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沐然》雪落匿声

23、第七章 残存 第四节 黑羽幻灭

　　望湖楼。
　　“多年未见，别来无恙。”无名落座。
　　“时隔多年，却不承想重逢于此。”无伤替二人将茶斟满。
　　“当年的心结，我费了几十年方才释然。也不知算是生性执拗，还是修为不够。倒是你，这些年干了不少大事。”无名遥敬无伤，一饮而尽。
　　“云中沐？”无伤察觉到茶的特别之处，愣了半晌。
　　“不错。”无名的嘴角微微上扬。
　　“果然，你还是想羞辱我。我一念之差，竟留下了她的性命。如今想来，确实是只差一步之遥。你说，这算不算天意？”无伤是眼底掠过一丝杀意。
　　“你忘了首座当年的教诲了吗？无论你我有多大能耐，天道永远凌驾于你我之上，掌控着全局。就算能逆天而行，却终归免不了消亡的结局，当年首座嘱咐我和雨涟，说你将来定会行毁天灭地之事。”无名心头一动，直接顺水推舟，“我还以为，你是真的想通了。”
　　无伤抬眸与无名对视，眼中的杀意衬得眼底的白化作血般的红。
　　是血瞳。
　　“无伤，你以为你现在还剩下多少能耐？你以为这几十年来，首座归隐，灵、阙二阁建立，都只是理所应当？无伤，你自诩聪明，却似乎忘了你当年拜入了谁的门下，最后血玉交给了谁。”
　　“你以为，我会被你的三言两语蛊惑吗？”无伤狞笑。
　　“自然不会，但我出于道义，还是想提醒你一句：首座这酒，可就是专门为你备好的，并不是什么怀旧。”无名倚栏而立，难抑欣喜。
　　“从你决定要重铸天下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了今日，注定要败在你残存的难一点善念上。因为这本就是条不归路，最后只能是万劫不复。首座的酒里，下了生死契。在苍梧之战前你出征那晚，便随酒饮下。后来你被逐出师门，一心想要彰显你的本事，殊不知，首座早已料到你会在某一天前来找他，毫无防备地来求他！因此首座在渭水之畔让你饮下的，恰是生死契的引子，因为到了那时，天下已经容不得你了！”无名一字一顿地解释，无伤的脸色一点点地沉下去。
　　“所以这一切早已布好了局，我不过是循着执棋者的意愿而行？”
　　无伤顿觉五雷轰顶，所有的幻想与自负，都开始崩塌。
　　“首座给你下生死契，本是以防万一。只是你执迷不悟，自掘坟墓，才逼得首座下了最后一步棋。这万鬼噬心的滋味，可还好受？”无名冷冷地望着处在崩溃边缘的无伤，补上最后一刀。
　　无伤兀自站起，望着楼外：“可惜，你见不到这一天了。”
　　语毕，纵身跃下。
　　无名侧头，望见无伤身后竟生出了一双黑羽，而黑羽随着无伤的下坠，一点点瓦解。
　　无伤落地之处，赫然出现了一座三层高的楼阁。
　　无名赶到望湖楼底时，已有不少人围了过来。
　　“怎么突然出现了一座楼阁？”
　　“而且名字也怪，叫‘两仪阁’。方才听望湖楼上的人说，是有一个身影纵身跃下，落地化成的。”
　　“这么邪乎？”
　　无名戴上斗笠，转身而去。
　　两仪，是阴和阳。无伤拜入灵阙阁，习得是济世安民之法，是为阳；苍梧之战后被逐出师门，一心想重铸天下，是为阴。
　　“彼岸花虽是地狱之花，毕竟也希冀过光明。无伤虽行悖逆之事，心中却终究还残存着一丝善念。如今化为两仪阁，也算善终。”无名想到此处，忽觉天机之妙，实在莫测。
　　每一个局外之人，其实都恰在局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