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园桃枝》陈糙汉

2、颠沛流离

　　沈霄是在马车里被颠醒的。

　　他揉揉眼睛，在奶娘的怀里用软软糯糯的声音问道“奶娘，我们这是去哪里？我想爹爹和娘亲了，他们为什么还不来...”

　　奶娘阿合慌忙转过身去，挡住自己已经哭得发红的眼角，用沙哑的声音回答道“小公子，咱们这是在去齐国的路上，很快就能见到老爷和夫人了.”沉默了半晌，沈霄懵懵懂懂的点头。

　　阿合掩不住心底的心酸，三岁的孩子还不知道以后的生活是怎样的，从未经历过大风大浪，爹娘就这样去了。往后就要跟着她奔赴未知,从相府的贵少爷变成一个无人知的小村童,再也没有许多人为他撑腰了，只有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没读过书，不识字，也不知道用什么来养活小少爷。但即便是这样,也要拼尽全力保住这根沈府的独苗。

　　阿荷掀起车帘，让沈霄透透气,车下是山路绵延,远远望去青山无尽,杳无人烟。两人奔波劳碌了好几天。遇上客栈就稍事休息。第二天天不亮又起来赶路。一路上没有锦衣玉食，也没有一群丫鬟的嘘寒问暖。可沈霄十分懂事，一丝抱怨的话也没有，乖乖的跟着奶娘。

　　第五天，他们终于到了宋祁的边界。

　　奶娘在齐国的一个边陲小镇上购置了一处小宅。原来带来的五千两银票只剩下了一千两。阿合想着将来用钱的日子还多，需要送小少爷去私塾学习。毕竟沈潇自小聪明过人，将来考中了秀才，举人也不一定。所以阿合做了些针线活来糊口。

　　光阴飞逝，时光荏苒。夏虫打鸣，桃花开放。转眼沈霄六岁了。三年前在相府养尊处优时养出的肉渐渐褪去。小孩子慢慢抽高，长出了少年人的形体。这三年来每一年的除夕，他都是跟奶娘二人独自度过的。每一年他新年都会问奶娘，为什么爹娘还不来看他？而每一次奶娘都会以相同的借口搪塞过去。渐渐的他懂了，也许他一辈子都等不到她要等的人了。沈霄现在只等那一天，那一天奶娘会告诉他真相。

　　奶娘何尝不理解沈霄每次问完后一脸的落寞。她打心里心疼小少爷。幸而沈霄在私塾里总是名列前茅，受到夫子喜爱和夸赞。每逢这个时侯，奶娘总会在肉铺子上称几斤排骨来犒赏小小的沈霄，跟她过的这三年，沈霄都瘦了。好在日子虽清贫，却也现世安稳。

　　齐国六十八年。将军府二小姐秦芳园，平平安安的长大了。

　　刚满三岁的她因为吃的太好，还像一颗圆润的珍珠。但因为充分遗传了爹娘的良好基因，走到哪里都人见人爱。

　　当然除了他的哥哥秦戟。秦戟总是嫌弃秦芳园像个肉球。每次和妹妹同桌吃饭，都免不了嘲笑她像个猪头，说将来谁敢娶她。话刚说完不免遭到秦大将军的一记暴栗，秦夫人笑着拍打他说“你懂什么？园园这个年纪就是应该多吃一些，好长身体。”

　　秦戟眼珠一转，也笑了，反问道“娘你不也是嫌弃妹妹圆滚滚的吗？还叫她圆圆！”秦芳园被他气出了两泡泪，抱着母亲哭得伤心。不依不饶的哭喊道“你们为什么要给我取秦芳园这个名字？是不是都在嫌弃我胖？”一屋子人被弄得哭笑不得，好不容易才把她哄平静了。

　　女孩儿爱美。秦芳园也不例外。自那天起就不再多吃，慢慢的也窈窕了，有了少女的轮廓。

　　秦芳园他哥秦戟八岁了，不知道是不是将军后代的缘故，秦戟和秦芳园对舞刀弄枪都挺感兴趣的却总不愿坐下来读书，不是嫌书上字小就是嫌夫子讲得枯燥，甚至调皮的秦戟还把花园里的小青虫挑到夫子课本上，把夫子给气走，这个问题扰得他爹秦将军焦头烂额。

　　终于有一天秦将军想了个对策：就是找一位和秦戟年龄相仿的侍读童子来陶冶陶冶秦戟的情操和兴趣。

　　于是秦将军在祁国各地都贴出了告示。寻找一个家世清白擅长文书又乖巧懂事的小男孩来做将军府大少爷的伴读。这告示一贴。许多百姓都红了眼争相报名，一时间天天回家监督孩子写字读书，不仅如此，还给当地私塾里的老师们一串串的送腌肉，直把夫子们咸的直瞪眼，整日喝水。百姓们想着要是自己的孩子能够和将军府的大公子一起读书，将来没准还能得到个撑腰的后台。

　　而远在边境小镇的奶娘本不知道这个消息，是有一天她还在做针线活的时候，隔壁的张大嫂兴冲冲的跑来，边跑边兴奋的叫嚷“沈霄他娘，我说您还做得下去呢，将军府招人了，你不知道啊？要的是个擅长读书的男孩，我看你家沈霄平时乖巧懂事，书又读得好，不如去试试，这事儿要是成了，你娘俩就可吃香喝辣了!”话说这张大嫂平素就看好沈霄，觉着这孩子虽然年纪小，但嘴甜会说话，一瞧着她就“张大娘张大娘”的喊，直喊人心底去，再加上沈霄经常辅导他家那笨小子赵虎的学业，所以一直把沈霄当干儿子宠。

　　今天早上她一看到那告示上的要求，就知道自己儿子肯定没戏，但她转念就想到了沈霄。这不，正是来通知阿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