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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暧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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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润玉所置宅子依山而建,绿水相绕,亭台楼阁一应俱全,宅内游廊交错,分了几个独立的庭院,院内皆是山石点缀,花团锦簇,垂柳青竹。每个房间布置的也颇为细致,笔墨烛台,盆景插花,琴棋书画都妥帖安置,看得出主人精心打理过。
宅子后院有一处大花园,从圆月石门进入便可见珍奇山石,藤萝掩映,奇花异草,佳木葱茏,甚至有些并非凡界之物。花木深处,微露白石小径,从此向前,临近湖畔处架起一座长桥,直通湖心小亭。
亭中长凳上躺着一位翠衣公子,姿容艳丽,面若桃花,阖着眼也有惊人艳光。他衣襟敞开,半个身子悬空,右手垂到地面,好像随时要摔下,四仰八叉,毫无睡相,将一副好皮相破坏殆尽。
润玉咳了咳,低声唤他:“彦佑”。过了片刻,却见他毫无反应,润玉只能抬高音量“彦佑!”
“啊!”被润玉惊动,彦佑一个翻身直接滚到了地上。“诶呦,摔死我了,你为何不施法接住我吗?”缓了一阵,他撑起身来,抬头满含怨念地盯着润玉。
润玉面皮抖了抖,忍住笑意, “抱歉,没反应过来。”他口中说着抱歉,神色却无半分愧疚。
彦佑不满道: “我前前后后赶了两个月的路,被你和邝露折腾这么久,中途就没歇息过,好不容易补会儿觉,你为何非要此时扰我清梦。”他从地上爬起,甩了甩头发,略带愤恨地将整饬衣衫。
就算我不惊动你,你也迟早会掉下来。润玉暗自腹诽。
随即矜重道: “娘亲之事我想与你早日商议。”
彦佑听闻此言,静默少顷,垂眼开口:“坐下说话吧。”
湖心亭间有一方石桌,两人相对而坐。彦佑化出酒壶酒杯,为润玉和他各自斟满。
润玉饮上一杯酒,思索如何启齿。沉默少焉,他才沉吟:“我一直想复活母亲,这千年来我踏遍六界,终于集齐了她消散到各处的魂魄。前不久获得养魂令,此物可以温养残魂,也能指出其他魂魄的位置。如今娘亲魂魄已全,再温养上九十九日,我便可为她重塑肉身,复原生机。”
“你能找到干娘的散魂着实不易,可复活殒身千年之人终是逆天而行,你确定你的方法可行?”
彦佑听闻过起死回生之术,六界玄妙,能人异士层出不穷,死亡之人复生也算不得什么稀奇。早先就有旭凤重生,但簌离却那些重生之人都不同,她受琉璃净火焚烧,灰飞烟灭千年之久。重生者全是死亡时间不久,魂魄未散之人。而且她本身血脉平庸,不若旭凤本身就是不死之鸟,即便遭受重创仍可保留一缕魂魄,从而涅磐重生。依常理而言,簌离断然没有半分复活的可能。
润玉:“自是有万全把握。”
虽闻他此话言之凿凿,彦佑亦不敢全然尽信。他感激簌离养育之恩,也希望她能复活重生,但此举必然艰难重重,纵然润玉做好十足准备,也不能说有完全把握可以成功。
彦佑知他孝心一片,心中默叹,还是说: “如此也好,干娘若知你这分孝心,必然欣慰。”
“介时可能还需你相助一二,到时候再说吧。”
“好说好说,干娘之事我定当竭尽全力在所不辞,不过……。”他话锋一转,看向润玉双眼,一字一顿“介时,我想向陛下讨个恩典。”
润玉轻笑,有些好奇“你向来逍遥洒脱惯了,能有什么事求我。”
彦佑又替他斟满酒盏,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试探道: “时机到了,我自会说,此时只问陛下答不答应。”
润玉此刻心情不错,正儿八经的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噙着笑意: “只要我能做到,定会应你。”
“放心,此事不过陛下一句话的事。”彦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不过得了应承,也开怀起来,冲他眨眼,半真半假回答,拿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
“好,真如你所说我便放心,不打扰你了,我也乏了,告辞。”润玉站起身来,直接从原地消失,自行回房内歇息。
彦佑被润玉一番搅扰,睡意去了大半,他方才从后院穿过时,虽觉那处景色甚好,但也未为多做停留,现在没了倦意,正好去那园中瞧瞧。
穿过长桥,便是一幅水木清华的景象。润玉这厮真会享受,彦佑撇撇嘴,不过也不得不承认他将此处修葺得甚好。
行过花丛,但见一抹青影独坐在在园中石案旁。此处幽竹成荫,假山林立,清溪蜿蜒倒与那青影相得益彰,尤显这里静谧清幽。
彦佑变出一把折扇,施施然走过去, “美人,这是怎么了,愁眉不展的,在想什么”他笑吟吟地问道,坐在邝露对面,将那折扇展开,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桃花眼溢出笑意,目不转睛的盯住邝露。他本生得绝世风流,举手投足间便令人目眩神摇,挪不开眼。
他突然出现,邝露有些回不过神,呆滞了片刻,才摇头无奈道 “彦佑君,你莫要取笑我了,邝露姿色平平…… ”
听闻他此言,彦佑瞪大双眼,语气中尽是难以置信: “谁说你不好看,真真是瞎眼了,本公子可是万花丛中过,你要相信我的眼光,我的《六界美人图谱》中你可是榜上有名的。”
邝露摇头噤声,不欲与他在称呼一事上再做争辩。
她面上平静,旁人瞧不出什么情绪,可彦佑总觉得邝露总身处深处一股凄风冷雨的氛围中。她惨淡,润玉凄清,这两人太像,本是最理解对方之人,却无法为对方带去半分明媚温暖……
彦佑最见不得女子不开心,尤其是美丽的女子,他冲邝露招招手,俯身附在邝露耳边,低声引诱道:“美人,哥哥带你去好地方。”
说完直起腰身,冲她笑得一脸暧昧恣意,配上他本就艳丽俊美的皮相,格外撩人,可惜邝露实在不解风情,欣赏不来他这般姿态。
知晓他的性子,邝露只觉额头隐隐作痛,推测道:“彦佑君,应该只会领邝露去寻花问柳吧。”
“聪明聪明,你整日跟在润玉身边鞍前马后,也不闲闷的荒。纵然他那副皮相着实上佳,你对着看了几千年也早该厌了吧。”
果真如此,邝露哭笑不得,“彦佑君,恕邝露实难奉陪。”
“拒绝得这么干脆吗,想当初锦觅可是兴高采烈的就随我去了,你年岁不比她长多少,怎么老这幅苦大仇深的样子,不知道给自己找点乐子吗?”
邝露指尖抖了抖,凝滞道:“我……我自然不能与水神……锦觅仙上相提并论。”
“别别,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想太多。为何总要妄自菲薄。我领你去清风阁,里面新来的一个小倌跟润玉长得如出一辙,你见了,定然喜欢。”彦佑双眼顷刻间缀满星辰,满含期待的看着她。
邝露心中微动,委实好奇,思虑一番,压下那点蠢蠢欲动的心思,还是摇了摇头,“修行最重要的就是摈欲绝缘,不可去那等烟花污浊之地。”她胡乱邹了个借口。
“诶呀,你这木头桩子,你清心寡欲了那么久,修行还不如我,守这明面上的功夫做有何用处。”要是你真能明心见性,何苦为情所困,被情之一字牵绊至今。彦佑暗想。
“是吗”邝露语气不定,略感迷茫,却是在思索那个凡间男子是否真如彦佑所说与润玉想像。
看她面皮上有所松动,神色间也掩不住好奇,彦佑松了口气,觉得她幸好完全没有了无生趣,起码对未知之事还是存着兴趣。斜斜翘起唇角,笑得狡黠,趁她不备,直接使出法术扯住她瞬移到了流风阁前。
天色渐暗,远方靛蓝苍穹现几点微弱星芒,园中清风扫过,竹林簌簌作响,清静幽深一如往日,仿佛未曾有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