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启》锶羽

28、 破碎的梦想（下）

　　兼职的生活不如想象中的美好，几乎没有时间在隆金大厦内东串西跑。电梯只有用带可识别专有磁性的门卡，才能到达特定楼层。梦启成员的调查行动只能靠一双腿来跑楼梯。人生十有八九不如意，他们只好如此安慰自己，幸亏还有楼梯可以走。
　　程梓彤走在白色黑斑点的瓷砖上，她很不喜欢瓷砖的样式，总有一种脏东西又抹不掉的感觉。“兼职”已经进行了一个星期，每一次的调查收获都是零，因而总和也是零。即便如此，她每次调查结束后，依然会来到孙心的办公室，向他汇报。
　　背后传来砰砰砰的脚步声，一阵人为的风从她的左侧刮过，同时左肩被轻快地怕打了一下。
　　“彤彤，我先去和团长汇报好消息了。”南瑶冲着程梓彤招招手，先行一步。
　　“你通过了？”程梓彤问她。她知道南瑶口中的好消息，和李飞扬失踪一事无关，应该是被隆金录取了兼职的资格。
　　南瑶从大学休学回来，担心谎言被父母拆穿，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寻找住处。钱自然是由孙心的工资来出。
　　勉强写出一份简历，南瑶苦笑着看着白纸上寥寥无几的黑字，怀着忐忑的心情递给了面试官。万一被刷下了该怎么办？她坐在面试者的座位上，只坐了半个屁股，后背挺得笔直，手臂隔在桌面上，身体前倾期待着面试官的反应。只是来应聘兼职，应该不会太严格的吧。她调整好呼吸速度，在心中安慰自己。
　　“你是X大学的在读生？”面试官问。
　　“是的。”
　　“现在不是假期，你为什么放弃学业，来我公司应聘兼职呢？”
　　“我想积累一点工作经验，这样再回去上学的时候，也能够更好、更投入学习中去。”南瑶尽管有些紧张，说话结巴了两下，但依然做到了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是这样呀，”面试官点了点头。“母校能出像你这样有决心的孩子，作为前辈我也感到高兴。”
　　“诶？您、您是这所大学毕业的？”
　　“是啊。X大原本就是隆金资助的大学，旗下接纳毕业生也不是件罕见的事。”
　　南瑶走出办公室，她感到自己被耍了，确切地说是走进了敌人的圈套，而且是欢欣雀跃地往里跳进去的。她被录取的大学居然是隆金的教育产业投资，失踪的李飞扬是隆金的普通员工，孙心的工作是李飞扬帮着找的也定在隆金，最先向他们示好的大组织，时不时劝说他们加入的未来计划则是隆金涉足异能界的代表。从梦启成立之初，隆金便将魔爪伸向了他们，只是他们并不知道罢了。不过能被顺利录取，管它是不是阴谋的一部分，南瑶还是挺高兴的。这意味着，在敌人编织着阴谋的蜘蛛网时，她有机会用得意的大剑来一剑斩断。
　　南瑶兴冲冲地来到办公室的玻璃门外，隔着一扇门，斜前方孙心的办公桌前有一个高个的男人站着。男人背对着她，看不见脸，而且把孙心完全挡住了。看见男人背影的第一眼，南瑶的心中就涌起一股厌恶的反感来。她虽然有时也会以貌取人，百分之八十属于颜控，不过眼下的情形不能归结于此。
　　男人的背影散发出能凝结时空的寒冷。南瑶赶紧移开视线，生怕自己会迷失于黑暗之中。她没有直接推门而入，而是在门口站了几秒，想看看男人和团长在聊什么。
　　南瑶的目的没能达成。一来她的观察角度不利，二来有玻璃门挡着，低声的交谈根本听不见，想借由肢体语言入手，可惜男人一动不动，手插在口袋里。她算着程梓彤也快到了，于是推门走了进去。
　　“团长~”南瑶摆出同往常一样的开朗笑容，经过男人时大明大方地回头看了一眼。“这是你同事吗？”
　　孙心的面色凝重，仿佛有心事一般。他没有看着南瑶，模糊地做出回答。“算是吧。”
　　不讨人喜欢的男人朝南瑶点了点头，僵硬的表情和冰冷的视线中难得露出一丝丝人情味来。他伸出手表示友好。南瑶出于礼节回握了让她起一身鸡皮疙瘩的手。
　　短暂的握手对南瑶而言仿佛有一个世纪之久。松开手后，南瑶发现自己手上全是冷汗，不仅如此，后背上也是一背的冷汗。就算有人出一千万，把她的手和男人的手用胶水黏上，生活一天，不，就算是一个小时她也不干。
　　“你是孙心的朋友吗？”男人问。“你好你好，我是他的叔叔，叫孙天承。一直在这儿上班，最近才发现，我家侄子居然也进来了。”
　　“诶？”南瑶的眼珠子在眼眶中直打转，被她定义为LV99、第一次剧情中绝对锁血打不死的最终大BOSS，居然是团长的叔叔。她保持着尴尬地笑容，内心拍了好几次胸口，感谢自己长大了，没有把厌恶之情表现在脸上，更没有说出什么出格的话。“孙、孙叔叔好。”
　　“你来找我什么事？”孙心打断了南瑶和叔叔间的交谈，语气很是冷淡。
　　“我当然是来向团长你汇报，”南瑶撇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男人，“我是说，和你说一声，我被隆金录取做兼职了。”其实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想说的，比如她的大学和隆金的关系，以及面试官的事，不过碍于有外人在场，没说出口。
　　“恭喜你了。”孙心冷冷地回答说。“你快回去吧，上班可不比上学，很辛苦的，特别是做兼职的时候。”
　　即便南瑶不善于察言观色也明白，孙心这是在赶她走。她和男人打了声招呼，并非情愿地礼貌且客气地说了“叔叔再见”。走出玻璃大门，南瑶故意没把门给带上，她知道程梓彤还要来，说不定她能听见什么。
　　程梓彤走到敞开着的玻璃大门口时，南瑶已从走廊另一侧的楼梯下楼了。她不知道陌生的男人是孙心的叔叔，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未来计划是隆金现在的董事长和我一手创办起来的，现在看似是交给那些异能者自由活动，他退居幕后负责金钱方面的提供，我则继续钻研科学研究，结合异能为他们提供方便，但实际上，孙心，我的孩子，你要知道，组织的大权仍掌握在我们手中。他们自由散漫惯了，没了我们只会成为一盘散沙，未来计划不出几日便会瓦解。”
　　“叔叔，我知道你是一名科学研究人员。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多亏你的照顾，才让父母腾出空来好好赚钱养家，你为了我的教育问题经常和他们吵架，最后断绝了关系，我很感谢你。”孙心的话令男人略感安慰，接着他以转折词开头继续往下说：“但是，如你所见，我的学生生涯过早地结束了，成为不了你心目中的高学历人员，也无法做你的助手。”
　　“你能做我的助手。”男人说。“我在研究异能，知道你是异能者，而且是天生的异能者。这一点你出生刚不久，连自己都不清楚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希望你能协助我完成异能实验的最后几个步骤。”
　　“未来计划在暗地里搞阴谋，和百草集被袭一事有关，为了调查此案，我的一名同伴为此失踪了。我不能帮助隶属于这样一个组织的人，即便你是我的亲人。”孙心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叔叔。
　　“你还是太年轻……”男人叹着气说。“我刚才都说了，我和现任隆金的董事长是未来计划真正的主人，换而言之，未来计划有一半是我的。只要我愿意，完全可以把另一半一起夺来。但是我要这个有名的异能组织有什么用？没用。我是一名科学研究人员，对经营和领导一窍不通。那么这个庞大的组织怎么办？”男人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看着孙心。“当然是给你啦，我亲爱的孩子。我没有自己的孩子，一直把你这个侄子当亲儿子看待。我做这么多都是为了你。”
　　“你胡说！”孙心激动得从坐位上站了起来。“我有自己隶属、创立的组织，有我自己的的同伴，更何况从没想加入过未来计划。虽然不知道本因为何，叔叔，你其实是拿我做幌子，来实现自己的愿望吧。”
　　“或许也有实现自己愿望的成分吧。可是孙心，你不觉得跟着未来计划，你的能力提升的更快些吗，那里有能配合你的同伴，供你使用的最完备的道具，是你成长途中的最好的避港湾。”
　　“迫害他人构建出的避港湾，我宁可不要。”这时孙心在余光中瞄见了程梓彤，他扬了扬眉毛，微微转动脑袋示意她先走。“我选择需要经过暴风雨历练的成长。”
　　程梓没有走进办公室，原路返回，直接回家。走在路上她忍不住地嘴角露出笑容来，心里暖暖的。孙心和他叔叔的争论，她听得一清二楚，发自内心地为团长的正直、不受诱惑与大义灭亲叫好。我果然没有看错团长，她心想。
　　晚上回到家，夜空与夜晚的安宁使思维活跃，程梓彤回想在隆金发生的事。是否要告诉南瑶和贾西贝呢？南瑶比她先一步去找团长，应该知道孙心叔叔的事。贾西贝这天有课没有去隆金。于是程梓彤决定，和贾西贝说个大概。
　　团长的叔叔是未来计划负责科学的人员？过了许久，贾西贝才发出一句问句来。程梓彤明白他的惊讶与困惑，她也清楚，知道整个谈话过程的贾西贝，一定会同自己一样，为跟了团长而感到骄傲和自豪。
　　团长能这么说，我感到很高兴。但我说句心里话，你别生气。我怕团长拒绝了一次，他叔叔还会游说第二次、第三次，难保他不会动摇。他心里的天平一旦要是倾向对面，我们难保不会成为下一个被害者。我们知道的可能太多了。贾西贝回复到。
　　生气！怎么能不生气！超级生气！程梓彤对着电脑屏幕抓狂的一幕，贾西贝绝对是看不到的。她看完同伴的担忧，简直火冒三丈，也就第一句话听着比较舒服。居然怀疑团长的决心，你那个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程梓彤当然没如此回复。她想着，即便团长只有一个优点，那一定是坚定的信念。
　　我会去找团长谈谈，让他别给被说服了。贾西贝以这句话作为他们聊天的结束语。

　　程梓彤无论如何发挥她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也无法想到眼前的一幕。这超过了人类的想象能力，是她心中完全不会发生的事。她告诉自己，是在做梦。抬起一只手捏住脸颊，疼痛揭穿了自欺欺人的真相。
　　孙心抱着贾西贝，贾西贝倒在他的怀中，余光里恰好映入躲在拐角阴影处的程梓彤的半张脸。红色细线滑出他的嘴角，自嘲的眼神无奈地看着惊讶到失语的同伴，仿佛在对她说，“你瞧，我和你说的吧，团长他还是背叛了我们。”
　　程梓彤看着贾西贝嘴角的鲜血蹭到孙心的肩膀，白色的T恤衫上留下显眼的一点红。贾西贝眼中的光芒逐渐退去，总抱怨觉不够睡的眼皮永远地合上了。
　　程梓彤转过身去背贴着墙壁，双手捂着嘴，蹲了下来。衣服蹭着墙壁，蹭到鞋子的窸窣声响传入了孙心的耳中。他抓着贾西贝的肩膀，往傍边一丢，贾西贝如同一块厚毯子一样摔在地上，腹部插着一把小刀。
　　程梓彤低着头，听见孙心的脚步声。她看见眼前的阴影越来越大，接着孙心的运动鞋映入了她的眼帘。抽泣着抬起头，比起恐惧水汪汪的双眸中充满了绝望。她心中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成了事实。心比身躯先一步投入了死神的怀抱。
　　孙心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弹簧小刀，蹲在程梓彤的面前，一手抵着她的肩膀，一手把刀指着她的脖子。
　　“你都看见了？”
　　程梓彤从未见过这样的孙心，仿佛是披着孙心的皮，内在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她没有做声，算是默认了。
　　“彤彤，我真的很抱歉。本来我以为，你是会跟我走到最后的那个人。现在，对不起了。”
　　冰凉的小刀划过温暖的肌肤，带着体温的血液染红了刀身。孙心收回刀时，刀都是热的。

　　“所以你是说，孙心杀了梦启的另外两个人？”女孩模样的院长问。
　　“对。”南瑶回答说。“我赶去的时候，孙心已经走了。贾西贝倒在地上，没有动弹，彤彤奄奄一息，向我指正完凶手后，因失血过多，没能救回来。”
　　“就我对团员同学，”肖景然说到这里，被南瑶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抱歉，是南瑶。就我对南瑶的了解，她说的是实话，我们可以信任她。”
　　院长白了肖景然一眼。
　　“你才认识她多久，就敢如此断言。我没记错的话，你更了解向明天和楚衫，他们怎么反倒干起助纣为虐的勾当来了？你们以前不也打着正义的伙伴的旗帜四处活动吗？”
　　院长的话噎住了肖景然，他闭口皱着眉头，却无法反驳。
　　“你别介意，我刚才这么说，只是不喜欢阿然的措辞。我愿意接纳你加入联盟。你们呢？”
　　在场全票同意，无人反对，无人弃权。
　　“我还没正式离开隆金前，在他们的行动方案上看见要对重建了的集会下手。”南瑶说。她本想一个人前往集会，同那些无战斗能力的异能者发出警告，以此避免惨案的再度发生，现在遇上了联盟的成员，她有信心能以实力来阻止对方。
　　“涛子和老胡那边的确也有受到骚扰的抱怨，或许是未来计划对新生集会的试探，再过不久便会发起行动。”肖景然补充说。
　　反未来计划联盟的下一次任务地点定在了集会，行动的内容只有简单粗暴的四个字：阻止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