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舞女（五） ...
-
连去了三天食肆，季微月把竹子娘给的钱都差不多吃完了，到头来也没见着那神秘的宋师傅。
食肆的小二都是忽悠人的好料子，昨个儿说宋师傅去外地采买了，今日又说宋师傅回老家走亲戚，总之她每次问起，宋师傅必然都不在店里。
沉甸甸的钱袋子这会完全瘪了下去，她捻了捻，里面的剩余大概吃不起第四天的鸭腿饭了，可这会她连人都还没见着呢。
再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日后的开销只会增不会减，她得想个法子挣点钱。
季微月端着茶托，满脑子都是赚钱的事，以至于她心不在焉地穿梭于大堂时险些撞着了面前的人。
鸨母眼疾手快地拖住了茶托，用膝盖顶住季微月歪斜的身子，赔着笑给身边的客人道了歉，抓住她的手就往后院拖拽着走去。
“做什么你！走路都不会看路了吗，要是撞坏了我的客人你怎么赔！”鸨母劈头盖脸地骂了季微月一顿，尖尖的手指甲在空中胡乱飞，差点戳在她脑门上。
季微月自知理亏，捂着脑袋外后退了两步，无辜地看着鸨母。
鸨母的嘴巴是青楼里最厉害的那一个，骂起人来能一个时辰不带重复的词，一旁经过的姑娘们看见这场面，不由得同情地摇了摇头。
鸨母插着腰喋喋不休地教训着，正骂得起劲，低头时借着月光看清了季微月的脸，骂人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她神情古怪地咦了一声，伸手掐了掐季微月的脸颊，捏住她下颌左右打量了一阵：“你这丫头，是不是长胖了不少。”她见着感觉水灵多了，不比楼里的姑娘差。
季微月推了推两颊的肉，她这几天都在吃鸭腿饭，荷包是瘪了，人倒是补了不少油水，笑嘻嘻地打诨道：“兴许是长开了吧，女大十八变嘛。”
季微月小时候什么样没人比鸨母更清楚，也就比猴子好一点，长得和好看根本搭不上边，也不像现在这般越看越俊俏。
“镗镗——”
两声洪亮的锣鸣伴随着优美柔和的女声唱腔，大堂那头传来了高昂的乐曲，这会儿正好是到了姑娘们献艺的时辰。
鸨母一听声响急着往前堂去，也不和季微月计较了，拍了拍她的背拎起裙角就走：“快去给客人们上茶，别再出错了。”
季微月垂头哎哎应下，嘴角缓缓勾起一个不明显弧度。
她想到一个挣银子的好方法了。
第二日午时不到，在楼中的大家还在睡梦中时，季微月拿着钱袋子悄无声息地出了门，准备再去隔壁食肆碰碰运气。
虽然鸭腿饭她无福消受，但买串鸭脖子还是勉强够用的。
正轻轻地拉开后门的插销，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她的肩头，把她吓了一跳，她条件发射地往旁边一缩，像个受惊炸毛的兔子。
玉秋娘捂着嘴偷偷笑，纤指点在她的眉心上：“怎的反应这么大？”
季微月这几日都有花心思打扮，气色特别好，她瞪着一双圆润水灵的眼，看着却没有杀伤力：“秋娘姐怎么老吓唬我。”
玉秋娘掐了掐她的鼻尖，脸上挂着吟吟的笑，对她的指控没有分毫在意：“是我不好，妹妹这是要出门去？”
季微月撇撇嘴，眼神朝着食肆的方向飘了下：“是啊，去隔壁买东西吃。”
玉秋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就看着季微月好像变了许多，原来是油水补多了。不过这隔壁食肆的价格可不亲民，想必季微月现在手头也很紧张，这恰好正中她下怀。
玉秋娘微微一笑，热忱地拦住季微月的肩头往角落里走去，悄声道：“好妹妹，姐姐这里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你要是办妥了，姐姐给你点跑腿费。”
季微月一听有钱，财迷本色随即亮了出来：“什么忙，秋娘姐且说。”
二人亲密地靠在一起，悄咪咪地躲在后院角落里交头接耳，从旁人的眼里来看就像两个在商量鬼点子的小贼。
玉秋娘警惕地看了眼周围，从袖中抽出一封带有香气的信封，塞到季微月手中：“这封信，你帮姐送到城东的何府，交给一个叫小石头的人。”
季微月看着信上写着何郎君亲启，想起前几日在食肆看到的闹剧，大概就猜到是什么事情，她爽快地应了下来：“没问题，姐你放心吧，我现在就去。”
玉秋娘摸了摸她的脑袋，像看着自己怜爱的孩子一般：“好，你去吧，姑姑那里我会替你打点，你自己路上小心点。”
季微月妥善地把信收进怀中，在玉秋娘的注视下离开了后院。
身上带了任务，她这下也没心思去隔壁买鸭脖了，反正那神出鬼没的宋师傅天天都不在，她少去一天也没多大损失，还是挣点外快打紧。
这会已是临近午时，街上的店面大多都开了门，摊贩也陆陆续续地推着摊子出了街，道路上时不时有马车经过，人声嘈杂，看着热闹兴盛。
她所在的百花楼位于城中最繁华的一条街道里，离城东有一段距离，出行不是很方便，一般人家都会选择雇一辆马车出行，但季微月没钱叫马车，光凭一双脚走的话估计要走上一个时辰。
她没这体力和时间，于是她在路边上等了半盏茶的时间，眼尖地拦了一辆要出城的好心商队车，搭了一路顺风车到了城东。
车队颠簸行驶了小半个钟，才慢慢靠边停了下来。商队的领头人将她送下了马车，善意地提醒道：“小姑娘，这里住着的可都是非富即贵的贵人，你小心点别得罪了人。”
季微月盈盈一笑，眼眸像新月般弯着，很是娇憨可爱：“谢谢大爷，我会小心的。”
告别了车队，看着他们洋洋洒洒地离去后，她摆了摆手挥开空气中的尘土，转身沿着街边缓缓地走，按着玉秋娘给的线索一户户的找寻何府。
也许是她的运气好，寻没两条街就找到了何府大门。
她欣喜地登过台阶，握住了门环正准备敲门，回首间的余光一瞥，她恍然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背影。
季微月愣了愣，握住门环的手渐渐松了开，她怔愣地看着背影消失的那处转角，心砰砰直跳。
找到了！她不会认错的，宋临果真也在这个世界里。
季微月对待感情很迟钝，特别是在处理自己的感情时，就好比一只懵懂初成的小兽，笨拙又青涩，但唯独对宋临，她有一种特别敏锐的直觉。
她提起裙角跳下台阶，急不可耐地朝宋临离开的转角跑去，生怕一个不留神，找了这么久的人又要消失了。
越过墙角，她慌张地找寻着那道灰黑色的背影，直到在稀稀落落地人群中看见了那人，她才松了一口气。
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季微月莫名感觉有点憋屈，她大概知道自己滞留在这个世界里的原因了。
不是因为其他，多半是因为宋临这个楞木头。
她小跑着上前抓住了男人的衣角，低着头气喘吁吁道：“宋临？是你吗？”
男人顿了顿脚步，缓缓回过头来，却不见人，低头一看才发现了一颗圆滚滚的脑袋，疑惑问道：“你是？”
季微月猛然抬头，看见面前与她对视的男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欲说出口的话也堵在了嗓子眼里。
本以为会是个相逢落泪的场合，不曾想此时的她都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她是不是认错人了？
身前的男人有着和宋临一样高大健硕的身材，一样清冷如霜的气质，可那一脸杂乱的胡须和饱经风霜的面容，眼角带着几道痕迹深刻的皱纹，跟记忆中意气风发的宋临差了十万八千里。
若不是那一双同样深邃明亮的眼睛，她一定立刻道歉，扭头就跑。
季微月扯了扯嘴角，难以置信地点了点他的胡子，憋出了一句话：“你……是宋临吧？”
宋临的眉眼透出一丝急躁，大手捏紧了拳头藏在身后，像在克制什么，却还是耐心地说道：“我是宋临，我们认识吗？”
季微月感动得都快哭了，虽然她不知道宋临经历了什么变成现在这样，但好歹找对了人。
她高兴地跳起来双手搭在宋临肩上，把脸凑到他的跟前用手指了指自己：“是我，是我啊。”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像个碰瓷的诈骗犯。
季微月蓦然想起来，每一世的宋临都没有前世的记忆，她有些尴尬地松开手，腼腆地笑了笑：“我叫季微月，你还记得我吗？”
她方才太过激动，都忘了这回事，但是话已经圆不回去了，只好赶趟着往下说。
宋临摇头不语，他抬眼看了看天色，不等季微月说话，直接拉住了她的手往一条巷子里走：“我现在有急事，你先跟我来，忙完了和你说。”
季微月茫然地应了一声，还没来得及问他什么，就被迷迷糊糊地被带进了一处院子里。
等她再回过神来想要问宋临要做什么，就发现自己身处在了一座大户人家的膳房中。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舞女（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