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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后清理死伤，收押俘虏，计算损耗缴获不一而诉，足足忙到天色大亮，方自慢慢渡河回来，这边霍布朗又派了黄进前来，远远看他便迎了过来。福康安翻身下马，突觉得肋间一痛，伸手进去一按，虽不见血，却只觉得痛彻心肺，回想似乎是被个使狼牙棒的扫了一下，怕是断了肋骨。他说是身经战阵，却多是远远指挥，站着看人杀敌，昨晚恶战，一心只在杀人保命，倒没觉得，此时歇下来便有些难以支撑，旁边小六子警觉他脸色不对，手按着肋间半天不动，只觉得心里一阵急跳，惊叫道，“爷，不是伤了吧！”
福康安皱眉，挥手推开他的搀扶，“不过是被扫了一下，大惊小怪什么？”一手摁着伤处，一手招呼了黄进和一干子军官过来，“仗打大了，是我料事不周，自当上书请罪。现下两件当务之急，一是下令给魏庆府衙的张宪，我要征用城里的所有大夫，集中起来给我的兵治伤，所有的红白药物，紧着我的兵先用。其二，这些难民一概先不入城，集中到后山的道观中，有病的隔离起来，有伤的另派大夫过去。粮食衣物先从刚卸下来的东西里拨一点。”想想霍布朗才是前敌主帅，又加了一句，“这个待会我和霍军门说。”
此时人人都只盯着他摁着肋间的手，哪里还顾得上猜分他话里的意思，一味诺诺称是。这边张文瑾一身的血带着两个人过来，“福爷，这两个人说要凭人头领赏。
福康安低头看地上，一条麻绳上血淋淋地穿着七八颗人头，俱是面目狰狞，血肉模糊，不由得一阵恶心，移开目光定了定神，转头看过去，只见两条彪形大汉，一身的血污染得褴褛的衣衫没了颜色，站在那里却依旧杀气腾腾，不由得心里暗赞，好汉子！只见其中一个人过来给他磕了个头，“小人赵大仓，听将军老爷说凭人头领赏。”
福康安那时只是为了约束溃散了的屯兵回头杀敌，没料到难民中当真有这样的好汉，一时间倒是没有想到如何赏他们，开口问道，“都是你们杀的？”
赵大又磕了一个头，“是小的兄弟两个杀的。”
福康安弯腰拉他起来，“好汉子！你想我赏你什么？”
赵大有些怔然地看着他，“小。。。。。。小的不知道。”
福康安在他肩头一拍，“你们兄弟有种，不当兵可惜了的，跟我吧！两年就出息了。”
赵大犹自愣着，福康安已经转身走了，赵二从地上爬起来，“哥，这个将军究竟赏了我们什么？”
小六子过来一拳打在他肩上试了试力，“当真是好身板，爷赏了你什么？爷赏了你前程！”
赵二看他一身衣甲鲜明，不敢还手，只是嘟嘟囔囔，“小的还有老娘在堂，不如赏些银子粮食。。。。。。”赵大已是推他一把，遥遥对着福康安的背影连连叩首，“小的谢爷的提携！”
福康安一边走，一边查看伤兵，众人提心吊胆地看着他一头的冷汗，生怕他一个不支倒在地上，又没人敢问他伤势，只觉得这个贵戚公子悍勇之余未免有些太作，只得命人偷偷报了霍布朗前来。好容易看过一圈，此战甚为惨烈，却算是全胜之局，虽然自己这边死伤各一百多，却让都汗留了四百多尸体在河滩之上，光战马就拉回来三百余匹。福康安看见地上还躺着不少负了伤的俘虏，都用狼一样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看，心里莫名就生出一股子戾气来，“留着这些人做什么？传我的令，敌军伤号一律不救，都拖到滩前就地斩首。”话音未落只见云素缠着绷带过来，听见他的话小脸上煞白一片，一双黑涔涔的眼睛看着他，又极快的转开了。
黄进是那天跟着他到多尔济家的人，当时就觉得这个年轻四爷瞧这丫头的眼神不对，听说晚间又和她说到深夜，看来以后齐家老五的事情是再也不用提了，当下叫住云素，“小四过来，福四爷受了伤，你赶紧给看看。”
回头觑福康安的脸色，果然看了云素一眼，立时不见了狠戾之色，却是摆了摆手，“不要紧，忙完了再说。”
黄进极乖觉的人，“那四儿就晚上再过来。”见福康安无话，知道自己大约是压对了宝，不免心里得意，回头看着云素，当真是个小美人，也不知多尔济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生了这么个神仙样的女儿。将来飞黄腾达那是必然的了。
吃了晚饭，黄进不见云素的人，心里暗骂小丫头不知好歹，料定她还在河滩上忙，亲自过去叫了一路回到大营，到得福康安帐外，却看见霍布朗的亲兵并着一起子中军卫兵站在帐外，知道怕是营中部将都在，他出身屯兵，多尔济之前的统领看他伶俐才派他到大营做策应沟通的，此时没有人叫到也不敢进去。云素扯了一下他衣袖，“黄叔，这是在会议吧，不如我们回去，这样大的军营怎么会没有医生呢？”
黄进有些不甘，却见小六子挑了帘子出来吩咐，“让他们把爷的晚饭再热一遍，待会议完了事赶紧送过来。”赶紧迎上去，“王校尉，福爷还没吃饭呢？”
小六子一向瞧不上这个黄进，看他一双黑豆似的眼睛一说话就眨巴的厉害，怎么看怎么不地道，只是“嗯”了一声，“多四儿，你来得正好。主子回来以后就一直和几位大人在里面议事呢，大夫都被他赶去看伤兵了，你呆会给他看看。”又打量了一下她，“没瞧出来你胆子还挺大，乱军阵中又是刀又是枪的，没把你胆子吓破了？”
云素累了一天，里衣早就汗湿了，膝盖以下的棉衣渡河的时候也湿透了顾不得回家换，此时天晚起风，一双脚冻得发痛，不免有些站不住，哪里顾得和他聊天，只是勉强笑了一下。
小六子见她像是怕冷的样子，道，“你进去等吧，外面风大。进去了可别出声。”回头瞟了黄进一眼，黄进赶紧点头，“那你们忙去，我营里还有事，先走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