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仙》远海泊舟

7、冰苍

　　小船在碧波上飘摇不久，一丝一缕薄雾不知从哪儿飘来，萦绕船边，模糊了视线。海长烟微仰起头，目光落在被模糊的天际边隐隐露出的黑影，薄唇微启，喃喃道：“真是不巧啊。”
　　“怎么了？”心涟敏感地听出了话语里的异样，问道。
　　“起雾了，没办法直接去找他了。”海长烟从怀里摸出一根长笛，淡蓝色的笛身上有着漂亮的曲形白色花纹，宛若缠绕在大树上的藤蔓。他将长笛放在嘴边，优雅地吹出一小段乐曲。曲风柔和，随着风，附着雾，遥遥飘荡在海面上。齐殊凡敏感地感觉到，在海长烟吹笛子的时候，一丝细微的声音在船的周围响了起来，好像是海水被什么大鱼挤开的声音，还有咕噜咕噜的微响。
　　吹完一曲，海长烟将笛子放回衣衫里，轻轻道了声：“好了。我们在这里等一会儿吧。”
　　“你刚刚吹的曲子，”心涟突然道，面具上的黑色条纹状眼睛注视着海长烟，语气有些怪异，“是人鱼歌吧。”
　　“小姑娘知道的不少啊。”海长烟笑了笑，神色柔和地道，“对，是人鱼歌。”
　　心涟略略点了点头，面具遮住了她的脸，看不出她现在现在的表情。“你很幸运。”她突然说了句与当下情况看起来毫无关联的话，让一边的齐殊凡和叶枫一头雾水。但海长烟听懂了，朝心涟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慢着，”联系起之前听到的声音，齐殊凡好像懂了什么，“所以你是让人鱼帮我们带话吗？”
　　“是的。”海长烟回了一句，远远望着薄雾之后浅蓝的天空。
　　“这雾气看上去并不会影响视线。”叶枫突然开口道，声音冰冷依旧，“为什么不直接穿过去？”说着右手一翻，小小的火苗瞬间窜至指尖，淡金色的光辉在这薄雾蒙蒙的湛蓝海面上异常显眼。
　　海长烟回头看了他一眼。身为火属性，这个人在这海上还能憋这么久不爆发也是很有耐心的了。面对着叶枫毫无感情的目光注视，他突然感觉后背有点发凉，摇了摇头，道：“这片海域没有它看上去那么平静安全。在这海水之下隐藏着数百种甚至数千种我们完全没有见过的生物，或者暴躁或者温顺。但是大多数都比较被动无害，只要我们不去招惹，也就相安无事。这海雾就像一个警钟，每当雾气蔓延的时候，就是海中狩猎者行动的时候。而我们在这时还在海面上使用灵力，就像是主动邀请狩猎者一样，自寻死路。”
　　“可是我们现在还在这海的正中央啊。”心涟皱了皱眉头——但被面具遮着看不到——，说道。
　　“现在我没有再使用灵力推动船，所以我们现在就像是隐匿了气息一样。”海长烟闭上了眸子，淡淡地道，“等吧。他很快会来的。”他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又睁开眼看向叶枫，抬了抬下巴，道，“把你的火熄了吧。招惹来什么大鱼可就不好了。”
　　叶枫也没反对或者说些什么，手掌一合，那一小簇火苗就消失了。但他的眉也随着火的消失拧得更紧了，很厌恶很不舒服的样子。看他的样子，齐殊凡不禁在心里轻叹一声，要是这里有一个木属性仙人存在就好了，至少相生的属性可以让身边这丛大洋上的火焰好受一些。谁知，心涟在这时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一块儿金色的圆石，找准位置抛给了叶枫。
　　“捡的。”她说道，声音透过面具显得有些闷，“火属性的东西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你拿着吧。”
　　叶枫伸手接住了圆石，抬头看了心涟一眼，发现心涟已经转开了头，戴着面具的脸对着海面。圆石安静地躺在他的掌心，散发出温暖的气息。叶枫深吸口气，火属性特有的火焰的味道钻入鼻间，一时间神清气爽，目光也明亮了不少。
　　“谢谢。”声音冷冷的，但带着真挚的谢意。心涟的头侧了一下，嘟囔了一句什么，但还是执着地面向大海。
　　远处传来船挤开海水发出的“哗啦”声，海长烟的头往一个方向偏了偏。那声音渐渐放大了，在海面上回响。不久，薄雾中出现了一艘大船，但其实也没有多大，至少比海长烟的这个小木舟大不少。隔着薄雾远远望去，有坚实厚重的感觉。离得近了，船形清晰了起来，能看见那厚实的木头上纹着白色花纹，和着船身看上去神秘而美丽。船没有帆，在末尾有一个矩形的小屋，小屋不似一般船上那样的平顶，而是斜屋顶，淡棕色的屋子给人树林里的宁静之感。一个人站在船头，一只脚踩在船沿上，一手搭在抬起的那只腿的膝盖上，另一只手垂在身侧。见到海长烟所在的小船的时候举起手挥了挥，随即船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不一会儿就到了小船旁边。
　　船上的人探出身子来。他和海长烟年纪差不多，也就二十上下的样子。一头凌乱的黑色短发堆在头上，张扬跋扈，看上去有些放荡不羁的野性。他歪着头，眼眸弯起，与海长烟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迷路了？”他道，那笑容配上他所说的话，给人一种很欠打的感觉。
　　“少废话。”海长烟翻了个白眼，脚尖在小船上一点，轻盈地落在大木船上，站定在那人身边。余下的人学着他的样子也上了船。那人抬起手，冲小船做了个手指虚拢的动作，那船瞬间化作丝丝缕缕的淡绿色灵力被他收入掌心。齐殊凡扫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么巧，真让他们碰上一个木属性的仙人。
　　“这次客人还不少呢。”那人扫了在场的几人一眼，目光在叶枫身上顿了一下，又看向海长烟，“怎么样，跟我介绍一下？”
　　“自己问。”海长烟绷着张脸，斜了那人一眼。
　　“那我就先自我介绍咯。”那人似乎也不在意海长烟的嫌弃态度，往后用手梳了一下自己凌乱的黑发，笑道，“我叫萧垣，“冰苍”，也就是这艘船，的船长。”他用鞋尖点了点甲板，木头发出清脆的响声，接着道，“想必诸位此行的目的地都是在这片界海另一端的鬼陆。我和长烟能力有限，只能把你们送到离鬼陆最近的雾岛上，之后就看你们的了。”说着他把一个掌心大小的绿色珠子抛给了站在他正对面的齐殊凡，“这个珠子可以用来联系我们，只要把灵力输入进去我就会感应到，在你们从鬼陆回来之后也能到雾岛去接你们。话说长烟你钱收了吗？”
　　“收了，你当我几岁啊？”海长烟冷眼瞅了萧垣一眼，没好气地道。他从口袋里拉出三条心涟给的灵纹，甩到萧垣怀里。萧垣一看到那三条灵纹瞬间瞪大了眼睛，目光中充满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的三个乘船人。“这么大手笔，不得了不得了。”他又扫了一眼面前的三人，目光仍然在叶枫身上多停留了一瞬，笑了起来。但齐殊凡从他弯起的眸子里感到面前这个人并不怎么高兴，反而有些警惕地打量着他们。说真的，能这么轻易就拿出三条灵纹的人，要不是钱多的没处花的贵族，要不就是能随意凝结灵力形成实态的高人。看萧垣的样子，是把叶枫当成那个人了。
　　“先进去吧。”不知道为什么，从见到萧垣的那一刻起，海长烟就是一脸的嫌弃。他朝着小屋的方向偏了偏头，率先走了过去。萧垣双手抱胸跟在后面，示意齐殊凡三人跟上。心涟犹豫了一下，伸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那面具一脱离她的脸瞬间化作点点金光钻入心涟体内。她看也没看身旁的齐殊凡和叶枫一眼，跟在萧垣身后进了那小屋。叶枫原本也想跟上去，但看到齐殊凡停在甲板上没有动，止住了脚步看向他。
　　“怎么了？”他问道。在跟齐殊凡的时候，叶枫的声音明显温和了很多，至少不会冷冰冰的。
　　“没什么。。”齐殊凡慢慢地道，眉头蹙到一起，“这艘船，给我一种。。。”
　　“什么？”叶枫走到齐殊凡身侧，一只手搭在齐殊凡肩头，问道。
　　齐殊凡咽了口口水，目光惊疑不定，道：“给我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就像。。就像在家里一样。”
　　叶枫的目光变了变，神色变得怪异了起来。他退后几步，一只手无意识地摸上自己用来束起的长发的那一根细绳。似乎是齐殊凡口中的“家”给他带来一种奇异的震动。汗水顺着他的额角落了下来，滑过他的脸颊。
　　“你没事吧？”看到叶枫的反应齐殊凡愣了一下，赶忙上前扶住他的肩膀关切地道。离得近了，他发现叶枫身上散发着一种暖洋洋的气息，也许是因为他的火属性，也或许是齐殊凡的错觉。这股气息让他觉得很舒服，像沐浴时全身浸在蒸气中的感觉一样，温暖而舒适。
　　“我。。。没事。”叶枫抹去脸颊上的汗滴，朝齐殊凡笑了笑，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屋，低声道，“我们先进去吧，他们应该在等我们。”
　　“嗯。”在那一瞬间，齐殊凡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握住叶枫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