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舞女（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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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肆中央的位置，一位黄衣公子哥不知为何被人抓住了衣领，一张鼠脸涨得爆红。
他愤愤不平地拍开那人的手，踉跄退后两步，咬着牙吐出一句狠话：“何元驹，你别太得意，小心哪天连你爹都罩不住你！”
被他叫作何元驹的男子仰天大笑，他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桌子，粗旷的眉貌挑起一边，看上去很邪气：“我好怕哦，不过这话还是等你爹出人头地后再说吧。”
季微月默默地看了两眼闹剧，拉住了竹子娘的手不让她看热闹，竹子娘在东家干了这么多年，深知惹不起的事情就别往上凑，母女二人默契地埋头在饭碗里，眼里只有满桌的菜。
店内气氛僵持不下，黄衣公子哥被羞辱得红了眼眶，不顾旁边友人的劝阻，当众指责起了何元驹的种种恶劣行径，后者越听脸色越黑，眼看就要抽刀砍人了。
此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外头着急地跑了进来，连忙抓住了何元驹的小臂，颦眉苦声劝道：“何郎，不要生气，我们去外面说好吗？”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昨夜和季微月彻夜相谈的玉秋娘。
玉秋娘来的很急，长发如瀑铺在身后没来得及梳起，她清澈的眼眸里挂着两滴泪，单薄的一身衣裳让她看上去仿佛摇摇欲坠。
何元驹看见她，铁青的脸色才微微放缓了些许，将身上的披风脱下来盖在她肩上，责怪道：“怎么穿得这么少就跑出来了，也不晓得爱惜自己的身子。”
季微月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原来是为爱而怒的深情男子。
玉秋娘是什么人在场的大家都心知肚明，虽说她的座上宾不多，但怎么说她也是个青楼女子，和她牵扯在一起绝不是什么光鲜的事情。
黄衣公子摆出惊讶的表情，呵呵笑了两声，打量起他们的眼神中带着不怀好意，暗讽道：“早就听闻何公子爱美如命，对姑娘家甚是体贴，没想到是家华野花都采，也不知道令尊看到这幕会作何感想？”
他自然是认得眼前梨花带雨的女子，更可以说是他故意利用玉秋娘的事，来激怒何元驹。
何元驹充满怒火的双眼划过一丝杀意，踹飞了椅子甩开拦住他的玉秋娘，一拳打在了黄衣公子的脸上，把人打飞了好远，牙都掉了两颗。
这会看热闹的人也纷纷坐不住了，胆小的直接叫出声来，抱着饭碗赶紧远离他们身边，生怕被伤及无辜。
掌柜被小二急匆匆地从后院里喊了出来，刚进门就看见昏迷不醒、一嘴血的黄衣公子，扶着额头哎呦了一声：“我的好公子唷，你怎么把人打成这样了，这让我怎么跟人贾大人交代呐！”
在他食肆里出的事，就算与他们无关也难免要受到牵连，更何况何元驹他爹官大，贾家惹不起，可不得迁怒到他们食肆上。
何元驹冷哼一声，一手搂着玉秋娘的肩，一手丢下一枚价值不菲的玉戒指：“有不满就让这孬货的老爹上何府来找我。”
他和玉秋娘洋洋洒洒地离开了，留下满地狼藉。
掌柜的亲自背着贾公子匆匆去了医馆，店内的碎碗盆破桌椅都让小二清理干净。
看着一地还没来得及享用的饭菜被扫进了簸箕里，一旁的食客摇头直道可惜：“哎，那可是老宋烤的鸭子啊，全都浪费了，不吃给俺多好嘛。”
旁人的人跟着附和着，纷纷替烤鸭感到惋惜。
耳朵尖的季微月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疑惑地拧起了眉，心思一下就朝别的地方飘去，连嘴里的菜都如同嚼蜡。
老宋？
她有个预感，莫非这个老宋就是宋临？
趁着竹子娘不注意，她跳下椅子偷摸着溜到了一旁，抓了个在旁看戏的食客，小声问道：“大爷，这老宋是谁啊？”
大爷斜睨她一眼，磕了颗瓜子：“你到这家食肆来吃饭，居然不认得老宋？”
季微月嘿嘿笑两声：“嗨，就听闻这家烤鸭出名，那这老宋是什么来头呢？”
大爷拍了拍手上的屑渣滓，指了指簸箕里那只滚满灰尘的烤鸭，咂了咂舌：“这金牌烤鸭就是老宋的拿手菜，来这里吃饭的人都知道老宋的烤鸭是远近闻名的，我还是头一次见你这种什么都不懂就只知道吃的丫头。”
季微月笑眯了眼，像个狡猾的小狐狸：“我这不头一回来嘛，一吃这烤鸭就迷上了，大爷可知道这位老宋大厨，叫什么名儿啊？”
大爷摇摇头：“不晓得哩，连掌柜的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反正大家都老宋老宋的喊，他人低调着呢，不肯说。”
跟大爷浅谈了几句，季微月心里有了个底，她往通向后厨的门帘看去，似乎想透过帘子看看里面的人。
一场闹剧随着正主的离开渐渐收了尾，食肆内又恢复了一片平静。
竹子娘有些被吓到了，剩下一半的菜肴也没了胃口，她让人把菜打包了装好，给季微月带回隔壁吃。
到了青楼后院，竹子娘掏出一个钱袋子塞到季微月的手里，握紧她的手：“丫头，娘没能让你过上好日子，这里有点小钱，你拿着用。”
钱袋子沉甸甸的，压在季微月手上就像是一份承受不起的爱，上一世竹子娘早早地就离世了，她从来不知道竹子娘真正的心意，这一世救了竹子娘，也不过是一念之差而已。
季微月不好意思拿竹子娘的钱，可是她现在也确实很需要钱用。她攥紧钱袋子，抱了抱面前之人：“等过几日后，我再还给娘。”
竹子娘只当是个玩笑话，摸了摸她的脑袋，眼看天色不早，她晚上还要回到东家去做工，只能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季微月。
青楼的另一角，玉秋娘和何元驹相拥在一块，表面看上去就是一对深情缠绵的情侣，然而二人的心思却各有不同。
何元驹俊脸乌黑，显然还惦记着刚才的事情，他抓住玉秋娘的肩膀，表情严肃地问：“秋娘，贾博延那家伙是不是来找过你。”
玉秋娘悻悻地转过脸，抬袖擦了擦微红的眼眶：“没错，前几天姑姑让我招待过他。”
何元驹恨恨地掰过她的脸，眼睛直直地盯着她，仿佛燃烧了怒火：“我说过了，你不要和那个人接触，他居心不轨！”
何家和贾家一直有些恩怨，到了他们子辈这一代恩怨更甚，贾博延和他老爹一样不务正业，整日都在想着要怎么弄垮何家，处处跟他作对。
玉秋娘被他凶狠的语气惊着了，泪珠子顿时涌了出来，气急败坏地甩开他：“你以为我愿意吗，现在姑姑捏着我的命，别说贾公子，就算是王老爷要我陪，我也只能陪。”
她贝齿咬着红唇，低着头默默垂泪，用拳头抵在何元驹的肩上：“你明明说要带我走的，还不是任由我受别人欺负……”
何元驹一愣，愧疚之色浮于脸上，伸手紧紧地环抱住她，把脸埋在了她的颈窝里：“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将玉秋娘从青楼带走不是件难事，他只要给足鸨母钱就行了，但要迎娶她入门却是何家万万不能接受的，他为了这件事情苦恼到和家里都快闹翻了，也没个确切的法子，只能一日日拖下去。
“要不我给你安置个屋子，你先在外面住着。”他退了半步，唯独想到这个办法。
玉秋娘摇头不愿：“搬出去又如何，我一日不能跟你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就是一日伎子，住在外头也是无依无靠的人，还不如这儿。”
何元驹为难地看着她：“那再给我一段时间，我保证娶你进门。”
这些话玉秋娘早就听腻了，她一声不吭地扯着衣袖，何元驹只好哄了两句好话，怅然若失地离去。
第二日清晨，季微月早早地起了床，把该干的活儿全都做完了后，坐在水塘前给自己扎了两个圆滚滚的双丫髻，系上一节五彩头绳。
她趴在水塘前照了照，借了青楼姑娘的白粉把灰扑扑的脸擦得白净些，再抹了些胭脂，多少有了点以前的影子。
水塘倒映出一个活泼靓丽的姑娘，她微微一笑，露出一排可爱的糯米小牙。
季微月把自己收拾妥当，拿着昨个儿竹子娘给的钱袋子，看准了午时的时间大摇大摆地往隔壁食肆走去。
坐在食肆内，她点了一客鸭腿饭，借机和小二说起了话：“哎，你们家宋师傅在不在，我是他朋友，想见见他。”
小二很客气地拒绝了她：“宋师傅不见客的，不好意思了这位姑娘。”
宋师傅是他们家招牌，想见宋师傅的人都能从城门口排队到京城去，哪能来个人说见就见，万一是个同行把人挖走了可咋办？
季微月不放弃，给小二塞了两个铜板，又道：“你就和你家宋师傅说，我姓季，他会知道的。”
小二笑吟吟地应下了，收下了季微月的铜钱回到后厨，转眼就将她的嘱托给抛到了脑后，忙活起给人上菜去了。
等季微月慢悠悠地吃完饭坐了好一会，一壶茶都喝完了，也还没等来那神秘的宋师傅，她不耐烦地敲了敲碗，叫来了一个年轻小二：“我托了小二去给你们宋师傅传话，传到了吗？”
年轻小二愣愣地挠了挠头：“啊？可是今天宋师傅没来呀……”
被忽悠了！
她暗骂那小二一声无耻，又悄悄打探道：“那宋师傅什么时候会来？”
年轻小二登时警觉了起来，无论季微月问什么都含含糊糊地应付过去，问得多了他索性就道不清楚，借着忙为由匆匆跑走了。
季微月冷哼一声，今天见不着又怎样，她明天还来。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舞女（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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