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良心者的泡面Psychopathic Cup Noodle》打辩论

7、第 7 章

　　“晚安，陆编辑。”那天晚上，男人将枕头丢到陆橙手里，所丢方向之随意不得不说抱有嘲讽的意味——
　　“今后也请多多关照了。”

　　就这样，陆橙正式决定住在白崇家里了——“被决定”住在这里。

　　这个时候的陆橙已经明白，这个男人绝不是临时起意。
　　也绝对没有反悔之意。
　　坏人、恶人、无可救药之人。
　　除此之外，人类发明的词库里没有其他适合这个男人的词语——

　　就像是在铺下铁轨，一截、一截、一截……有生之日，轨道上的列车必然会顺着男人铺就的道路继续行进下去，抑或出轨毁灭——二者必居其一，没有其他选择。

　　陆橙明白这个是在那天早一些的时候。在陆橙在沙发上接住男人充满恶意的枕头之前、在男人家的浴池里发现尸体之后。

　　坐在白崇厢型车的副驾上，青年像被棒殴了般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当然没人用棒子打他，男人甚至连一个胁迫的手势也没做。

　　但青年——无法发声。空间中如同填满了名为“恐惧”的气囊，如果胆敢说话，哪怕只是发出一个音节……什么东西就会破掉、身上就会被洒满酸液，身边面无表情开着车的男人、在疾驰的车子右侧不断翻滚着发出“沙沙”声的海水以及后车厢里那具时不时随着车子的俯冲微微颠起的尸体……似乎每一个都会张开大口，一举将他吞没。

　　“我找认识的警察朋友打听过了，他说在他们行动前去警局算自首的，老师，我陪你一起去吧。”终于。经过几千几万遍地纠结、措辞，青年终于鼓起了勇气——
　　“终于鼓起勇气了啊。”
　　咦？
　　“虽然没发现手机被我拿走了，你却已经问过警察了是吧？”
　　“……”
　　“没关系，我不计较你说谎，拿去吧。”男人十分贴心地从上衣兜中掏出陆橙的手机——“给你，拿着呀？”
　　“别担心，赶快报警吧。”——一瞬间，陆橙都已经相信男人打算自首了——“只要你不怕被捕的话。”白崇说。

　　什么？
　　“我为什么要怕？只要检查你家的浴缸——不对，”虽然身处男人的房间，被害人却相当于不是在浴缸中而是在塑料袋内遇害的。从进入那个房间到离开房间——大概一次也没离开过那个袋子。而且为了防止受害人在挣扎的过程中弄破保鲜袋，男人使用了二十层以上的袋子……所以就算在男人的房间内寻找受害人的衣服纤维和皮肤碎屑也不一定有所收获，“——只要检查受害者身上、尤其是指甲缝，就会发现保鲜袋的纤维，和你房间里的保鲜袋比对一下的话——不可能不怀疑你吧！”他灵机一动，“还有你的车上，也不可能不留有同样的纤维吧！”

　　“大概吧……”男人赞同，不经意地点头，“不过那是随处都可以买到的保鲜袋……比起那个，如果发现装过尸体的袋子上附有指纹的话，警察就不会在乎什么保鲜袋了吧？”
　　陆橙不明白男人的意思，径直望向他。红灯，白崇踩下刹车，戴着驾驶手套的食指轻轻敲打着方向盘。
　　“装过尸体的口袋我一般都会融化掉，但还是留了一个。”说完，男人低下头来，回应青年的注视。他浅色的瞳质在某个角度如光环般发出诡异的金色光芒：“前天夜里……你搬了很多垃圾袋对吧？而且……”

　　“还特别好人地把’唯一’一双手套让给了我？”

　　男人伸出手来，一瞬给人要摸青年下巴的错觉，陆橙一偏头躲开了，却发现什么方方正正的东西被丟在了他膝盖上。

　　他连忙打开那个东西一看，身份证、银hang卡、钞票……
　　如果是几个小时之前，他明明愿意用世界上的一切去换这个东西的，然而现在，他却情愿它义无反顾地钻进了那条漆黑的隧道。

　　现在他想起来了，那个夜晚，一开始是男人叫他去他家的；钱包被扔进了垃圾道、无计可施只好去楼下翻垃圾的话也是男人说的。

　　昨天早上刚刚被发现的那具尸体他前晚有接触过吗？
　　如果有的话，按照今天晚上抛尸、白天杀人的规律……陆橙不禁捂住了嘴，一阵呕意顺着食管不断攀升。
　　是了，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那个晚上，反复呼唤却没始终没有出现的男主人。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还有吃过就迅速使人入梦的泡面。里面下了什么呢？青年不敢想。
　　那个白天，自己不是也在那个男人家里吗？自己在客厅喝着回味无穷的冰咖啡之时，自己在洗手间洗着脸感慨着男人的言辞技巧时，一浴帘之外，那天自己并没有揭开的那个浴帘后面……

　　“你是不是除了浴缸以外，将我家的浴室偷看了个遍呢？”

　　这个男人，是恶魔。

　　“陆编辑、陆编辑……？”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男人的声音却还在耳道边，如雨落细沙一般柔软，如清风拂叶一般不断呢喃，“没事吧？太好了，钱包丢了是一场虚惊呢……你高兴吧？”
　　青年一把揪住他价值不菲的T恤领口，男人却早有预料般无比平静：“淡定、淡定……你不会想在这种情况下同归于尽吧？身后装着尸体、在前往海边的公路上？而且，不仅指纹，你那天穿的衣服呢？你知道它们在哪儿吗？”

　　“……”

　　“如果在被害者的手里发现了你衣服的碎片，或者在溺水者’失事’的海边刚巧发现了留着溺水者头发和你衣服的塑料袋，你觉得会怎么样呢？”男人根本不等青年回答。他的眼底看不到热情，语调毫无涟漪，却如毒蛇的前牙般、浸透着无形无色的得胜之意：
　　“你前天夜里有不在场证明吗？今天夜里有吗？”
　　“如果现在同归于尽的话，你’毫无疑问’会被当成共犯吧……你看，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吧？”说到这里，男人一改讽刺的口气，陡然压低嗓音。

　　“我无意伤害你。”

　　深沉、坚定而又清晰的语调有如幻觉一般在车内回响，陆橙再次动摇，不住发抖。直到下一秒，男人伸手帮他调整安全带上的划扣，好似玩耍般给出最后一击：

　　“你妹妹还在上学呢，不用为她的今后考虑考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