...”
　　球儿说，“我怎么不知道？”
　　对方说，内什么，前辈你看看手机...
　　“我手机没电。”
　　王震球一摊手。
　　“不如你给我说说？”
　　对方迟疑了。
　　王道长倒很干脆，“交给岛方，是不是生死不论？”
　　另一人则冷声道，“是。”
　　王道长一叹，“...行吧。”
　　王震球说等会儿，好好说道说道，说完你再去死——
　　没成想，这刚两句话的功夫儿，又来了一个人。
　　“冯宝宝！...”
　　他俩不敢贸然出手，只好疯狂的用眼神暗示王震球...
　　王震球又不瞎，当然发觉这俩人眼睛跟抽筋似的，看意思是想要跟他联手一试。
　　“哎，”王震球冲冯宝宝一抬下巴，“杀死公司高层的...是你吗？”
　　冯宝宝一边向王也走去，一边摇头。
　　王震球双手往兜里一塞，“哦。”
　　另外两人茫然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兜里到底什么药。
　　王也的针被取下。他摸着后颈，气息渐起，却一时无话。
　　冯宝宝看他一眼。
　　“张楚岚呢？”
　　“走...我带你去找他。”
　　另外二人还没有忘记工作，急迫出声，“前辈！”
　　球儿一转头，扫了他们一眼。
　　“一个冯宝宝，加一个风后奇门，我反正掂不动。你们想赴汤蹈火，可以，保险反正是没有...”
　　他们纠结了半天，只好看着那两人身形极快的离开。
　　球儿突然又说，愣着干吗，追啊！
　　“啊？...”
　　两个年轻的新人赶紧冲出去。
　　球儿在后面也跟了上来。
　　“真动起手来我们胜算不大，但他们现在拖耗不起，”球儿在急速潜行中，冲那两人再次嘱咐道，“回收那东西是首要任务，别的先放一放！”
　　两人应声，脚下发足疾行。
　　不知行进了多久，前面的人影一晃，隐入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球儿和另外两人未有迟疑，也进了山洞。
　　洞内有不少通风口，光线比较足，他们走了一段，再一转，眼前豁然开朗，又是别有洞天之景。
　　宽阔的空地上，站着张楚岚、冯宝宝等人。
　　肖自在和其他临时工也都在。
　　看来张楚岚动静闹得挺大，把大部分人都引来了。
　　“怎么着张楚岚，”球儿上前，“你想干吗？”
　　张楚扯起嘴角。
　　“没想干吗...就想热闹热闹。”
　　肖自在冷冷的说，“你兜了半天圈子，是在等冯宝宝和王也？”
　　张楚岚点头，“对。”
　　“你觉得你们有胜算吗？”球儿抱着双臂，“加上这些个新人...九个，你怎么打？”
　　张楚岚眼神冷峻，“我也没想跟你们临时工刚——”
　　他拿出一个丸子，“东西就在里面...但公司要答应放我们离开这个岛——”
　　“打开。”肖自在并不相信。
　　张楚岚叹口气，“我其实慌着呢，尤其是面对肖哥——”
　　他将丸子一扬，半空中却出现了一张奇怪的薄片。
　　巨变陡生。
　　——他们每个人在登岛之时都带有铃铛，此时仿佛有线收紧，所有的铃铛突然全部一一朝那薄片急速飞入。
　　球儿刚想动，突然发觉身沉力钝。紧接着，身体竟已动弹不得。
　　他终于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看向王也。
　　王也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这怎么可能...”
　　球儿咬牙。
　　“没有大罗洞观...这怎么可能！？”
　　——那个曾困了这岛几十年、对异人绝对压制的铺天大阵，竟已须臾而就！
　　“我们也没打算做到那种程度，覆盖的只有这个山洞。”张楚岚寒声道，“...公司想消除我们这些变数，是吗？”
　　“只有新人们接到了这样的指令。我们也在确认这个指令的真实性...”肖自在对自己的状态倒不在意，仍平淡道，“如果公司真想这么做，阵破以后有很多次机会...”
　　球儿怒道，“我当初就该把你们都扔海里去！给我解开！”
　　张楚岚说你闭嘴，我不动你。
　　球儿冷笑一声，“行啊，你动我一下试试。”
　　张楚岚不再看他，转向肖自在。
　　“肖哥，公司回收那东西干什么？”
　　“隔离它...”肖自在道，“因为没有人能杀死它。”
　　“有人想让我们死，是不是因为...”张楚岚冷冷道，“我们能杀死它？”
　　肖自在叹了口气。
　　“张楚岚，你知道你们现在的行为意味着什么吗？”
　　张楚岚直直的看着他，眼中毫不退缩，“我知道。”
　　宝宝上前，一扬手，将数个丸子抛到空中——现场除王震球以外，其他人立时皆被收入。宝宝手中翻转，丸子悉数落到了球儿脚边。
　　球儿冷眼看着他们，“几个意思？”
　　话刚一出口，他突觉气机回还，刚才那种磅礴的重压感，已然消失。
　　王也收了阵势，却脚下虚浮，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灵玉急步上前，“你怎么样？”
　　王也却只是呆坐在那里，眼神空泛。
　　球儿盯着他，神情闪烁。
　　“原来是这样...”
　　他忽嗤笑了一声。
　　“出車也好，周爷也好，最后倒成全了你...”
　　王也终于回神似的，浑身一震，“你说什么？”
　　球儿手一抬，将地上的数个法器收了起来。
　　“...周圣几年前回来了这里，他发现岛方开始以人记忆档案，甚至复制八绝技...他一直想救那六个人，就在你们都去过的那个失重馆里...”
　　他语气平缓，云淡风轻。
　　“当初布阵的几人之间出了某种分歧...大罗洞观那个老爷子，他认准阵一旦成了，死也不能开...对，他在阵中伏下杀着的事公司也都一清二楚...公司所知，远比你们想象的还要多。”
　　王也沉默着，已经重新站了起来。
　　球儿扫了一眼冯宝宝，又重新看向他们几人。
　　“公司想要做的事，好像还从来没有做不成的时候。”球儿忽叹声道，“你们以为，那几人的分歧是什么？...周老爷子冒死破阵，他难道真为了六个人而不顾那东西现世后带来的更大危害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张楚岚厉声道，“我们没想跟公司作对，也不想挖那么深！如果公司同意这件事就此结束，我们愿意把那东西拿出来。”
　　“我可代表不了公司。”球儿一挑眉，“如果公司...一定要你们死呢？”
　　“那就简单多了...”张楚岚歪了下头，冷漠的笑了，“我说不定，会把东西交给那帮雇佣兵或者全性...再或者，我就自己拿来玩了...也许到时候，我就舍不得送人了。”
　　球儿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他看向张楚岚的目光，也变得阴冷。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这东西为什么杀不死？它是八绝技糅合的产物——”
　　“所以要集八个人的炁，”冯宝宝忽然出声，“就像那个阵一样...”
　　她走到了张楚岚面前。
　　“拿出来吧...现在，只有我能杀死它。”
　　“宝儿姐——”张楚岚迟疑的说，“就算杀了它，居心叵测的人还会想办法再一次收集八绝技的炁...不如留着，用来威慑对抗他们——”
　　“没关系的。”
　　宝宝平声道，目光清澈而坚定。
　　“岛上现在没有了禁制，炉、法器也恢复了，人们也许会继续那些研究，也许，会扔掉它们...不管是做什么，这个世界，都有它自己的规则…自己种的果子，还是得自己吃的...”
　　几人皆沉默了。
　　好果子，坏果子。
　　世界原来这么简单的吗？
　　“不过该拔的草还是要拔掉的...要不，地荒了，人也就乱了。”
　　宝宝再次向张楚岚伸出手。
　　“拿出来吧。”
　　张楚岚看着她，不知怎的，心里就安定了许多。
　　他卸了一身紧绷着的燥乱，叹了口气。

　　丸子一现，那个还画着乱七八糟涂鸦的铁块里，仍然能感受到其微弱的气息。
　　宝宝蹲下去，伸出手，抱住了那个铁块。
　　其他几人皆屏息看着。
　　她左右一摸索，铁块发出几道细微声响，竟被轻易打开了。里面的东西，也终于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张楚岚只看了一眼，胃里顿时一阵扑腾...
　　那、特么是！...
　　他第一反应就是去拉宝宝，想让宝儿姐离那玩意儿远一点——
　　可宝宝没动，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
　　“它还活着...”
　　张楚岚当时几乎无法直视那东西，胡乱的说，宝儿姐，咱、咱不管了！你离它远点儿！
　　宝宝很平静，眼中流转着的灵动，无风无声，像是永远都不会被吹皱的湖面。
　　“它也活了很久了...”
　　张楚岚心中一紧，“宝儿姐——”
　　“张楚岚…什么是‘不知死的鬼’？”
　　张楚岚没想到她冷不丁会问这个，一时都忘了眼前还有个诡异的东西在轻微跳动着。
　　“宝儿姐，谁跟你说的这个？”
　　宝宝却指了指自己的头。
　　“我最近...想起了一些事...”
　　她偏了偏头，长发划过苍白的面颊，露出那双澄净无暇的眸子，温和的笑了，“发生过的事情永远不会忘的...总有一天，都会想起来。”
　　可张楚岚甚至都不敢问她想起了什么。
　　他只觉得胸口像滞塞了什么，看着浅笑静逸的宝宝，心底的疼痛一阵阵的撕扯起来。
　　“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他的声音柔和了许多，“宝儿姐，我就是你的家人...”
　　宝宝轻浅的笑了，然后，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她伸出手去，将那给养器重新合上，两只手却没有松开，源源不断的炁从她的双手涌出，荧荧流动着，将那个铁块裹了起来。
　　张楚岚一惊，“这是——”
　　宝宝直直的盯着那个大铁块，额头渐有细细的汗珠落下。
　　王也不由茫然的问，“冯宝宝，你干什么...”
　　冯宝宝没有理他们，仍专注的将炁大量的输过去。她端坐着，气机合一，仿佛永远不为外界所动——时光从来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甚至没有在她的心中蒙上一点尘埃，那双粹然无尘的眼睛所及之处，便是她一直毫不动摇的心之所往。
　　灵玉也默然的看着，忽然脸色一动。那个铁块里，有动静了。
　　冯宝宝仍没有停滞。张楚岚有些不安，“宝儿姐？”
　　“很快的...”宝宝良久才开了口，声音轻缓，“它很快就...”
　　她的嘴角突然渗出了血。
　　张楚岚脸色大变，立刻伸手就要去拉住她，“宝儿姐！”
　　哪知手还没碰到，就莫名被阻挡推离，整个人都被汹涌的炁形成的光环掀出去丈远。
　　他再试，仍不可近。
　　王也和灵玉同样被排斥在外。
　　球儿远远看着，也不明白眼下到底什么情况。
　　宝宝却仍然一动不动，波澜不惊，“你们不要再动我了，‘归还’是不可逆的。”
　　“那是、什么意思？”张楚岚从地上直起身，脸色苍白。
　　“拿了人家的东西，就要还回去啊。”
　　宝宝一开口，更多的血又漫过她的唇，不断的滴到手上。
　　“我记得...只有这样，才可以杀死它...”
　　张楚岚不明白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他慌乱的一拳一拳的又砸过去，几乎咆哮起来，“冯宝宝你给我住手！住手！！”
　　“他们的争执...我也记得了...”
　　球儿一震，几乎当下就明白了——
　　这个东西为救人而生，却因为经八绝技一遭，反而成了个麻烦的存在——杀死它的办法，只有归还。要么是八绝技一起，要么是那个因它得救的人。前者显然不能让所有人甘心，后者又不能让那个一心想救冯宝宝的人甘心，最后，竟选了个尾大不掉、后患无穷的法子——
　　起阵只用了八绝技其四，不能彻底杀死它，可周圣又为什么——
　　他蓦地想到了一点，不由看向王也。
　　那两人正拉着张楚岚，不让他继续疯了一样的冲击那个光环。
　　球儿眯起眼睛。
　　他转身离开了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