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派遣总部》肖河

4、小攻出场

　　十字路口连环车祸，现场混乱得如同爆破现场，周围的几条道儿堵成了一锅粥。幸免于难的人从车上下来，愣了片刻赶快一个个地掏出手机报警……

　　店主儿子似乎也被撞得不轻，十几步的距离他走得踉踉跄跄，就在他即将伸手拉开车门的时候，白猫嗷呜一声窜进了绿化带。

　　黑色鬼影回头，低喝一声：“快走！”
　　黑影爆开，化成一团淡淡的烟雾把店主儿子笼罩在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晓宇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紧紧地闭上眼睛。

　　在树荫遮挡的绿化带，一只白猫停在王胖几乎被挤扁的崭新小汽车前，用力嗅了嗅，从破碎的玻璃窗内跳了进去。

　　突然灌进去的空气使得李晓宇嘤咛一声，白猫跳到椅子背上，用爪子拍了拍李晓宇的脸：“你没事吧？千万不要死啊，老子今天刚拉的屎还没铲呢……”

　　李晓宇混乱中听到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费力地睁开眼，看到自家养的猫模模糊糊地在他眼前晃荡——他浑身一震，以为自己被装傻了装出幻觉了，赶紧再闭上眼。

　　神棍跳到他面前，左右开弓对着他的脸狂煽十几下。

　　李晓宇嗷嗷地求饶，睁开眼一看，还是自家猫。

　　神棍吹吹胡子：“你眼睛一闭一睁那还是老子，难道你还指望着天上仙女来救你不成？”

　　这几乎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的震撼，李晓宇已经分不清自己该做什么表情了，只是呆呆地盯着神棍。

　　神棍清澈的一黄一蓝的眼睛把车里扫视一圈，然后低头用爪子去摁安全带按钮，嘴里嘟嘟囔囔：“不要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是你把老子召唤来的，你以为老子愿意，要不是你哥在老子身上下了个术，你以为你能召唤到老子？”

　　“我我我我……”李晓宇说。

　　“你你你你是要下蛋还是要打鸣……”神棍问。
　　李晓宇不吭声了，他觉得现在思考为什么神棍会说话这个问题完全就是浪费体力，于是他憋住嘴像条被抽了筋的泥鳅一样把自己完全交给一只猫。

　　神棍打开车门，再转过头撅着屁股用力把他往外拉，竟然真的把李晓宇从座位里拉出来了。然后它松开□□动一下嘴巴，又在领子上换了个地方咬着，四肢蹬地，努力地向后撇头，因为吃太胖而显得十分含蓄的脖子终于露了出来，用力较大的缘故，脖子上旺盛的毛发一根根地炸着，远看活像一条暴怒的白色毛毛虫。

　　神棍全身用力，“噫”的一声把李晓宇往外拖动一点，正要来第二下，只听李晓宇弱弱地：“那个……我刚才是被卡住了，腿腿腿没事……我可以自己走。”

　　神棍“呼”地松了一口气，一屁股蹲坐在地上，松开领子，一边从嘴里吐线团，一边训斥：“没事你怎么不早说？害老子累的要死……你看看老子的肉球都磨成什么样了，都不可爱了你知道吗？”

　　李晓宇：“……”

　　李晓宇在地上歇了两分钟，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了，除了一些擦伤他伤的并不重，刚才只是被安全气囊困在了车里动弹不得。扶着车身喘了一会儿终于想起王胖还在车里，于是绕到车的另一边想把王胖拉出来，神棍白他一眼，跳到方向盘上嗅了嗅胖子，说：“放心吧，他没事的，只是吓晕过去了，最多是脑震荡，他体形太大了，你我是拉不出来的，等警察过来吧。”

　　李晓宇听到王胖没事就放下心来，一瘸一拐地走到一旁坐下，茫然地看了看车祸现场，脑袋一片空白，今天发生的所有事，包括自家的猫为什么会说人话，都像一个找不到线头的线团一样塞在他脑袋里，让他一时处理不过来。

　　旁边的神棍陪他发了一会儿呆，突然跳起来用小拳头揍他：“发什么楞啊，你会不会打电话？手机揣兜里等着抢红包吗？”

　　李晓宇在茫然和惊吓中已经接受了自家猫会说人话的现实，从善如流地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打报警电话，然后老老实实地向自家宠物解释：“……线路忙，可能这会儿报警的人多。”

　　神棍白眼飞上天：“谁让你报警了，给你哥打电话，出这么大车祸肯定有死伤对不对？有人死就有新鲜的亡灵要回收对不对？你哥是死神就是干这个的对不对？”

　　李晓宇本来一边挨着肥猫的训斥，一边调出通讯录找他哥号码，听到最后一句猛然愣住，扭过头死死地盯着肥猫，肥猫不屑地扭过头，给李晓宇一个凌乱且装逼的背影，淡淡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你见过哪个普通人养的猫会说话……”

　　警察和救护车很快赶到，王胖因为晕过去了就被担架抬走了，李晓宇只让护士给他擦擦伤口并没上救护车。

　　白镜晨赶到的时候看到一人一猫蹲坐在事故现场，李晓宇表情呆滞而茫然，脑袋上和胳膊上都包着白纱，裤腿撕烂了，露在外面的膝盖蹭掉一大块皮，……看上去像个和人拎砖打架没人管的倒霉孩子，好在没有缺胳膊少腿。

　　神棍则是一个农民揣蹲在地上，眼睛半眯着，俨然在打瞌睡。

　　白镜晨走到他们面前，李晓宇抬起头，表情顿时委屈得像个被抛弃的小狗，嗫嚅着叫了一声：“哥……”

　　神棍睁开眼，嗖地一声跳到白镜晨怀中，朝他大吼：“早跟你说过不要住二十楼就是不听。有没有考虑过猫咪的感受？老子是有九条命，但每一条都真珍贵哒，浪费可耻你知道吗？老子从二十楼跳下来小心肝吓得扑通扑通的呢……”

　　李晓宇：“……”

　　“……”白镜晨面色柔和，静静地看着怀中的神棍炸毛。

　　神棍发泄完了，场面一度安静又尴尬，他从白镜晨怀中跳下来，意识到刚才的反应过激，十分丢人……丢猫。于是故作镇定地用爪子掩嘴，端庄地清了清嗓子：“咳咳，来了五辆车，看来这次人员伤亡比较严重，竟然有那么多魂灵要收。”

　　李晓宇瞪大了眼珠子：“哪有五辆车，不就我哥的一辆车吗？”

　　白镜晨：“还有五辆，你看不到。”

　　李晓宇：“……”

　　白镜晨蹲下来简单查看了一下李晓宇的伤口，再看看神棍，心中明白神棍既然暴露了，一切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其实神棍对于自己不能在李晓宇面前说人话只能喵喵叫一直很有意见，既然暴露了身份，正好也省得神棍在家憋屈。于是淡淡说：“这件事我回去会给你解释，现在什么都不要问。”

　　李晓宇还是没忍住：“哥……你是不是不是人？”问完这句话，他恨不得当场抽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好在他哥没在意，点点头说：“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我没那么可怕。”其他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藏在虚拟空间里的五辆车里陆续走下来一队执行部专员，新鲜尸体和魂灵的味道引来了噬魂魔，执行部专员要从噬魂魔口中抢走这些魂灵，势必要有一场恶战。

　　白镜晨站起来盯着遥远的天际，那里有两团灰云隔空对峙，一方是乌泱乌泱的噬魂魔，一方正是执行部专员。

　　“你好，请问是白部长吗？”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白镜晨转身，刹那身体顿住了，死死盯着眼前的人。

　　李晓宇困惑地看着他哥，觉得好像有一层冰在他哥身上蔓延开，一种时光陈旧物是人非的错觉在空气中悠悠弥散。

　　白镜晨的身影凝滞，眼神渺远，在他的眼睛深处一种粘稠的沉寂许久的情感潮水般袭来，而他像个沙堡一样久久伫立，好像他已经在那里等待了千万年。

　　“你好……”良久，白镜晨艰涩地吐出两个字，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一般，瞬间憔悴了许多。

　　对面的人微笑，因为瘦削而深陷的眼窝里发出明亮的光芒，抢先一步握住白镜晨的手，热情地介绍：“鄙人明野，最近要到执行部报道，因为某些历史遗留问题，入职手续一直办不下来，江部长告诉我，这件事是由白部长亲自盯着的，不知进展如何？”

　　那人身形单薄瘦削，说他是个四脚伶仃的圆规都不为过，就像是一个骷髅披上了人皮，因为消瘦的缘故，他的线条显得格外硬朗凌厉，打眼一看有些恐怖，但是细细一看就能发现他五官深邃，鼻梁挺拔，双眸干净明亮，如一汪深潭，眼睫毛整齐修长，从睫毛下射出如猎人般凝聚而摄人心魄的目光。

　　李晓宇心想自己要是被这种眼神盯上会立马稍息立正敬礼，乖乖说上家里几口人地里几亩地养了几头牛，然后又把银行卡交出来统统告诉他密码！

　　李晓宇觉得自己简直识时务得令人发指！

　　但白镜晨不是李晓宇，他退后一步，和那人拉开安全距离，压低嗓音说：“原来林助理说的那个人是你，是这样的，资料已经交到我手上，不过我还没有看。”

　　明野唇角一勾：“没看？”

　　白镜晨沉着地：“没看，不过我会尽快抽时间看的，明先生……”

　　明野突然上前一步，逼视着白镜晨，那双猎人般的目光在白镜晨脸上逡巡着，仿佛一条狗在检查自己的骨头，突然他贱兮兮地一笑，热情明朗地说：“白部长不要太紧张嘛……”

　　白镜晨：“……并没有……”

　　“其实我以前也是死神总部的，因为受伤昏睡了一千年，按理说现在的总部应该有我的很多老同事，不知白部长以前认识我不？”

　　白镜晨看到那双眼睛中小小的两个自己，定了定神，淡淡地：“不认识。”

　　“哦……”明野收回身体，十分遗憾地搓搓手，突然感到有人在拽自己裤子，他下意识地抓住裤带，低头一看，神棍用脖颈在明野的裤腿上蹭来蹭去，然后抬起头，用两只前爪轻柔地抓着明野的裤脚，似乎在要抱抱，看到明野低下头和它对视，乖巧而温柔地：“喵——”

　　明野俯下身把神棍抱在怀中，神棍把身体团成一个圆球舒适地躺在明野的怀抱里，看到明野伸出手，它立马伸长脖子，压低头部，迎接抚摸。

　　明野摸摸神棍的脑袋，又在它的脖子下方挠挠，神棍伸长脖子眯起眼睛，一脸□□的舒服表情，跟刚才判若两猫。

　　“真是一只好猫，能养出这么乖巧可人的宠物，想必主人也是性情温和，知书达理。”

　　“……过奖了。”白镜晨给李晓宇使使眼色，李晓宇上前把神棍接走，神棍不情不愿地抓着明野的衣服不想走，李晓宇低声威胁：“再丢人回去没收小鱼干！”

　　神棍抬爪给李晓宇一套组合拳，然后从李晓宇肩膀跳下去。

　　明野有种被打脸的尴尬，感慨：“这猫看上去好像认识我，可惜我受了伤失去了部分记忆，亲朋旧友相见不相识，咫尺如隔天涯，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明野垂下头，叹口气，神色中竟然有些楚楚可怜黯然神伤的意思。

　　白镜晨别过头，人生？你特么什么时候是人了？装的跟个大尾巴狼似的，不装能死吗？

　　几人说话间，天上的战斗也已经结束了，今天参与战斗的是执行部第一分组，战斗力十足，况且今天遇到的噬魂魔都是一群乌和之众。战斗结束后，一组组长李河从虚空中下来，问白镜晨的指示。

　　白镜晨十分谦虚：“执行部的事李组长可以全权定夺，不需过问我的意思，我主要是来看我弟弟的。”

　　李晓宇看着白镜晨一本正经地对着空气说话，再次化身成一朵风中凌乱的小蘑菇，泪流满面地对自己已经碎成渣渣的三观挥了挥小手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