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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4、第六个世界 寒洲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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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佰杨第一次见七伞一口气说那么长的一段话。
  “我、没有像你说得那么......”佰杨被他直勾勾的目光盯得有点无地自容,视线四下游移。
  “别再说那种话了,可以吗?”一股脑把心里憋了很久的话倒空,七伞又恢复回了有些安静的状态。
  他看着佰杨,后者一副懵懵懂懂却莫名心虚的样子。
  非常像一只犯了错被主人斥责、但实际上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的狗狗。
  原本佰杨应该是满腹委屈的,在七伞喊停之前光看他的小眼神还以为他要哭出来了。可现在被七伞一阵抢白后,委屈突然被噎住,消化不良了。
  佰杨的表情皱成了包子。
  他的确还没有想清楚七伞为什么那样说他。
  “对不起。”佰杨把手背到身后,分外紧张地捏手指,把指节捏得叽嘎响,“我没有考虑到......”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认错总是没错的。
  “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朋友。”七伞抬高手臂,轻揉一把他毛毛的头发,“不要怀疑这一点,也别觉得不自在。”
  他的动作很快就收回了。
  接触到佰杨发间的温度之后,七伞意识到自己的手指非常烫。
  他之前都没有发现自己的手指这么敏感。
  “我去找药。你坐下吃点东西吧。”
  他转身去寻找退烧药。
  佰杨愣愣地站在原地。
  蹲在之前于中指示的药盒前翻找许久,都没有扒拉出退烧药。治消炎感冒的倒是有不少。
  “好像......没有退烧药了。”七伞仔细感受了一下,似乎嗓子感觉还好没有发炎的症状,就捡出一盒感冒药然后合上药盒。
  站起来转身的瞬间猛然发现佰杨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身后!
  现在的佰杨可不是只到他下巴的小个子,一堵黑影似的围在身后,乍一看非常有压迫感。
  七伞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后面就是药盒。他一脚踩到上面,立刻踉跄了一下。
  背后伸来一双手在他摔倒前握住了他的胳膊。
  “谢谢......”七伞被半抓半扶,维持着一个要倒不倒的尴尬姿势,基本有一半的重量都挂在佰杨的手臂上。
  他踉跄的地点不是很合适,地方狭窄。佰杨为了拉住他,上前了一步,两人几乎身体相贴。
  “佰杨?”七伞侧着脸,仿佛感觉到了对方微弱的呼吸打出的气流。
  他试着调整位置找回身体的平衡,却发现自己踉跄的姿势也不是很合适,两条腿别在一起了。如果佰杨不先退开,他没办法落脚。
  “为什么......”佰杨好像没有意识到他的窘境,反而缓缓地收紧握住他胳膊的手臂,把他更近地拉了过去,“你要说喜欢你是我的权利?”
  虽然看上去很像佰杨在帮他站稳,但七伞却觉得这个距离下,佰杨的动作和声音都带着强烈的隐喻。
  他没有想太多,伸手撑住佰杨的胸口。
  “让......让我自己来。”
  手掌下是毛衣粗糙的纹路,但是在毛衣下,还有一层紧实坚韧的皮肉。
  那触感前所未有地强烈。
  七伞的脑袋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什么,乱成一团。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想到了:
  佰杨说他学过武术、佰杨好像还有腹肌......打起来是会吃亏。
  乱七八糟。
  “......如果是普通的朋友,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你在给我希望吗?”佰杨果然没有单纯地扶着他站起来,而是借着拉拽的动作,慢慢地、不容抗拒地把他收到了怀里,紧紧抱住了。
  安静骤然降临。
  被另一具身体完全包裹的瞬间,七伞屏住了呼吸。
  “七伞,这样你会讨厌我吗?”
  他的头垂在七伞的颈边。语气有多柔软,拥抱的手臂就有多用力。
  七伞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
  被这样全心全意地拥抱住,他心里反而平息了一切躁乱。
  佰杨的不舍、不甘、不愿,都在这个拥抱里传递给了他。
  那样不顾一切。
  “你这样做想过后果吗?”七伞听到自己的声音被闷在胸膛里,有些失真。
  “想过。”佰杨低声说。“你也许会再也不和我说话。”
  他的声音通过胸口带起震动。
  “明明都说好了,只是当朋友就可以......明明说过的。可是你那样说、你那样说了......七伞,对不起,我......”他突兀地停顿了一下,掩饰因为哽咽而变音的下一句话。
  “......”七伞觉得很难过。
  “我真的很喜欢你......对不起。之前说只有一点点喜欢,都是骗你的。只要待在你身边,我就没办法......我只是抱一下,很快就好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七伞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把手掌覆到他的后背上,安抚性地用力搓揉。
  像朋友之间那样安慰。
  “没事。”
  这句没事真的不是在勉强。即使知道佰杨喜欢自己,但被他像抓住玩偶不放的小朋友一样抱住,七伞真的不觉得厌恶。
  只是觉得有些替他难过。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佰杨的声音里带着颤,颤得七伞心软,“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真的......我也不知道我怎么这么没骨气。”
  一边说一边后悔,佰杨觉得自己像个头昏脑涨的小姑娘一样,刚刚的话是怎么说出口的。为什么要和七伞说这些?为什么不能潇洒地放手当做一个玩笑?
  现在抱着七伞哭唧唧的人真的是他吗?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可是越是这样想,那种莫名委屈的感觉就更重,鼻子眼睛就更酸。
  他真的在七伞这里栽了好大一个跟头。
  “你没有做错什么。”
  “不对!”佰杨猛地扳住他的肩膀拉开了他,“你这个时候不要说这种话!你应该骂我,让我和你保持距离!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对任何人都这么宽容吗!”
  “换成别人我当然不会这么说。”七伞有些搞不懂小男生多变的心思。明明上一秒还脆弱又无助,下一秒怎么就发起脾气了?
  “你又要说因为我是朋友?”佰杨皱着鼻子,松开扳着他的手。
  “因为你是重要的人。”七伞绕开他,向厨房走去。“先等我吃个药,有点头晕。”
  这个理由成功打断了佰杨的纠缠。
  某个家伙陷入迟来的不好意思中,一声也不吭了。
  屋子里就只能听到开水冲到杯子里、和药片破开包装的声音。
  “我去给你买退烧药......感冒药吃了没用。”佰杨这样说的时候,听声响已经走到门口了。
  “不用麻烦,很快就不热了。”七伞端着杯子走出厨房。
  与此同时,防盗门锁打开。
  佰杨原本低头穿鞋,打开门的瞬间却觉得门外有人。
  他抬起头看去。
  一张苍白的脸自上而下俯视着他,眼睛爆睁,甚至还能看到隐隐的红丝。
  饶是佰杨不信邪祟,也被这张堪比鬼神的脸吓到了。
  他踩着鞋大退了一步。
  “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什么?”门外的人压低声音问他,脸色苍白得不正常。
  “于中是吧?站门口干什么?”回过神来发现这是个活人,佰杨只觉得刚刚飙升的惊悚都变成了怒意。
  就算是七伞角色的发小,也不能没事站在别人家屋门外吓唬人啊!
  幸亏是他开的门。
  “你刚刚,看见什么了!”哪想明明自己行事诡异,于中的态度却比他还要强横。
  “除了你,谁都没看见。”
  “于中,你怎么过来了?”七伞在佰杨身后,看出于中脸色不太对,“进来呀,别站在门口。”
  也许是看到了熟悉的人,于中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一点。
  他拉开防盗门走进屋。
  七伞看到他背后背着一个鼓鼓的登山包。
  “你吃早餐了吗?”自觉换上拖鞋,于中把包摘下放到沙发旁边的地上。说话间他看到了餐桌,“哦,看来吃过了。”
  “刚刚到底怎么了?”七伞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一回忆起刚刚看到的东西,于中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没什么,就是被这小子吓了一跳。”
  佰杨鞋子才穿了一半,听这话心情颇复杂。
  他就正常开个门,谁想到会有人没事贴在门上?要说起来,他才是正经被吓的那个吧?
  不过人家是七伞“发小”,他一个新邻居,这点小事还是忍了吧。
  佰杨不吭声,默默地穿上了鞋。
  “我出去给你买药。”
  “等等,你先别走。”于中突然叫住他。
  “又怎么了?”一而再再而三,佰杨有点不耐烦了。
  于中凑到猫眼上向外探看。
  在猫眼中变形得狭长的走廊里,空空荡荡。
  没有他看到的那个东西。
  “我建议你过十分钟再走。”于中冷冷地说,也没向他解释。
  “外面有行踪诡异的人?”七伞向佰杨安抚地眨眨眼。
  “不是。我不想吓唬你们。我也不知道外面那个是什么东西、现在还在不在。”
  这句话勾起了这两天里超出常识理解的那部分回忆,在场三人都是后背一凉。
  与共同经历过“跟错人”的那两人不同,佰杨想起的是今天凌晨时自己经历的怪事。
  他被鬼压床了。
  先是被房间里的声音吵醒,然后发现自己没办法睁眼、没办法动弹,只能听到完全不该出现在那个时间的嘈杂声音、说着无法分辨的话。
  他在房间里拼命想要克服鬼压床,但是隔壁房间的父母在这样大的声音下完全没有动静。
  “这几天总发生怪事。”于中叹了一口气,“诶你说,是不是我们那天撞上鬼车了?”
  “什么车?”七伞原本就因为发烧觉得有点冷,被于中这样故作轻松地一提,手脚几乎立刻冰凉。
  “就昨天这小子被撞之前听到的出殡车队。”于中越想越觉得那天有很多解释不清的地方,“后来突然声音就没了......”
  “别瞎想了。哪有那么多怪事,只是巧合。”七伞打断他。“说得我更冷了。”
  “穿得也不少啊?你发烧了?”于中想到佰杨之前好像是说要去买药来着的。
  他自然地伸出手背探了一下七伞的额头。
  “这么烫啊。”
  “昨天......我没听到出殡声。”
  “......”于中快速地回头看了佰杨一眼,“......咱们一周前刚买了一包药,里面不是有退烧药吗?”
  “你们真的听到了吗?是在大街上,我被撞之前?”佰杨看着于中的眼神很奇怪。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于中因为他不合时宜的执拗有些恼火,“你问那么详细有屁用?”
  “我确定什么都没有听到。”
  眼见着两人要吵,不知道他俩为什么就是看对方不顺眼。
  “佰杨,我也听到了。”七伞制止做好战斗准备的两人,“但是别提这事了,行吗?”
  “......那包药你没放药盒里?”于中意味不明地刮了佰杨一眼,去找药盒。
  “没......”七伞不知道他说的是哪包药。
  “那里面有我的两瓶药,当时混一起忘拿出来了。”于中闻言停下,四处看了看,“当时我记得你把袋子放到餐桌旁边的篮子里了。”
  他走到餐桌旁边寻找起来,很快就拎起了一包装满药的塑料袋。
  “喏,在这呢。把退烧药先吃了。”从袋子里翻出来一板,隔空抛给七伞,他又拿出了两个小瓶子,“我的这两瓶就拿走了。”
  七伞“嗯”了一声,也没在意他拿走的是什么药。
  “这样你就不用出去了。”他招呼佰杨换鞋。
  “这小子怎么跑你这了?”于中把瓶子塞进自己的旅行包。
  “我叫佰杨。”被一直称呼“这小子”,佰杨很难对于中生出什么好感。
  “你背这么大的包干嘛?”七伞就着杯里没喝完的水吃了药,此时有些好奇地看着于中的背包。
  “哦,这几天可能在你家借住两天。我爸妈出去了,家里没人。”于中拉开背包,里面果然是一些换洗的衣服,“我还带了游戏机,可以试试最近新出的那个游戏。”
  “......行啊。”虽然对于于中借住略有些犹豫,不过情感植培系统很快帮他回复了对方。
  于中并没有发现他的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