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同人之雾都孤儿》桃主公

45、冬之寂灭（六）

　　裙摆摇摇，舞鞋娇俏，足尖一点，嘴角弯了起来。

　　那是谁？

　　白兰度伸出手，金发从指间滑过……

　　啊！是维吉尼亚，可爱的维吉尼亚，可怜的维吉尼亚……

　　白兰度看见妹妹朝着自己跑来，三岁的小姑娘好看的连教堂壁画上的圣天使都要自惭形秽，她牵起自己的手，开始一圈又一圈的旋转。周围的世界模糊成一片，只有维吉尼亚的小脸清晰而美丽，他仰起头，在令人晕眩的幻影里开怀大笑，想起来那是他们小时候最喜欢的游戏。

　　天空湛蓝高远，有白头黑背的海雕掠过……那是他的故乡，万里晴空、无边海港。原来他回来了，带着维吉尼亚回来了！白兰度狂喜的望向妹妹，维吉尼亚的笑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们手牵着手，在无忧无虑的童年里奔跑。白兰度突然觉得维吉尼亚从未离开过，自己也从未长大过，那些杂乱痛苦的记忆好像是少年白兰度的一场荒唐噩梦，被此刻的欢乐轻易驱散。白兰度哈哈大笑，得意的像一个凯旋的皇帝。维吉尼亚不知道哥哥在笑什么，但她喜欢看哥哥笑，于是她也学着哥哥的样子大声发笑，像一只蹩脚的鹦鹉，逗得白兰度更为开怀。

　　夕阳西下，等到白兰度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回到了那所漂亮的大房子里——维吉尼亚出生的房子。他看到熟悉的金胡桃木桌椅安静的伫立在黄昏的余光里，散发出令人心安的油润光泽。白兰度在桌前坐下，金色的柠檬水在水晶茶壶里轻轻摇晃，美丽的就像童话里的金色池塘。是了，妈妈不许他多喝咖啡，家里总是准备着各种果汁。一切如常，让白兰度完全放下心来。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

　　好苦。

　　怎么会这么苦？好像一辈子的苦涩都凝聚在这杯柠檬水里了，从舌尖蔓延到眼角、到胸口、到灵魂深处……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白兰度仓皇四顾，终于想起来忘了什么，维吉尼亚没有给他加糖。小时候不管喝什么维吉尼亚都喜欢给自己加糖，讲道理和发脾气都阻止不了小姑娘的奇怪执念，那些年的的味道总是甜的发腻。

　　后来呢？后来维吉尼亚没了，白兰度喝什么都是苦的。就像现在这么苦。

　　白兰度捂住脸，从梦里醒过来，多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过来。

　　壁炉的火已经熄了，冬季的凌晨寒冷彻骨，他却浑然不觉，走到窗边点燃一支烟，尼古丁的香气飘散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昏黄的街灯被裹挟在浓雾中，整个世界鬼影重重。

　　香烟化为灰烬的时候，起风了……纱帘飞舞，漫过窗边的橡木桌，把上面的什么东西带到了地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白兰度冷淡的望了一眼地上的邀请函，圆融浮丽的洒金花体字母组成几行短句，在微弱的光线下明明灭灭“ 马克图姆王储……11月30日……水晶宫……”

　　现在已经是30号了吧……白兰度把目光转向幽远静谧的天空，再过不久太阳就要出来了啊……不、也许今天没有太阳。

　　男子弹掉指尖的烟灰，转身迈步，鞋底碾过描金绘彩的邀请函，毫不留情的走过，仿佛把一切抛在脑后。

　　……

　　男仆第二遍提醒女主人楼下的马车已经准备好随时出发时，安妮·亨洛克依旧百无聊赖的站在壁炉前，闻言看了一眼墙上的黄铜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了八点。她向男仆点头以示回应，却没有下一步行动，甚至没有出声催促房间里正把全副心思沉浸在服装和发型上的另外几个女孩子，她们有的是她的表妹，有的是她的侄女，平常不见得有多和睦的姑娘们这会儿一起忙的热火朝天，把女仆和那个可怜的小裁缝使唤的团团转。

　　“哦上帝啊！我的蝴蝶结皱起来了！”卡吉尔对着穿衣镜整理她那头高耸的发髻时，无意中发现了自己裙腰上的恐怖故事，惊骇莫名的大嚷大叫，仿佛想让女仆们把她从溺水中解救出来似的。

　　正蹲在地上用湿毛巾捂着一双粉色高跟鞋的后跟的纳吉尼闻言站起身，把刚才用过的喷瓶递给火急火燎扑过来的女仆艾文，后者感激的一笑，一阵风似的刮回卡吉尔小姐那里去了。“只要稍微喷点水，我用木棒撑一撑就没事了，请您不用担心……”工作本身是不累的，但一边工作还得一边稳定高贵小姐们的情绪，就真的十分费力劳神了。

　　纳吉尼好不容易解决了温思娣莱德小姐高跟鞋挤脚的问题，紧接着又被告知爱德林丝小姐脖子上的黑色天鹅绒颈带跟她胸前的装饰珠花缠在了一起，而女仆们无法在不弄坏珠花或者丝绒飘带二者其一的情况下解救小姐的窘况，真是要把人逼疯了。

　　纳吉尼被带到爱德林丝跟前，才扫了一眼她就信心十足大喊道，“小菜一碟！”女仆为她搬来了脚踏，以弥补小女孩身高的不足。

　　小女孩凑近爱德林丝，刚把珠花捏在手上就仿佛惊吓般叫了一声上帝！把小姐吓得不轻，“哦我美丽的小姐，是谁把这个品味低俗的珠花镶嵌在你这身美丽的衣裙上的，我以卡特琳师父的名义起誓，让它留在您的胸前，就像鱼目嵌在了王后的珍珠桂冠上一样，是谁胆敢这样糟践您的美丽，真是卑劣至极！”

　　爱德林丝瞬间就被纳吉尼那仿佛中世纪骑士一般狂热的义愤填膺感染了，恨不得马上把那枚镶嵌了整十二颗粉色珍珠的花饰粉身碎骨。纳吉尼一边安慰这位高尚美丽的小姐，一边利落的沿着缝线拆掉了珠花。她就知道飘带式项链跟胸口装饰太复杂的裙子不搭！

　　当男仆第三次竭力保持镇定的提醒女主人出发时间时，纳吉尼终于有空走到走到桌边喝一口水，她瞟了壁炉前的亨洛克夫人一眼，忍不住出言提醒，“夫人，虽然现在女眷们已经不像鲸骨衬裙时代那么易燃了，但既然您今天选择了薄纱连衣裙，还是尽量远离明火的好。”

　　亨洛克夫人闻言看了纳吉尼一眼，不轻不重的刺了一句，“就算我化为灰烬，也会把你带到白兰度身边的，这是我们的约定，不是吗？”

　　纳吉尼撇撇嘴，走开了。她就知道自己和为爱疯狂的女人不搭！那晚和汤姆不欢而散之后，与白兰度还有波姬有关的一切就这么消失在了平静的生活中。如汤姆而言，她什么都做不了。除了脸上的浮肿一天天淡化的痕迹以外，找不出那个故事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由于到了年底，卡特琳夫人的生意前所未有的忙碌起来，纳吉尼就暂住了在她那里。日子一天天过去，就在纳吉尼逐渐接受这个悲伤故事的无奈结局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上了她，要求得知一切真相。

　　那是亨洛克夫人。而在安妮·亨洛克找上纳吉尼之前，其实是白兰度在莫名消失了几个月之后，突然到亨洛克伯爵的宅邸拜访她，希望能借由伯爵夫人，得到这个月三十号在水晶宫为迪拜王储马克图姆王子举行的舞会的邀请函。

　　凭着女人天生的直觉，安妮·亨洛克敏锐的察觉到白兰度这次的请求不大简单，虽然他以往也一直游走于伦敦上流社会的各色舞会和晚宴中，但不知何故，亨洛克夫人就是觉得白兰度隐瞒了什么。从私家侦探那里了解了白兰度这几个月的去向之后，安妮·亨洛克更觉得眼前充满了迷雾，但一切又那么明显的指向水晶宫，她父亲卡文迪许公爵的水晶宫。

　　她找了好些个这段时间内与白兰度打过交道的人，都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抱着最后一线渺茫的希望找到那个小裁缝之后，对方却在得知白兰度要参加水晶宫舞会之后，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她焦急的向自己确认，来自特鲁西尔阿曼的忒尔辛船长是否也会参加这个舞会。亨洛克夫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思索了一下阿拉伯半岛那纠结成毛线球的国家关系，再联想到阿曼和迪拜那千丝万缕的联系，觉得十有八九，这些阿拉伯人是会想在异国他乡见见面的，毕竟在国内他们总是不能好好说话。于是她给了小女孩一个肯定答复，没想到接下来，她听到了一个雨果小说式的悲剧。

　　“我看得出来你很担心白兰度，不，你甚至已经爱上了他。”那个自以为是的小女孩无礼的直视着自己的眼睛，“我可以告诉你真相，但你要承诺，带我去水晶宫舞会。亨洛克夫人，我们得阻止他做傻事……”

　　安妮·亨洛克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因为房间里的女孩子们终于准备妥当了，正催促着自己——这间屋里地位最尊崇的女性，带领她们去往那璀璨耀眼的世界中去。她看着这群花团锦簇的女孩子们，脑海里却想起来另一些无关紧要的回忆。

　　安妮·亨洛克以前的名字是安妮·卡文迪许。那时候她作为卡文迪许公爵的第五女，是家里最受宠的小公主，父亲简直要把她宠到了天上。当她十六岁那年牵着母亲的手开始她在伦敦的第一个社交季时，父亲为她举行了一个又一个宴会，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告自己女儿的高贵美丽。

　　众星拱月的日子像巴赫的协奏曲一般，如梦似幻的流过，等她从那仿佛无穷尽的青春迷梦中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遵循父亲的选择，嫁给了一个漂亮的年轻人——亨利·菲利普·亨洛克伯爵。他们当然有过一段甜蜜的时光，但不久就发现，两个年轻人唯一的共同点竟然是彼此都很快的厌倦了对方。卡文迪许的小公主成了独守空闺的亨洛克夫人，一开始安妮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适应，她从小到大得到的喜欢和宠爱太多了，就算偶然失去一两个人的喜欢，也会有更多的钦慕来填补，安妮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挽回”和“珍惜”之类的单词。

　　所以当她兴致高昂的坐着马车回到父亲身边，准备迎接更多的宠爱和新的生活，却发现父亲的爱怜之心已经不复从前时，内心的震惊和迷惘简直难以想象。而她曾经前仆后继的追求者们呢？安妮茫然四顾，发现在她跟随丈夫远离伦敦社交圈的这短短几年里，前仆后继的十六岁少女们每年都在社交季的舞会上粉墨登场，纯白如百合花的裙裾盈满视线，刺的她双眼发疼。可她只能作为亨洛克夫人，作为鲜嫩少女们的背景和陪衬，与不同的男人调情，冷眼旁观他们的目光常常在自己身上拐了个弯放到别的地方去，然后一口饮尽杯中酒……直到白兰度出现，那个令整个伦敦的贵妇小姐们为之疯狂的美男子，游戏花丛，却独独对她青眼有加。让她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她此刻才明白，这世上哪有单独的“特别”？不是特别有用，就是特别没用。但可悲的是，当她得知一切真相时，内心深处竟然是希望，自己对他而言是特别有用的。

　　她还是爱上了白兰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