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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洛寥寥想起,那个时候皇帝还是很喜欢她的,带着她去上阳,看看被他收纳的无限风光。她宿在原国先皇后的寝殿里。
      夜里睡得正香时,窗柩传来一阵响动,她起身想去看看。还未走近,脖子上就被架上了一把刀。不过那人还没来得及威胁她,自己倒先倒下了。她其实也不懂那时候的她为什么没有喊侍卫进来抓刺客,反倒是翻出了金疮药来给他处理伤口。按镜易的话说,这大概就是他们之间的缘分。
      洛寥寥抬起手,看着系在手腕上的红绳,两端相绑的结已经不见了,珠子也已经不见了。镜易告诉她,从她在棺材里醒过来的那一刻起,这红绳的结头便自己消失了,变成了一个无结的环,除非拿剪刀将手链剪断,不然这绳就是永远跟随她了。这红绳便是她的气运所在了,今后,绳断则身灭。这就是他们的玄术之一。
      她还知道,距离自己被勒,已经过去一月有余,自己不是活过来了。她早在被勒的那一日就死了。她在棺材里醒过来,其实是死人睁眼。
      怪不得她嗓子虽坏了,脖子却感觉不到痛,醒来后在棺材里躺那么久时间也没有被闷死。她现在就是一个活死人。
      一个活着的死人。不用吃不用喝,也不用排泄,容颜与身体皆保持死前的状态。她的血液也不会再流动了,所以她全身冰冷。即使被人捅了一刀,也没有事。毕竟本身就是个死人了,体内血液就算流光了也无妨。体内器官已经不起作用了,即使损坏了也没关系。她保持活死人的状态,完全靠的就是那手链上的气运。
      她又些开心自己没死,又有点想哭,自己这被勒坏的公鸭嗓看来是没救了。她还有点迷茫,她不知道她以一个活死人的状态存在这世间有什么用。
      倘若她是个活人,她会好好珍惜这好不容易回来的性命,找个山清水秀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像个寻常人家的姑娘,以一种积极向上的人生观度过余生。
      然而现在她是个不死之体,她不用担心没饭吃怎么办,没地住怎么办,生病了怎么办。她不病不死,只要她不剪断那根手环,她便能以活死人的姿态永远村在这世间。可,永远的存在又是为了什么呢?她又点烦闷的抓了抓头。
      镜颜见状,想来安慰她。被镜易阻止了:“这些事情对她来说,太难接受了。还是要她自己想明白。你过去只是给她徒增烦恼。”
      洛寥寥便这样在石头上坐了三天,即使脑子里还要一团乱麻,但有一件事她却想明白了,不管是活人还是活死人,既然她醒来了,她便要找兰贵妃去报仇!至于接下来的生活要怎么过,那便报完仇再说吧。
      她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正在磨药的镜易,镜易一句话便打消她的想法:“皇帝住的地方是正统,有龙气护着,你一个不死不活的东西是进不去的。”
      额,好吧。现在的她的确是个不死不活的东西。
      见她垂头丧气,镜易又提点了她一下,要她重拾了信心,他说:“报仇不一定要进皇宫呀,那宫里的妃子,难道就没有个归宁省亲,行宫避暑的时候?只要离那皇帝和皇宫和皇帝远一点,不被正统之气压制便好。”
      洛寥寥一听又来了精神。见她来了精神,镜易又适时地将一盆冷水泼了下来。
      “接近蓝贵妃后,你又要怎样报仇呢?仗着自己不会死,随便人家侍卫戳你窟窿,流掉最后一点血,去刺死蓝贵妃?”
      洛寥寥有些窘迫,实不相瞒,她先前就是这样子想的。
      镜颜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接着说到:“这可不是个好办法,既然能智取,何必要伤了自己呢?”
      “师妹你看,我会扰人神识。如果是我,那我天天侵入兰贵妃的神识,让她天天看到自己被老虎追、被蛇咬。这样的过上一个月还不精神崩溃?精神一崩溃,身上的毛病不是都跟着来了?”
      洛寥寥的眼神瞬间发出了光芒,仿佛饿狗见到了香猪蹄。原来他的师兄这么厉害!她都能想象出,兰贵妃头发渐渐掉光,终日神神叨叨的场景了。
      镜颜看出她在想什么,作为徒弟,非常乖巧地继承了他师傅泼人冷水的衣钵,贱兮兮道:“别做白日梦了,师妹!自己的仇自己报,要我这个师兄给你去报仇,你不得不承认那是一件很骨感的事,你是不知道外面的人找我改个意识要花多少金呢!”
      洛寥寥扶额,她这个师兄真的跟第一面见到的时候完全不一样。长了一张禁欲美男子的脸怎么就这么、这么不羁呢?恨自己是背着污名被赐死的,她要是风光大葬,她定把所有陪葬品拿出来孝敬这师兄!
      “寥寥,颜儿所说,正是我这几日心中所想。你以后要长久地存在于这人世间,总得找点事打发时间。我想着既然颜儿已经会扰人意识了,我便教你捏骨。他主内科,你主外科。将人的容貌捏成他想要的样子,或丑或俊,只要他开口,你就能捏出来。你看这门手艺怎样?”

      你看这门手艺怎么样?
      我看这门手艺非常优秀,及其神奇!
      洛寥寥两眼放光,用一种不可置信又被镜易能力折服的目光看向镜易。绕是镜易这把年纪了也老脸一红,她这目光简直就是姑娘家在看俊俏的小郎君。他忙把一旁的镜颜拉过来挡在面前。洛寥寥心里正想着,这老头真厉害呢。眼前蹦出一张年轻的脸,神思一下子拉了回来。
      接下来几日,师徒两人便轮番给她上起了捏骨课。
      所谓捏骨,便是用药水将面部骨头软化,再按照雇主的要求,将骨头捏成他所需要的模样。皮依附于骨,骨相变了,皮相自然也变了。
      不过他们镜氏从来不干赔本的买卖。赚金大任已经落在镜颜身上了,她要做的便是赚命。镜氏一族自古就是拨弄玄术之族,他们玄术厉害,时而干些有违天道之事,报应不爽,寿命不长。若按正常规律,他们是只有早死的命,续命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这被改头换面之人,都得付出点代价,那便是拿自己的寿命来交换。付出十年寿命就获得新容貌使用期限十年,付出二十年寿命便获得新容貌使用期限二十年。等期限到了后,这脸骨便回归原先的样子。
      一听这是别人拿命在换脸,而且自己师傅和师兄快死了,洛寥寥听课的心思有严谨了几分。人家都拿命来换了,她要是学艺不精,给人家捏差了。岂不是白白害人减寿了。师傅和师兄的希望皆在她身上,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啊!
      学了几天的药水成分后,洛寥寥总算掌握了这捏脸的基础。比方,甘叶草是要采取挂着露水的,没有露水的就不起效。羊毛是要剪刚成年的公绵羊毛,母羊的不见效、未成年的也不见效。诸如总总,虽然成分简单,但是要求却高。十五种药材,每个药材的要求都要牢牢记住,一样不符,便要从头来过。所幸,这些东西虽然杂,这山谷里却都有,倒是免去她去外采买的麻烦了。这些材料收集起后,便要精确好量,再一股脑的丢到罐里,熬上三天三夜。
      看着眼前那一碗黑乎乎、黏糊糊、奇异的味道飘满满屋的东西。洛寥寥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难道一时眼花,错将母羊当公羊?
      闻味而来的镜易,看到这碗东西便老泪纵横,洛寥寥以为他是被这东西熏到泪流满面,正想将这东西处理掉,没想到镜易端起碗将这碗诡异的糊糊放到鼻下闻了又闻,霎时,涕泪横流。捧着碗不撒手,“师傅,徒儿好想你啊!”
      洛寥寥呆若木鸡,凑到同样闻味而来的镜颜身边,问:“师傅还有师傅的?”
      镜颜没有回答她,而是一脸嫌弃的道:“师妹,你这药够臭的啊。”
      洛寥寥忍不住拧了他一下,他痛得跳开了几步,又跳了回来:“嗯,是有个师公,不过已经仙逝多年了,我也没见过他老人家。而且师公上面还有师公,镜氏一族可是十分绵延的。”
      “那师公的师公们呢?”
      “嗯,也都死了。”
      洛寥寥又十分不解:“怎么会死的?你们不是会续命的吗?怎么就死得只剩你们两个了?”
      “听师傅说,众位前辈们活了几百年,觉得再活下去没意思。就自我了结了。”
      洛寥寥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居然还有人嫌自己活得长?
      镜颜见师傅还痴抱着那碗黑乎乎的东西,忍不住上前:“师傅,师傅,你差不多得了。”
      镜易动情够了,才将碗放下,对洛寥寥到:“这捏骨术是我师傅,也就是你师公,引以为豪的秘术。自打师傅仙去后,我就不曾再闻到这药味了。寥寥这碗药深得师傅真传,一时间闻味思人,睹物思人。忍不住就哭了。”
      洛寥寥本来还有点担心是不是自己哪里错了,才导致这药糊糊如此诡异,听了镜易的话便喜上眉梢,才上眉梢又转为担忧:“师傅,这东西这么丑,有人愿意把它们往脸上招呼吗?”
      “傻丫头,哪里是要整碗都用掉。一滴就够了 。”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了捏骨第二卷丢给洛寥寥,“药已经熬出来了,便把这第二卷给你,熟读之后,就知道怎么捏脸了。”
      研读了第二卷之后,洛寥寥才知道,原来那奇臭无比的药糊糊,只需一滴,渗入水中,搅拌均匀,再往水里丢入巾帕,将吸饱了水的巾帕覆盖在脸上就好。等骨头软化后,便可尽情搓揉了。捏出一张满意的新脸后,便把这张脸放在阴凉处三个时辰,等骨头恢复了硬度后,便算大功告成。洛寥寥看得津津有味,这对她来说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这岂止是巫数,简直是如妖术一般的存在,把一个人的脸随心所欲地换掉,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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