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时天空》颜若花落

27、二十七、山间桃林（二）

　　一行人刚到桥边，就听得郭慕岩高声叫道：“小雨，烤的太慢，速来想办法。”
　　颜若答应一声跑了过去，却见众人都离火堆远远地或坐或站，只单志武与墨香一人举了一条鱼在忙碌地烧烤着，颜若乐道：“难怪慢了，烧烤的乐趣就在于自烤自吃啊。”
　　颜若自己拿了鱼，抹了调料，自得其乐地烤了起来，慕岩也跟着她烧烤，漫画男与郭解寒暄几句就想过来，却被韩鄢拉住不知在说些什么，曹克、陈染也与郭解笑谈着，那青衣少年自走到火堆边看着，颜若热情地打着招呼：“这位哥哥，刚才尚未问汝尊姓大名，可否方便告知？”
　　“在下龙门山（今陕西韩城县）司马子长。”这个青衣少年倒没有时下文人中的娇骄二气，就连颜若这个小丫头的话都能认真作答，颜若把自己手中鱼递给他，自己又拿了两条依旧坐于火堆旁烤着鱼，一面对那少年道：“吾听到汝说出名字，是否应该接着说：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啊？”
　　“哈哈，小雨倒有几分江湖人本色。”慕岩爽朗地笑道。
　　“不然，在下无名之辈也，汝毋须如此。”不知是不是烤火时间长了，少年脸上竟浮现两朵红云。
　　“吾听说过司马相如、司马迁。。。。。。”颜若喃喃自语道。
　　“汝从何听到吾之名？”少年惊奇地。
　　“汝是。。。。。。”
　　“在下复姓司马名迁字子长。”
　　“汝是司马迁？令尊可是当朝太史公？汝因何到此啊？”颜若连珠炮似的提问着。
　　“吾自幼立志此生必写出一部贯通古今的史书，听闻当代大儒董仲舒先生隐居于洛故此赶来求学《公羊春秋》，奈何事不凑巧，先生恰好出外游学而去，吾失望之时恰在街头偶遇桑兄弘羊，应邀到这里观花听琴稍做开解。”
　　“谁是桑弘羊啊？”颜若吃惊地问，这桑弘羊在西汉可是堪比财神啊。
　　“不才正是桑弘羊，小妹妹早已认识了哦。”漫画男自在地坐在颜若身旁调笑着道。
　　“桑兄善算术，精于经济之道，子长有幸得与学焉。”司马迁谦虚地。
　　“噢，算术？经济？”颜若对这两个词的在西汉的涵义不太能理解。
　　“小妹妹懂算术否？”桑弘羊轻笑着，一副就知道你不懂的样子。
　　颜若顿时来了火，想我好歹大学也毕业了，算术水平比你低才怪呢，猛想起射雕里黄蓉的难题，禁不住嘿嘿一乐，对桑弘羊道：“小雨愚钝，确有一算术题不解，望公子不吝告知。”
　　“讲来听听。”
　　“吾近日学论语知孔子有弟子三千，达者七十二人，但不知这七十二人中冠者几人，少年几人？”
　　果然见他皱了眉半日不语，就连司马迁也凝神思索起来，曹克走过来习惯地揉了揉颜若的头发，无奈地低语：“又想起些古怪的问题了。”
　　颜若看看鱼已烤得两面金黄，遂扭头笑眯着眼递给他：“大少爷尝尝味道可好？”却见曹克身后紧跟着那个弹琴少女，此前她一直含羞带怯地低着头未曾看清样貌，此时只见她脸如美玉，眼如流星，天生一对弯眉，盈盈一笑，美的夺人眼目，一袭粉色深衣，外罩天蚕丝织成的纱衫，整个人更象童话中的公主，她脉脉含情地望着曹克的一举一动，眼中满满的都是爱意。
　　“好漂亮的姐姐啊。”颜若由衷地夸奖着。
　　却见那少女羞涩地看了曹克一眼又低下了头。
　　郭慕岩嚼着烤鱼大笑着：“确是美味。”又对正在思索的两人道：“什么冠者几人少年几人，想来定是小雨在戏弄汝二人。”
　　桑弘羊与司马迁都了然地直视颜若，司马迁淡淡地“吾读论语不下百遍，亦从未闻有此说法，想不到今日竟被一孩童戏弄。”
　　“不然，汝纵然读了论语千遍，不明夫子微言大义，也是枉然。”颜若郑重地。
　　“汝且细细讲来，若真有道理，吾等自会认输。”桑弘羊道。
　　“不知认输了可有彩头？”颜若嘻笑着：这桑弘羊家可是洛阳巨富啊，此时不讨些便宜更待何时。
　　桑弘羊想了想，解下腰上所配羊脂玉佩：“若吾认输则玉佩归汝，若汝有事可持之找吾，吾必尽力帮汝。不过，若汝输了该当如何？”
　　颜若洋洋自得一摇三晃地：“吾怎会输？各位听好了：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岂不是说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五六得三十，成年的是三十人，六七四十二，少年是四十二人。两者相加，不多不少恰是七十二人。”
　　众人都是大笑不已。
　　“哪有汝此等算法？”韩鄢妖妖娆娆地踱过来提出异议。
　　颜若一脸痛心疾首状：“瞧汝这般学而不思，嘿，殆哉，殆哉！”
　　桑弘羊笑着递过玉佩，颜若却不接，他奇道：“怎的好不容易得来的彩头倒不要了？”
　　颜若天真无邪地望着他笑了起来：“既佩于身上必是汝心爱之物，吾若不慎丢失岂不可惜，更何况汝既有心帮吾何必定要此物为证？”
　　“果然是个聪明女子。”韩鄢妖媚的凤眼也扫向颜若，颜若竟吓得一激灵打个冷颤，曹克感到她在发抖，习惯地搂住她柔声问道：“可是觉得冷？”
　　看到这熟悉的暖暖的笑脸，颜若瞬间平静下来，摇摇头大口啃着烤鱼，眼角余光看到那粉衣美女面色不豫，心情大好，笑着又往曹克身边蹭了蹭。
　　众人尝过烤鱼，早有婢仆伺候着净了手，又煮了茶端了点心上来。
　　桑弘羊又恢复了优雅的表情：“品茶赏花不可无乐，舍妹云柔不才，愿为诸位献乐。”
　　说句实话那粉衣美女琴弹的好，人长的靓，家世虽是不太受社会重视的商族可也是当时的巨富之家，对于这时不受家里重视的曹克来说，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吧，颜若暗自思考着。
　　慕岩听得不耐烦，悄悄对颜若道：“弹的什么哼哼唧唧曲子，不知所谓，倒不如捕鱼来得痛快有趣。”
　　“此曲名为《佩兰》，取《离骚》中纫秋兰以为佩为曲意，隐含着寻觅知音之意，”颜若说着笑看曹克一下：“与司马相如之《凤求凰》可堪一比呢。”
　　“休得胡说。”曹克似有怒色，颜若吓的一吐舌头，再不敢说话了。
　　慕岩却毫无机心地大笑。
　　“奴家所学有限，不知小雨妹妹能否赐教一二？”粉衣美女有些恼怒地对着颜若道。
　　怎么针对我了呢？明明应该找郭慕岩的茬才对啊，真是欺软怕硬之辈，我还就偏不叫你如了意，颜若暗想，故做为难地答：“小女子懂得什么，只会些个乡野俚曲罢了，确是难登大雅之堂。”
　　“小女年幼无知，恐有辱诸位耳目。”
　　“且试无妨。”桑弘羊笑答，司马迁与慕岩也期待地看着她，曹克却知颜若素有急智因此只宠溺地揉了她头发浑不在意，韩鄢与郭解是一副看游戏的样子。
　　“吾幼时曾听爹爹唱曲与娘听，甚是好听，今日就唱来吧。”颜若坐在琴前看到眼前景色，好像《桃花朵朵开》最是应景，只好假托爹娘的名义演唱了：
　　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
　　等着你回来
　　看那桃花开
　　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
　　等着你回来
　　把那花儿采
　　暖暖的春风迎面吹
　　桃花朵朵开
　　枝头鸟儿成双对
　　情人心花儿开
　　啊哟啊哟
　　你比花还美妙
　　叫我忘不了
　　啊哟啊哟
　　秋又去春又来
　　记得我的爱
　　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
　　等着你回来
　　看那桃花开
　　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
　　等着你回来
　　把那花儿采
　　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
　　等着你回来
　　给你把花戴
　　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
　　尝尝家乡菜
　　团圆乐开怀
　　颜若唱着歌却真的想到了老实爹与舞姬娘，再想到自己现在是个还在奴籍的孤儿，前途未卜，一首欢快的歌竟唱的流下泪来。
　　陈染怜惜地为她擦着泪，温言道：“莫哭，还有义父呢。”颜若回抱着陈染哭的更痛。
　　曹克也摇头叹息着：“小小年纪父母长兄一年内俱亡，真真可怜啊。”
　　司马迁与桑弘羊都惋惜不已，看着颜若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怜悯。
　　郭慕岩过来安慰着：“小雨莫哭，日后岩哥哥自会保护于汝，”一面迁怒于桑云柔“好端端地非要比什么琴曲，害的雨妹妹难过至此。”又跑至郭解前商量要带了颜若回家，郭解却一派大侠风范地让儿子不可强逼了颜若。
　　“此婢聪慧异常，想来临江王也必喜欢，既是孤儿，吾便带回王府让王爷栽培可好？”韩鄢美目流转间已有了主意。
　　颜若吓得钻入陈染怀中瑟瑟发抖：到刘彻那个男女通吃的人身旁才是生不如死呢，陈染轻轻拍着她后背悄声道：“莫怕，莫怕，大少爷自有主张。”
　　果然，曹克镇定地：“多谢韩大人厚爱，无奈此婢身世甚是可怜，况现今陈先生爱逾亲生，恕克实不忍再见其骨肉分离。”
　　韩鄢还要再说些什么，郭解淡笑着道：“不过略聪慧些的婢女罢了，哪里找不到更好的，韩大人又何苦为难一个弱女？”
　　韩鄢妖媚一笑：“郭大侠所言甚是，吾不过一片好心观其可怜，却未考虑这许多，倒是鄢的不是了。”
　　“无妨，韩大人毋怪责克就好。”曹克这才松了口气。
　　颜若也松了口气，在陈染温暖的怀抱里竟不知不觉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