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坡》昴昴

54、转醒

　　燕子河进去时，正看到蓝玉靠在床头，手上一碗黑乎乎的药汁，皱着眉头，和药汁僵持着。
　　卫娘在一旁催促：“主子，快点儿趁热喝呀。”
　　语气像在哄不爱喝药的小娃儿。
　　燕子河走过去：“醒了？身体可还有感到什么不适？”
　　蓝玉将药一饮而尽，趁着苦味泛上来之前摇了摇头，卫娘动作迅速地递过去一块蜜饯，蓝玉也不嚼碎，放在舌尖上含着，果然解了不少苦味。
　　卫娘看着人喝完药，识趣地退了出去。
　　燕子河盯着看了自家师弟许久，不说别的，先是问起了一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你的面具呢？”
　　蓝玉躺了一天，此刻觉得身体酸痛，正想起来走动一会儿，活络筋骨，听到燕子河的问话，动作顿了顿，没什么情绪起伏地答道：“被昴余挑走了。”
　　燕子河忙追问道前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蓝玉简单阐明了那天晚上在藏经阁被围追堵截的情况，说到金銮殿时，他想了会儿，没有隐瞒：“你你也知道昴余功成之后，实力大涨，若是我一个人可以将他拖住，但是昴余的性子，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
　　“他想让我死，死得越难看越好。”蓝玉深吸一口气，“不是他自己动手也行。”
　　燕子河深深地皱起眉：“所以你就忘记了师父的嘱托，还是再次将剑拔出来了。”
　　“因为我还不想死。”蓝玉直视着燕子河，“至少不是现在。”
　　燕子河虽然长得五大三粗，但却心思细腻，隐隐约约能听出师弟似乎有什么心事，那样的眼神他从未见过。
　　无法描述，明明是冰冷的水面，但下层却好似有沸腾的暖流涌动，引得平静变化成骚动。
　　燕子河叹了口气：“你自己清楚就好。”
　　师弟一旦决定了什么，就不会再改变了，自己徒劳劝慰，也是浪费口舌。
　　弄清了前事，现在要说接下来的布置了。
　　“我没有等你醒的时间，第一场战已经结束了。”说到军事，燕子河立时严肃起来，“按原定计划，不输也不赢。”
　　“不过赵裘盛倒是比想象中的要冷静许多。”
　　蓝玉听出燕将军话里有话，难得地调侃道：“憋屈？”
　　燕子河回道：“确实有点憋屈。”
　　带着亲生的漠北军，明明该驰骋沙场，大刀阔斧，为国捐躯。然而现在却不得不窝里争斗，攻打皇城，还是倚靠计谋才能取胜，莫若说他，就连军中各人，怕是也憋屈得紧。
　　但是转念一想，这憋屈转化为动力，怕是一个义海军要裂成两半开来，才将将好解气尽兴。
　　“你准备做何打算？”
　　“暗阁的人一直安插在后方，还没有被发现。”
　　蓝玉喉咙有些发痒，昨夜刚下过雨，湿气进喉，带刺扎的痛，他咳嗽两声：“攻破皇城，彻底拿下赵裘盛之后，就是暗阁的事情了。”
　　燕子河欲言又止。
　　蓝玉知他意思，伸手拍拍他的肩：“应对鬼谷，自然是暗阁的分内之事。若是放在漠北军身上，定然无法适应其诡谲手段，因此要作为后援。”
　　“可是你不也没有摸清鬼谷真正的实力么。”不无担心。
　　蓝玉摇了摇头：“我心里有数。”
　　“当初在琥珀山就遇到过的那东西，自然我会有所准备。”
　　蓝玉凑到燕子河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还不等燕子河惊讶，他直起身子，左脸上的疤痕不自主地扯了一下：“所以到时候，还是需要漠北军帮衬的。”
　　燕子河没料到还有这种诡异之事，哼道：“鬼谷当真是邪地，什么都有。”
　　什么都有的邪地。
　　说话的人自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在旁人听来会有什么意外的滋味。蓝玉暗自垂眸，喉咙倒是不痒了，另外一个地方却痒了起来，还是不一样的痒法，方才是小偷小摸地扎刺，现在是光明正大地抓挠。
　　鬼谷还真是邪地啊……转念一想，也不无道理。
　　蓝玉不着痕迹地背过身去，没有让燕子河看到自己脸上，罕见的，如昙花一现般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