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向暖》柳非乐

7、第七章

　　：“以后，没机会见面了，能不能...给我一个，最后的拥抱？”
　　苏寒尴尬地看着眼前梨花带泪的女生，分手一年多，毫无联系，如今她来来找他，在他意料之外。和她在一起时，他对她有些疏忽，因此对她怀着一些歉意，但这些歉意不足以让他明知道她对他还是余情未了，还给她希望。
　　：“最后一个友情的拥抱，一路顺风。”他故意画蛇添足地说了这句话，然后轻轻地抱她，女生却紧紧揽着他的腰，“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他不回答，过了一会儿，缓慢收回手，任双手尴尬地垂在身旁，“别哭了。”
　　女生却失声痛哭，久久不能停下。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喜欢我...”
　　这种事，谁都知道没有为什么。
　　他微微蹙眉，犹豫着要不要狠心地推开她，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屋内的尴尬。这个铃声专门为某个人设置，但他没有立刻说什么。手机铃声停了一阵，再次响起，他忍不了了，“抱歉...”
　　女生保留最后的尊严，后退几步，离开这个让她眷恋的怀抱，“对不起。”
　　：“没什么。”他后退一步，从兜里摸出手机来，“不好意思，我接一个电话。”他打开门出去了，女生看着他的背影，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不知道谁给他打电话，以前和他在一起时，这种情况他会选择挂掉，无论是出于礼貌还是其他原因。显而易见，如今这个人很特别，让他能这么狠心地对她。她明知道他对她只剩下普通朋友般礼貌客气，她却依旧被困在之前的感情之中。
　　她曾一度后悔为什么要主动和他提分手？那时候他并没有要分手的意思。事实证明，她必须这么做。他不喜欢她，一点都不喜欢。
　　：“怎么了？”他问。
　　：“你在家没？”安眠出去旅行，坐上飞机便意识到自己没带钥匙。快一个月了，她回到安城，快到家了，才想起要问他是否在家？否则她进不了家门。
　　：“...嗯，”此刻家中还有另一个女生，让他犹豫着回答，“怎么？你回来了？”一个月前她说走就走，如今还知道回来？
　　：“你不在家吗？”他的犹豫让她有点疑惑。
　　：“在，你到哪儿了？我去接你？”或许说清楚，不会有误会。
　　：“不用了，我...快到了。”安眠已经隐约能看见小区的房子。
　　：“还有多久？”他多问了一句。
　　：“一两分钟到小区吧。”她回答了之后，“问这么清楚做什么？”
　　：“我来接你。”
　　：“不用了。你在家做什么？”
　　：“没做什么...”他犹豫着要不要如实回答，担心电话里说不清楚，“我一个朋友来了。”
　　她一听，直觉来了，“女朋友？”她无法阻止自己的心产生异样的感觉。
　　：“不是...前女友。”他原本打算这事和她当面说，然而此刻不得不说，说完便注意听她的语气有什么变化？
　　她顿了顿，司机师傅已经在街边停车了，“等一下。”她对师傅说一声，然后下车继续问他，“不方便？”
　　她的语气很平静，但这样的平静在他看来不正常。他说，“没什么不方便，你回来了再说。”
　　：“嗯...我先挂了。”安眠默默地挂掉电话，刚好看见司机师傅向她投来似乎是同情的目光，她想了想，又做了一个让司机师傅更为同情的决定，给他说了一个地址，让他载她去别的地方。
　　司机师傅爽快地答应了，说了一句，“美女，想开点，好的男人多得很。”
　　关我什么事。安眠郁闷地想着，她有自知之明，绝不当别人的电灯泡。
　　直到苏寒送走了女生，她也没出现在他眼前。他打电话问她，没说几句便察觉她的语气不对，“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我能想什么？”
　　：“你去哪儿了？”
　　：“玩。”
　　：“玩了一个月还不够？”
　　：“我打算再玩一个月。”她以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对他说。
　　他默然，忍了忍，“她走了。”
　　：“然后呢？”她平静地反问他。
　　：“你在纠结什么？”
　　：“没纠结。”
　　：“吃醋了？”他索性直接问她。
　　：“神经病。”回应他的是三个字，然后是一阵‘嘟嘟’声。他原本有些生气，因为她的无理取闹和不耐烦的语气，然而一想原因，他便觉得被骂都值了。
　　这天晚上，他又给她打电话，前两个都被挂掉，第三个她接了。他没说话，她也不说话，两人僵持一两分钟。他问，“还在生气？”
　　：“你想多了。”
　　：“她是林晨，我们分手一年多，毫无联系，下午她突然到家里来找我，她说要出国了，临走前试试运气，就这样。”一顿，“我不心虚。”
　　不出所料，她还是口是心非地回答，“跟我有关系吗？”
　　：“很大的关系。”他回答她。
　　她又想挂电话了，他却快速地说了一句，“你在哪儿？”
　　：“你管我在哪儿。”她只能以这样的语气回应他。
　　：“蓝庭酒店？”
　　：“...你怎么知道？”她感到吃惊。
　　：“通过你的手机号码确定你的位置。”
　　：“你怎么这么烦？”
　　：“明天你回来，或者等我去接你。”短短一个月，他却像很久没见她。明知下午她就在小区外，现在却还得等到明天。她一点都不想他？嘴上说不想。这些心思她想藏，但她藏不住，他一直都知道。
　　：“......”她不喜欢他这种自信满满的语气，好像他什么都知道，可他知道什么？
　　：“你真的越来越自以为是了。”
　　她很少以这样尖锐的话说他。他脸上的得意之色转瞬消失，撑着栏杆，好一会儿才若无其事地回答，“也许。”也许真的是他太过得意洋洋，没能掩饰他的高兴和他真实的心思。
　　：“明天见。”他冷静地说。
　　她一言不发地挂掉电话，却在回想他刚刚的沉默，她好像刺伤他了？她的心缓缓沉下去，告诉自己，就算是这样又怎样？

　　第二天，快傍晚了，他在房里接到她的电话，十分冷淡的语气，“开门。”
　　他听了，暗自叹气，果然把她惹火了。
　　：“马上。”他套了一件外衣下楼。
　　安眠站在门外，百无聊赖地盯着大门出神。门开了，一身清爽的他出现在她视野里，她回过神，懒得看他一眼，拉着身侧的行李箱正要进去，他却一动不动地堵在门口。
　　：“让开。”她头也不抬地说。
　　：“让我先说几句。”
　　这种时候他将他的无赖本性发挥得淋漓尽致。
　　：“我不想听。”她不给他机会，但他根本无视她的意愿。
　　：“你不愿我知道你在哪里，我便什么都不会知道。”他委婉地为之前通过定位她的手机知道她的位置而道歉。
　　结果她却反问他，“我不愿看到你，你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吗？”
　　他一时语噎，只好问，“你舍得？”
　　：“你非要说这种没意思的话吗？”她扫了他一眼，飞快地移开眼，生怕多看他几秒。
　　她似乎对他产生了厌恶之情？这还算口是心非？他不确定她的心，便皱着眉头，伸手替她拉行李箱，“我帮你。”
　　她避免触碰他的手，飞快地松开行李箱杆，越过他进屋。
　　他关上门，拉着行李箱跟着她上楼。看见她一路状似随意地环顾四周，这模样，如同巡视自己的领地是否被侵犯。然而，或许又是他想多了。
　　到了她房门前，她冷淡地对他伸出手，“钥匙。”
　　他却回答她，“我帮你开门。”
　　她不愿意，挡在他面前，“这是我的钥匙！”
　　：“你的钥匙在里面。”他不为所动地说。
　　她皱着眉头，“睁眼说瞎话？”
　　他伸手抚弄着她的额头，“有皱纹了。”
　　她的心倏然一颤，用力拍掉他的手，“少说废话。把钥匙给我！”
　　手背有些火辣辣地痛，他沉默地看着她，张开双手，“兜里，自己拿？”她却不像以前干脆地直接翻他的裤兜，脸色十分难看，盯着他，“这样很好玩吗？”
　　：“你觉得呢？”
　　她往前一步，踩上他的脚，“有完没完？”
　　他左侧的眉毛因疼痛不自然地上挑，露出滑稽的表情，她没能忍住，左侧嘴角往上一弯，又飞快地恢复原状，抿着嘴角，“玩笑适可而止。”
　　：“你喜欢把什么事都当成玩笑。”他伸手抱住她，她竭尽全力地挣扎，“放开！”他却是借抱住她，移开自己的脚，然后干脆地松开她，“需要这么激动吗？”他有意装出平淡的语气。
　　她后退几步，“你把门打开。”转身往长廊另一侧走去。
　　她离开后，他打开门，将行李放在门后。他看着这把小巧的钥匙，如同看一个带着特殊意义的礼物。有些事太过荒唐，让人不能轻易接受。但现在他很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又在做什么。只有她自己假装不懂，不懂她自己在想什么，不懂他在表达什么。
　　他过于入神，忽略了走出洗手间的她。她看着他给他的那把钥匙，之前她总是想起了便半真半假地让他还回来，他一直不愿归还。她的房间是她的私人空间，上了锁，除了她，只有他才能打开。这样的意义她之前从未想过。如今意识到了，便察觉一切看似顺其自然，却发展得不太寻常。
　　他侧头看她，幽深的眸子包含的情绪复杂不清。
　　她不自然地移开眼，脚下慢吞吞地向他走去。
　　：“给了我，就是我的。”她快从他身侧走过了，听见他这句意味深长的话。
　　：“不过是一把钥匙。”她冷淡地回答，“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真不知道？”他问，“还是不愿承认？”
　　避无可避，情绪爆发，她扭头看着他，“你很聪明，你也知道自己很聪明，你便肆意使用你的聪明去做一些自以为是的事。我说你想太多，你不信。”
　　：“你除了自以为是，还会做什么？”
　　他看见她说这些话，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她的眼神告诉他，她真的不愿看到他。
　　他的自尊让他转身就走，响亮的关门声足以彰显他隐忍未发的怒气。
　　她怔怔地立在原地，眼泪接二连三地往下掉。
　　他以为他什么都知道，其实他什么都不知道。
　　她一直告诉自己，不能怨天尤人，不能自怨自艾。到了现在，多了一句话，不能明知是错，还要犯错，他们要对自己负责。何况，他们谁又真正明白自己的心？
　　之后的一个月，他们之间只剩僵持的相顾无言。偶尔，趁他没有察觉时，她看着他的背影失神。有些人一不小心就会失去，一旦失去，后果不堪设想。
　　他一转身，她便若无其事地转头，只来得及和她有一秒钟的对视，但足以让他看见她眼里湿润的泪光。他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暗自叹气，她不只是折腾她自己，也是在折腾他。
　　九月份了，她要去学校报到。她还沉浸在之前尴尬的气氛中不能自拔，早早起床，拉着行李箱就想走。一开门，他却背对着她站在栏杆前。
　　他转身，她沉默地看着他。
　　：“我送你。”他什么都不多说，径直接过她的行李箱。她无法拒绝。
　　等车的时候，两人之间是微妙而尴尬的沉默。她受不了，主动开口，“不用陪我等。”
　　他歪着头看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的心怎么这么狠？”
　　：“你胡说什么！”她一再隐忍，不愿在他面前哭出来，只是说了一句话，她便没能忍住。
　　他伸手擦拭着她的眼睛，却说，“你不想看到我，接下来几个月都不会看到我。”
　　他故意的，他知道这种时候说什么最刺激她，可她偏偏因为他的话无声痛哭，泪如泉涌。
　　这时他抱她，她连挣脱的力气都没有，一味地对他说，“你怎么这么烦！”
　　：“嗯...不要太想我。”
　　她不说话，伸手打他，压抑着哭腔对他说，“闭嘴！”
　　：“好好照顾自己，有事没事给我打电话。”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该做什么，不必担心我。”
　　：“要想我。”他垂着头，无声地亲吻着她的秀发，眼中深情无法隐藏。
　　不知何时，他的胸膛已经可以给她想要的温暖。但这样的温暖，太过荒唐。她推开他，什么也不说，拖着行李箱去检票乘车，再也不回头。
　　我不会想你，我宁愿有一个人，可以取代你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