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朝》靡果

3、第三章

　　将今日的药熬好，沈文栋看着斐自明喝药，今天的斐自明不似平日那样叫着苦，药热了好几遍才喝下，而是一口吞下，也没抱怨什么，他稍稍有点不习惯，不过还是照以往一样各个方面细细嘱咐了一才遍匆匆离开。学堂该开门了，孩子们估计还在等着自己。

　　出了斐自明家的院门到了学堂，果然门外都是在等待斐自明的孩子们。

　　“沈先生平日里教导我们圣人不贵尺之璧而重寸之阴，今日自己却迟到了呢！”扎着辫子的小女孩笑嘻嘻地冲着沈文栋说道。“抱歉抱歉，今日是我误时了。”沈文栋摸摸头，不好意思回道，“先生是去照顾那个人才迟到了吧？”另一个小男孩又插话进来，“先生每日都去照顾那个人，我听我娘说过了，那个人是回来等死的。先生你管他那么多干嘛？”

　　听到这里，沈文栋脸上已经有了怒意，“住嘴！小雀儿你不能听你娘胡说，大哥今日已经能下床走动了，病情在好转了！”看着一向温和的先生变了脸色，名叫小雀儿的男孩被吓得不敢出声。一旁的女孩看见他那委屈极了的神色，忍不住帮小雀儿回嘴：“先生才胡说，那人明明就快死了！”沈文栋脸色更是阴沉，他再次低头喝住了小女孩，不再出言，转身向学堂深处走去。

　　对于斐自明的病情沈文栋一直都不大清楚，村里的医生也说不出什么名堂。他曾经想要委婉地问问斐自明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每次都被斐自明很好地敷衍了过去，只告诉他这是自己内功受损的原因，需要静养，慢慢恢复。村里的人对于消失了许久又突然出现的斐自明没有表现出什么过多的情感，只是他躺在床上的日子久了，又不出来活动，就渐渐传出了斐自明是在外面惹了事，回村等死的言语。

　　沈文栋每每听到这些言语心中就一阵难过，可又没什么办法。今天听了两个学生在自己面前说大哥不行了，让他更加痛苦，早些时候看到斐自明的病明明已经在好转了。

　　坐在木质小桌旁的小雀儿看着跟平日一样在教授沈文栋心里也一阵难受。自己在学堂门前说的话明明不是故意要惹先生生气。今日上学前小雀儿的爹爹从山上带回了个薄薄的卷轴，那卷轴很是漂亮，正面像是一副地图，背后还有密密麻麻歪歪扭扭的字体，可是爹爹本就不识几个字，卷轴背后的字体更难以辨认，只丢给小雀儿当玩物。小雀儿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字依稀辨认出了“路险““必争”“能治百病”几个词语。沈文栋在小雀儿心中那可是上知天文，下知道地理的崇高地位，所以才想带到学堂里让先生帮自己瞧瞧这些丑得吓人的字体。

　　村里的人都知道沈文栋对斐自明担心得紧，也从不在沈文栋面前说斐自明的事。小雀儿想着那薄卷轴，心想说不定就是什么找灵丹妙药的宝藏图，自己只要把后面的字破解了，悄悄去寻了药治好了先生担心的那个人，那么先生就不会每天迟到，更不会一天到晚不说话，只在脸色上表现出焦虑。虽然今天自己在先生面前说错了话，可是还不是担心他嘛！先生一向都是温柔的，自己犯错也不会和以往的老先生一样拿长长的戒尺打他手掌，而是笑着和自己讲道理，可是今天却因为那个人大声吼了自己。

　　小雀儿越想越委屈，明明还在课堂上，泪水很快就顺着脸颊淌下来。沈文栋见状，只得暂停授课，走到小雀儿眼前，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别哭了，还在生我的气吗？”沈文栋温柔地哄道，“今天是我的不对，不该大声训斥你，可小雀儿也有不对，我们这不扯平了吗？别哭了，孩子。”看着小雀儿哭，沈文栋回想起斐自明，又不得不安慰起小雀儿来。

　　“先生不生气了吗？”小雀儿抹了抹脸，整个脸被蹭得像小花猫一样。沈文栋点点头，“我不生气了。”小雀儿的话也是无心，和小孩子计较从来都不至于。“太好了！”听见沈文栋肯定的回答，小雀儿立刻就止住了泪水，甚至还对着沈文栋神秘一笑，“先生既然不生气啦，那待会儿我给先生看个好东西，保准还能让先生高兴呢！”

　　沈文栋又好气又好笑地捏了捏小雀儿的鼻子，回道：“那好，等散学后咱们再看看你说的好东西。”安慰好小雀儿，授课才继续进行。

　　一个时辰过去，沈文栋站在堂口目送着孩子们回家，小雀儿果然一个人来找自己了。只是他神神秘秘，四处张望的样子很是滑稽。“小雀儿，你这样子就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你看看，这样谁还不知道你身上藏着个宝贝？”沈文栋不由逗他。

　　听见沈先生这番话，小雀儿立刻不东看西看了，但还是压低了声音说：“先生，我们去后堂说，可别让别人知道了。”沈文栋笑着配合他蹑手蹑脚向后堂而去，可这地儿如今确实只有他两人。

　　到了内堂，小雀儿先搬了个小板凳再沈文栋身旁坐下，然后神秘兮兮地从胸口掏出个用布包，再小心翼翼的打开，倒真像是个宝贝似的。他又慢慢将那东西打开，一副卷轴就这样全部展现再沈文栋眼前。“这就是我跟先生说的宝贝，这是我爹爹我今天到山上找到的。”小雀儿的语气像极了献宝给大王的小妖怪。

　　沈文栋一瞧那卷轴的料子就突然觉得不简单。随着小雀儿一点一点打开，那卷轴分明是一副地图。“你爹爹在哪儿找到的？”心中的不适感又开始作祟，沈文栋急忙开口。“就是平时大家上山拾柴火的地方呀，不过雪太大，爹爹走得深了些，这东西就躺在雪地上。”小雀儿看沈文栋十分感兴趣，叽叽喳喳回道，“先生我看不懂背后的字，只识得什么‘治百病’，这肯定是什么长生不老药的藏宝图！”

　　将卷轴翻过来一看，确实是密密麻麻的字。沈文栋一眼就看见了小雀儿所说的几个字，确切来说，只有这几个字是自己认得的，其他的根本就是另一种语言或者符号。完全无法辨认。“先生这上面说的什么呀？”小雀儿见他久久凝视着卷轴却不发声，有点奇怪地开口。

　　“这上面是异族的文字，我也无法辨别。”沈文栋目光沉沉回答道，小雀儿也不失望“可是先生，上面也有我识得的字，写着能治百病，那肯定不会是骗人的吧？”见沈文栋没有回应，而在自己思考着什么，他只得继续说道：“如果先生您顺着着宝图找，找到的长生不老药的话，说不定就能治好先生担心的那个人！”

　　沈文栋的思绪一下子被小雀儿无意识提出的斐自明拉了回来，原来这孩子是在为自己考虑，心中又是一阵感动。可是这小雀儿他爹怎么突然就从这生活了好多年的地方找到个看起来是藏药的地图呢？藏药图，藏宝图，宝图！一提到宝图沈文栋突然明白心中那股不适感从何而来了。他想起了昨晚遇见的那些怪人和袭击者！随便就割掉别人脑袋的穷凶极恶之徒！他们不是叫人交出宝图吗？难道这份就是？怎么会让小雀儿他爹找到了？

　　一连串的疑问倒把沈文栋自己问得心惊，转头看了看一脸期待看着自己的小雀儿，又开始担心起来。这东西可留不得，先不管什么宝图宝药，沈文栋再也不想和什么江湖纷争扯上关系，万一那伙人找到小雀儿头上就更遭了。他只得叫小雀儿暂时把那卷轴收起来。

　　“先生是不相信这是有长生不老药的地图吗？”小雀儿急得又问，沈文栋想了想得先唬住小雀儿，只回答道：“小雀儿你看，你爹爹往那片山林走了多年，从来没发现什么东西，凭空出现的可不是什么好宝贝，这东西八成是过路的人掉落的。而且，如果是真的宝图，会随随便便散落在雪地里吗？他们看来未必当它是真品，随便丢弃罢了。”几句话沈文栋编得漏洞百出，可小雀儿平时对他十分信任，见先生都这么说，他只得耷拉了脑袋。

　　“既然先生都这么说，那么肯定不是什么宝贝了，难怪爹爹也随手丢给我了。”小雀儿的兴奋之情一下子消减了下来。“你别灰心，这东西倒是好看，麻烦你为我担心了。”沈文栋摸了摸小雀儿的头，表示安慰。“先生你觉得好看也不错，本来是想要让先生开心的。”小雀儿干脆蹭了蹭沈文栋的手。

　　“无论你送我什么东西我都很开心，谢谢。”沈文栋还是感动不已，还是不忘叮嘱：“这件事可别告诉别人，不然可教别人嫉妒你送给我了东西。”小雀儿重重点了点头表示答应，才蹦蹦跳跳回家去了。沈文栋看着手中的卷轴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先收在了身上。

　　回家前沈文栋又去看了斐自明，见他在内屋休息，呼吸平稳，药也好好喝了，沈文栋站在床头，此刻的斐自明睡得十分安详，脸色也红润，但却有一种不真实感，让沈文栋不敢靠近。

　　沈文栋只是静静站着，思考是否该将昨晚和刚才发生的事告诉斐自明。从小便是这样，无论自己遇到什么事情首先想到的都是斐自明。小皮球丢了找他，挨爹娘骂了找他，被村头的狗咬了也找他……当时的斐自明在自己心中简直无所不能。可斐自明总是帮着他解决问题，自己的事情一直只字不提。如今的斐自明虽然待自己的感觉没有变，但自己的心情却不一样了。他不在的日子里，什么事也是沈文栋自己解决，况且自斐自明回来病后在沈文栋眼里就是个易碎的琉璃娃娃，哪还敢让他再操心。

　　思来想去，沈文栋还是在犹豫中断了这好不容易找回来的，自小万事依赖斐自明的情感，然后他才悄悄合上门，回到了自家门口。

　　还没踏进院内，沈文栋就察觉道一丝细微的不同往日的气氛。院里本该紧闭的木门已经开了一个缝，这是有人进去的痕迹。沈文栋眉头一皱，一把上前猛的推开门，果然有人在屋里。

　　“哟，这不回见了吗？”

　　是那个让沈文栋毛骨悚然的声音，昨夜脑袋着地，鲜血飞溅的画面迅速闪回至他的脑海。他低头仍可见来人青色袍底沾染着发灰的血迹。思绪再次炸开，这人为什么会找到这里来。果然是来向自己索命的吧。沈文栋强迫自己面对他，抬起头来，对上了青衣男子的眼。

作者有话说

　　春卷真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