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启》锶羽

27、破碎的梦想（上）

　　南瑶跟着万礼来到了肖景然的小店。他们没从正门走，直接由弄堂绕进后门，进了店面后边可以用作生活区的房间。老式的弄堂房，地方不大，格局还很糟糕，不过用作秘密基地到意外的合适。房间里除了肖景然、红色风暴成员和几名面熟的小组织的成员外，也几个生面孔。南瑶看着他们坐在有所可以坐人的地方，神情严肃地望着自己和万礼，想起了电视里地下党的秘密会议。
　　“回来了，任务安全完成。她就是阿然消息里提到的被袭者。”万礼朝着房间里的诸位指了指南瑶。
　　“可是这孩子是梦启的人。”在座的一个十来岁的女孩说。她说话的态度和用词有着与年龄不符的老成。“梦启的首领已经归顺于隆金了，你带她来，不是暴露我们最后的希望吗？”
　　“我已经和隆金还有梦启断绝关系了。”南瑶语气坚定地回答她说。“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派来杀手，为的就是让我带着他们的秘密一起进棺材。不过很不幸，我没那么容易被解决，而且还碰上了这家伙，”她用食指指着万礼，继续说：“他邀请我一同加入反未来计划的联盟。”
　　“你的话能相信吗？”出言反问的还是那个女孩。
　　“当然。作为让你们信任我的条件，我愿意把知道的所有事，不过多数牵扯到梦启的事全盘托出，其中也许有些事情你们已经知道了。”
　　“那行，我们先听着，根据你说的情报再考虑是否接纳你。”
　　交谈的全程，房间里的其他人一句话都没说，包括东道主肖景然和红色风暴的首领万腾。老成的女孩表现得像是联盟的首领，尽管她是在场人员中最年轻的一个。

　　南瑶突然收到来自团长孙心的信息，告诉她大事不好，希望她能尽快赶回去。她学着网上“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的理由，向学校提出休学，没想到通过了。本来担心非退学不可的南瑶，比预期早上好几天回到H市。
　　“李飞扬失踪到底是怎么回事？”察觉到事态严重，南瑶也不同往日调侃不见踪影的同伴为李经理。
　　“这要怪我。”孙心自责地说。“还记得那天在网上，我提出要调查未来计划吗。或许李飞扬是在我得不到答案后，去找了隆金的高层人员，然后……”很不情愿地，他最后吐出“出了意外”四个字。
　　程梓彤咬着嘴唇，双手摆在身体前方，两只大拇指来回地画圈。南瑶深深地低下头，觉得责任不光在孙心一人身上，梦启是她和孙心一同成立的，尽管身份和其他人一样只是一名普通的成员，但在心里她一直告诉自己得多承担一些，多替团长分担责任与辛苦。如果不是她去了外地，或许局面会大有不同。
　　站在最后边的贾西贝拍拍孙心的肩膀，叫他从自责与痛苦中走出来。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倘若李飞扬还活着，那么得找到他，倘若他已不幸遇难，那么他们更不能放弃对真相的进一步探索，来为他报仇。
　　于是孙心做了决定，他拜托南瑶、程梓彤和贾西贝三人为隆金做兼职，趁机调查隐藏在隆金和未来计划背后黑色又邪恶的秘密。

　　“李飞扬死了，孙心表现出很难过的样子？还很自责？”女孩扬起眉头，打断了南瑶的叙述。她说话的口吻充满了讥讽。“异能界欠他一个小金人。”
　　听见女孩断言李飞扬死了，南瑶停下她的叙述，反而问起李飞扬一事。
　　“你说李飞扬死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他是为了救我才会死的。”
　　“这是什么意思？”南瑶流露出惊异之情。李飞扬的事，她至今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孙心同特别行动小队的谈话以失败告终，什么线索都没得到。他嘴上说着继续找别的方向努力，实际上大家心里都清楚，除了发生正面冲突，很难找到其他方法。
　　就在不久后，隆金大楼两台老电梯退休换新，无意中看见大楼内部构造图的李飞扬，发觉了一处奇怪的地方。井道最低端设置到地下三层之下，可隆金的电梯显示地下只有两层。这是这么回事？李飞扬的大脑飞速旋转起来。难道这栋大楼还有地下三楼？自从产生这份疑惑以来，他上班总时不时想到。他没把看似可能性极低的猜测告知同伴，而打算亲自做个实验看看。
　　李飞扬是空间能力者，其异能是瞬间移动，不仅能移动一定范围、一定质量的物体，他同时也能对自身使用。趁着下班时间，保安换班之际，他来到地下二楼的停车场，特地挑选了离电梯近的位置。他估算好井道与疑似存在的地下三楼的距离，在脑海中勾勒出大楼内部结构图的模样。当然其中包括一些想象力的补充成分。
　　他成功地转移了自己，来到一个从没见过的室内。房间里灯光昏暗勉强能看清四周，他环视着身处的陌生环境，发现这是一间没窗没门的房间，里面摆放着许多健身器材，像是一个堆放健身器材的仓库。李飞扬无法确认是否来到了自认为的地下三层，只不过房间没有门很是可疑。学着电视剧里的模样，他绕着四面墙拍拍打打，瞎猫碰着死耗子，真给他发现了其中一处的异常。这里应该便是所谓的机关门。李飞扬不知道机关在何处，又怕在拨动机关的同时，触发危险的陷阱。因此他还是选择用老办法，瞬移出去。
　　瞬移穿越一座墙，而且还是已知墙外是房间的墙，比他先前所做的尝试要容易的多。一眨眼的功夫，李飞扬离开了健身器材仓库，来到了外面的房间。那是一间和隔壁同样昏暗、没有窗户，散发着叫人倒胃，又有些毛骨悚然气息的房间。只不过这间房间有一扇玻璃大门可以通向走廊，站在门口眯着眼望去，走廊的另一头是电梯。
　　看来这里是地下三层没错。
　　证实了地下三层的存在，李飞扬实际上没解决问题的根本，在两间昏暗的房间里，除了诡异的气氛适合作为阴谋的摇篮之外，找不到任何确凿的证据。
　　就当他准备放弃调查，接受空手而归的成果时，墙壁的另一边传来似有似无的说话声。李飞扬倒吸一口气，神经紧绷起来。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对侧的墙壁，将耳朵贴了上去。
　　没错，这也是一个机关门，里头还有一间房间，而那间房间很有可能有着他需要的证据。
　　墙壁另一边的对话听得不是很清楚，有一个男人的声音，还有一个是女人的声音。
　　“不行！”这句较为清晰的反抗声，是女人发出来的。
　　“你……记……吗，我…………痛苦……背叛了………报……”
　　“……疯了，不……求求你。”
　　接着李飞扬听见女人撕裂心肺地发出尖叫声，和隐隐约约的“不要杀孩子”的呐喊声。他意识到自己正在目睹，不，是耳听杀人现场。正义之心冲动地督促他进入一墙之隔的密室，没有想过自身的安危。李飞扬瞬移越过了墙壁。
　　实施杀人恶行的凶手没料到有外人的闯入，何况是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外人，他着实吃了一惊，不过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和姿势，转身对着李飞扬便是一刀。匕首擦着李飞扬的鼻尖划过，他一时情急用瞬移拉开了与凶手的距离，来到被用专业绳索捆绑着，侧倒在地动弹不得的女性身边。
　　“果然隆金在背地里策划着阴谋。”
　　李飞扬从口袋里摸出摸出一把硬币，情急之下找不到合适的道具。
　　“瞬移的异能者……你小子就是梦启的李飞扬？”男人手中握着匕首问。
　　李飞扬没有回答他。他也不想回答。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男人身后，昏暗灯光的阴影之下，有好几个和他身边女性一样被捆绑起来的孩子。孩子们无不嘴里塞着不让他们发出声的纱布，闭着眼睛同睡着了一般。
　　“这些孩子是从哪儿来的？”李飞扬严厉地质问男人。“是不是百草集的幸存者？！”
　　男人的嘴角划过一道笑容。“是，那又怎么样？”
　　李飞扬愤怒地将掌心的硬币瞬移至男人头部的上方，叮叮当当地下起钱币之雨来，只可惜物质和距离不佳，砸在男人身上并没造成多大伤害。
　　“你们未来计划到底是计划什么的？袭击百草集，把幸存者绑架至此，又准备残暴地杀害没有抵抗力的孩子，你可别回答我，这也是为了用异能构建美好未来的一个步骤！”
　　“是，当然是其中一个步骤。”
　　“孙天承他就是个疯子，你和他说这些没用，他从一开始就疯了。”倒着的女人声音颤抖地说。
　　“事实上，”男人耸了耸肩，语气轻快地继续说：“对比现在和二十年前的情况，异能者的人数多了，生活质量也更好了。这多亏了谁？我！是我潜心研究异能科学，我的每一次实验都将成为你们未来美好生活的基石。未来计划和”说到这里，他脖子的角度微微转动，看向李飞扬，“你的首领孙心，表现得都很不错，为了美好的时代立下了大功。”
　　“什么意思？”从男人的嘴里听见团长的名字，还是以伙伴之间的口吻，李飞扬着实惊讶。
　　“你不知道吗？”男人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女性，“你也不知道？孙心那孩子不是还替我来百草集问候过你嘛。我是他的亲叔叔，他是我的亲侄子。侄子替叔叔做事有什么可奇怪的。”
　　李飞扬和实为百草集院长的女性沉默了。院长回想着孙心的长相，的确和担任未来计划科学博士的男人有几分相似，当时在孤儿院认识孙心时，她与孙博士已多年未见，更没往这方面想过。她隐约记得自己有提到孙天承这个名字，但那时孙心并未做出任何反应。

　　“你、你、你是院长？！”南瑶傻了眼，无法保持严肃的状态，摆出极为夸张的肢体动作，表示她的不可置信。“我记得院长是个中年妇女啊……”
　　“你听我说下去。”外表是女孩模样的院长淡定地面对南瑶过激的反应。“孙博士威胁我，要我协助他。我不愿意，他就以劫持到隆金的孩子们为人质，甚至……在认为无法说服我之后，直接以孩子们做实验材料。”
　　“那小北她也是……”
　　院长点点头，简单地回答一个嗯，但南瑶和万礼都听得出，这个字背后包含了难以名状的悲痛情感。

　　李飞扬蹲了下来，一只手往后伸去，摸到了捆绑在院长身上的绳索。他将绳索以绑着的状态直接瞬移到博士的身上。院长感到浑身轻松的同时，博士噗通倒在地上。尽管他冷漠的脸上皱起了眉头，却表现得镇定自如。
　　李飞扬趁机跨过挡在他面前的博士，跑到孩子们的身边，一一为他们解开绳索太麻烦，他索性全给转移到博士身上。上了十几道专业捆绑用的绳索枷锁，博士看上去如同一只千年的木乃伊，脸部表情也看不见了。
　　“孩子醒醒，醒醒，我来救你们了。”由于着急，李飞扬略微粗暴地拍打起孩子的面颊，可孩子没有反应，睡得死死的。
　　怎么办？这下该怎么办？担心博士从绳索中挣脱，李飞扬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急促地呼吸着房间里浑浊的空气，汗水沁湿了衬衫，汗珠从额头上滑落。
　　算了，先转移出隆金吧，等离开这鬼地方再说。李飞扬把手搭在孩子的身上，将转移地点定在隆金的大门口，半圆形玻璃雨罩的下方。当他转移到第七个孩子时，博士挣脱成功了，握着匕首悄然出现在无法分身的李飞扬背后。
　　眼看情况不妙，院长赶紧扑了上去，她和博士扭打成一团，被博士匕首划开了颈动脉。红色的鲜血喷了一地，换来的是第七个孩子的安全转移。
　　“院长女士，院长女士！”李飞扬想再次将绳索瞬移至博士身上，奈何博士更快一步，拿匕首对准了他的喉咙。
　　“年轻人，孙天承我来拖住，你想办法把孩子们都转移走。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会为你争取足够的时间的。”院长的声音怎么听也不像失血过多、奄奄一息之人。
　　本应该在几秒钟内成为一具尸体的院长又蹦了起来，这便是她的异能——不死之身，副作用是每复活一次，便减少一岁，完全杀死她的方法就是不停地造成她的死亡，直至年龄减少到零。
　　听了院长反抗中的解释，李飞扬安下心来，眼下的情形，他的瞬移并不适用于战斗，反倒应该集中在人员的救援上。他不知道房间里一共有多少孩子，也不记得自己送走了几个，高强度、高频率的使用能力使他的体力透支，再加上外界环境的压力与内心的焦虑，李飞扬每送走一个孩子所需的时间呈递增状态。
　　另一方面，发动自杀式袭击的院长，经历了两位数的死亡次数，外貌早已不是中年人的模样，成了个十来岁的小女孩。体格的改变加大了她的劣势，她越来越控制不住孙博士了。
　　孙承天一脚踢在咬住他手腕的女孩胸前，毫不留情。女孩啊的叫了一声砸在墙壁上晕了过去。
　　“好了，妨碍者已经没有了，快递员同志。”经历了激烈的打斗，博士气息平稳、手持匕首，再次走向李飞扬。仿佛刚才院长为争取时间所做的付出，在他而言只是小试牛刀。
　　房间里再度恢复到寂静的状态，李飞扬听见博士向他走来的脚步声，也知道自己必须同他拉开距离，可是达到了极限体力让他什么也做不了。他转过身，看着一步步毕竟的博士，跪在地上等待生命终结时刻的来临。
　　匕首的尖端刺破黑色的西装，穿过里面的白色衬衫，刺入了李飞扬的胸膛。红色从小口子中滋出，如同一只向往自由的活泼的小野兔，挣脱了安全的巢穴，好奇地探寻外面的世界。白色的衬衫吸允着鲜血，深红色沾上黑西装的里子。血越渗越多，在昏暗的灯光下，连黑西装的表面也能隐约看见一滩红色。
　　博士没有拔出匕首，反而往里送了几厘米。李飞扬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身体跟着往后退去。此时短暂昏迷的院长醒了过来，她看见李飞扬的左胸口前插入了一把匕首，而博士仿佛是死神一样站在他面前，等待他生命之火熄灭后将其带走。
　　“你……”院长跑到李飞扬的身边，发现他的视线仍停留在剩下的孩子们身上。
　　“禽兽不如！”院长破口大骂，却也无济于事，只有扶着李飞扬不让他倒下。
　　“你走吧，别管我们了。”院长紧握着救了许多孩子的年轻人的手。那双手的温度已不再温暖。如果不是灯光的关系，她还会看见他惨白的面色。
　　“我就算离开了这间屋子，也来不及赶到医院，”李飞扬有气无力地说。“即便立刻动手术，也不一定能保证有活路。”他的视线从孩子们身上，转到院长处，看着她悲痛不已的双眼说：“真是抱歉，没能救到你们所有人。”
　　说完，李飞扬用上他全身的力气握住院长的手。院长眼前的世界在一秒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是在她离开密室来到隆金外面时，眼中残留的是李飞扬闭上双眼倒下的模样。这一幕像是被做成版画一样，牢牢地印在她的脑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