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华年》一念不成魔

4、转机

　　乔冉从欧阳府出来，牵了匹快马，过了几个村子，又翻过一座山，来到了一处隐蔽的宅院。

　　宅院外红色大门紧闭，门上挂着一个大牌匾，写着‘轻云山庄’。乔冉敲了门，有人开门说道“主人正在等你！”

　　穿过曲折的长廊，来到后院，又过了几间宅院，这才到一道石门前。

　　石门自动开了，正对门位置坐着一个面目慈祥老者，两侧立着几张熟悉的面孔，这场景像极了皇帝上早朝。片刻老人他拈了拈半百的胡须道：“回来了？”

　　乔冉一步步走到老者面前，双膝跪地叩了个头，“主人，乔冉把事情办砸了，回来领罚。”

　　“可还记得，任务不成，领何罚？”

　　“受戒鞭一百，饮嗜骨酒，永远不得向您问起血仇之主。”

　　“你可知这两年里每一步棋，都是用你同门的命布下的，若不罚你，如何给他们一个交待。”

　　“乔冉知错，请主人下令吧！”

　　老头摆摆手，身后走出一手持长鞭的黑衣男人，他绕到乔冉身后。乔冉听见长鞭破风而至，接着后背一阵剧痛，不似刀剑那般痛快，火辣辣的疼，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燃尽。

　　挨戒鞭已不是头一遭，只是从前有流觞护着，身上也就被鞭尾扫几下，算不得什么。今日她终于知道流觞为她挡下的鞭子是何滋味，她喃喃自语道“你这个傻瓜，原来挨鞭子这么疼！”

　　昏暗的屋子寂静无比，她咬着嘴唇绷直身子跪在地上，任由鞭子一下下打下来，粉色的衣裳被染成红色，后背每裂开一道口子，她便轻微摇晃一下，然后又定定的杵在那里。

　　四十二…

　　四十三…

　　她倒地前，听到耳边有人数着！

　　“果然没撑到五十…”

　　其实就这样死了也好，她爱着的爱着他的人，都去了另一个世界。奈何桥边，饮尽孟婆汤，今世的种种总算能一笑而过了。只愿来世没有杀戮，毕竟杀人与被杀皆非她所愿。

　　乔冉觉得眼前越发的黑，她感受不到疼痛。恍惚间她想起爹娘的脸，苍白的面颊不自觉的绽出一丝苦笑。她闭上眼喃喃道：“爹，娘，绣儿终于要去见你们了，你们不要怨绣儿，仇我尽力报了，只是天不随人愿。”

　　再醒过来时，乔冉躺在一个铁笼里。这里是轻云山庄的地下囚室，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主人心狠折磨人手段也多，天牢地牢水牢应有尽有，这里的刑具可能连大理寺都自愧不如。她也曾抓过许多人到这里，果然风水轮流转，作恶终有报应…

　　乔冉吃力的用手扶着铁围栏坐了起来，身体从里到外没有一处不疼，看来自己还没死。只是，主人向来言出必行，连一百戒鞭都没挨过，怎么会放过自己。

　　她还想不明白，那晚为什么会失去了全身的功力，然后碰巧欧阳飞羽染指了自己，碰巧奸情又被所有人撞破。就算是处心积虑做一件坏事，也很少有人能做的如此行云流水。

　　哐～～，铁门突然开了，主人被十几个弟子簇拥着走了进来。

　　她努力撑着身子跪了起来，拱手道：“主人，小冉没用，您一刀杀了我就好，为何救我？”

　　坐在椅子上的老者，抬手捻了捻花白的胡子道：“老夫的确想杀了你给旁人一个交待，可我也会念旧。我这三十六个弟子中，只有你和流觞是我亲自救回来的，我对你二人向来都寄予厚望。当年你不肯出来一心要陪你爹娘葬身火海，我拉你你就咬了我，一口下去，咬了一块肉，胳膊当时便血流不止，连骨头都能看见了。这么多年那疤还清晰的横在我的右臂，可我看你报仇的心思倒是快被消磨尽了！”

　　十年了，乔冉一直逃避不愿想起当时的场景，时至今日，她仍然不能接受爹娘的离去。主人的话又逼她忆起了那天，那是她生命里最深的且无法愈合的伤疤，每每碰触，都觉得痛不欲生。

　　乔冉擦了擦眼泪，“这次没完成任务，得不到仇人的线索，活着或者死了，对我来说已无区别，乔冉谢过主人的养育之恩，愿主人身体康健，万事顺心，今日就此别过！”

　　她对着主人叩了三个头，之后抬起手，掌心集满全身功力，准备朝自己胸口打下去。只是手落到一半，就被主人死死抓住动弹不得。

　　“老夫与你的约定，任务失败，你便永远得不到仇人线索。不过对于你，有件事倒是可惜了……’

　　“可惜？她冷冷一笑，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我可惜的！”

　　“老夫知道你还有弟弟尚在人世，你这一死，他在这世上便是孤身一人了…”

　　“弟弟？主人，你说安儿还是福儿，他们还活着？”

　　“只活了一个，今年已经十二岁了……”

　　乔冉曾以为在这世上已是孑身一人再无牵挂，如今竟有人告诉她还有至亲尚在人世，她咬着胳膊，眼泪还是倾泻而下。过了很久，她跪着走到老者身边，扯着主人的衣角问道：“主人可是骗我的？您一定是骗我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主人，我求求你，告诉我他是谁他在哪？主人，求你了……”

　　乔冉不停的叩头，一会儿的功夫额头已满是血迹。

　　“按轻云山庄的规矩，完成这次任务，老夫自然会告诉你他的下落。在这期间，我保他毫发无伤…”

　　“谢谢主人，这次无论刀山火海，我都愿意闯，只要能保全爹爹最后的血脉，主人要我立刻死我也愿意！”

　　“你是老夫一手养大的，还舍不得你去送死，只要你这次成功，老夫定然既往不咎…”说罢笑着伸出手扶起乔冉，柔声的问道：“苏烈这个人听过么？”

　　乔冉点点头，之前行走江湖时常听人说起他的名号。他如今官拜左卫中郎将，品阶虽不高，但论谋略武功不输于当朝任何名将。他生于隋末乱世，自幼跟随父亲四处征战，十五岁就为先锋，剿灭多伙势力保一方太平，不到弱冠之年时已经名扬天下。后隋灭他投在窦建德麾下，窦建德死后他便归隐，沉寂了几年才被启用。自去年平定东突厥，如今大唐太平已无战事，他带领部下和府兵一同开垦荒地，深受百姓爱戴。

　　“早年间苏烈曾是刘黑闼麾下一员猛将，后来刘黑闼败在太子建成手下，当时大军翻遍所有地方也未发现金银器物。后来民间传言刘黑闼早早料到自己大势将去，便将军饷悉数埋于某座慌山里，那记载着宝物安放之地的藏宝图，就在苏烈手上！”

　　藏宝图？乔冉暗想，这藏宝图一事多半只是个传言，苏烈若有宝藏也许早就暗地里转移了，哪还能等着人去偷。她虽晓得苏烈是个英雄，但是为了父亲最后的血脉，她只能对不住苏烈了。

　　“遵命，若那藏宝图属实存在，乔冉一定会取来交到主人手上！”

　　老者听完笑着轻抚着乔冉的脸，“将脸换回来，你这副模样，哪个男人看了会喜欢！一会儿命人帮你调理下身体。老夫都替你打点好了，三日之后，你便嫁到苏烈府上给他做妾。记得，半年之内找不到藏宝图下落，那个孩子定会死无全尸。”

　　乔冉听完，身子一软瘫在地上，她曾发誓此生永不嫁人。也打算报了仇就自绝于人世，这样与流觞在阴曹地府也能作对鬼夫妻。如今誓言大约守不住了!

　　“是”乔冉跪在地上攥紧拳头，在心里一遍遍祈祷“孩子，你一定要撑住，姐姐这次一定会找到你，再也不准任何人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