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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章 ...

  •   在离香港市中心不远的某处郊区,有一座远近驰名的梁公祠,是门人为纪念梁氏某著名先人所建。公祠附近原来住着一些梁氏族人,和围村普遍由客家人构成不同,梁族是广府人,人丁并不算多,而且现在和其他港人一样,多已分散到市区居住。

      与梁公祠相邻,还有一座陈旧的三层建筑,一楼的大门上挂着块老牌匾,上书“永义工商总会”。梁公祠和工商总会紧挨在一起,稍有点江湖知识的人都知道,二者密不可分。

      原来永义工商总会是梁氏家族在民初英治时期向政务司申请并获批的注册社团名称,至今不过几十年。但这社团的历史却很悠久,是在乾隆年间于广东成立的天地会分支。到了清末,永义会随梁氏从广东迁到香港,顺应当地以和为贵的说法,在名字前加了一个和字,从此江湖上的名头为和永义。

      随着清朝的覆灭,过去的纲领已经过时。和永义已经变成纯粹的经济团体,不过仍由梁氏领导,经过几代家主的努力,盛极一时,已有正式与不正式会员总数达十万。梁氏早已与时俱进,开办了一家名叫梁氏集团的上市公司,除了掌控传统地下市场,旗下还有工厂、武馆、夜总会、演艺公司等。依靠经济利益紧紧地把会员绑在一起,同时反过来亦仗着会员众多,对于要插足的行业,都无往而不利。

      今天是十一月的一个普通日子,并非节日,梁公祠附近却聚集了数百人。对外的名义是拜祭上一任梁家家主。只有熟悉内情的人才知道,今天要进行社团龙头选举,所以守卫森严。说是选举,其实从乾隆时开始,社团龙头就是梁家家主,两者从来都是一回事。只不过遵循从属天地会时的旧例,和永义也要做场秀而已。

      谁也没注意,有一名和永义的小混混从昨晚开始就躲在公祠的横梁上,正透过一个小洞俯视与之一墙之隔的永义工商总会议事厅内部。议事厅正中放了一张长方桌,主位背后有一个很大的神台,上面供奉着比真人还大的关羽,两边有一副对联,右边写着“精忠昭日月”,左边写着“义气满乾坤”。墙壁上挂着从少林五祖一路数过来的洪门列祖列宗,最后一位穿着西装,相貌堂堂,目光如炬,胸前戴着一枚紫荆勋章。

      此时的长桌一共依尊卑坐了二十几人,大部分都是些草莽豪杰,席间烟雾绕缭。神台上插着几支长香,一名妙龄女子背对关羽,身穿棕色皮衣,手里拿着一根烟,直笔笔的坐在长方桌的主位上。她的右手边坐着一个秃顶老人,左手边坐着一个有点瘦削的中年汉子。女子身前的桌面上,放着一把匕首和一个刀鞘。

      小混混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偶像——那个高坐主位、名字叫梁淑敏的女生,心里正赞叹,却看见一直神态很自若的梁淑敏听完坐她右边的秃顶老人的几句话后,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浑身颤抖,直到手里的烟掉到身上都不知道。

      “敏姐怎么了?”小混混心里焦急,却根本不敢做声,急欲知道发生什么事,只好把眼睛换成耳朵贴着洞口偷听,但他们说话声音太小,也听不到什么。小混混再换成眼睛,看着梁淑敏垂头丧气,他心中极为疑惑。

      沉默已久的梁淑敏突然咬咬牙,一把抢过桌面的匕首,还刀入鞘,纳到袋中,喝道:“且慢!我说过,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此时此刻我还是龙头,我宣布,选举押后三十分钟!”她声音清亮,又是特意用力大喊震慑众人,这次小混混终于听清楚了。

      说完后,梁淑敏似乎刚好有电话打入,她烦躁地拿出手机看了看,滑动了一下,把手机平放在嘴边对着话筒说了几句话后挂掉。

      秃顶老人接着又不知道说了什么,梁淑敏没理他,看着天花板,手指敲桌,冥思苦想了很久,突然弹跳起来,指着桌子外围的一名相貌英俊的年轻男子高声问道:“梁天正,你是否有意加入天地会,重新做人?!”

      那个叫梁天正的男子,看了她一会儿,霍地站起,答道:“我愿意!”然后脱去上衣,到神台上拿了一支香,跪在关公像前,双手倒拿着香。

      梁淑敏拨出匕首,走到他身边,刀刃平放,拍了一下他赤着的上背,问道:“爱兄弟,爱黄金?”

      梁天正慷然答道:“爱兄弟!”

      梁淑敏喊道:“好!我现在读入会誓词,新人跟着我读!”

      两人喃喃地背了一会儿誓词,在梁天正向地下磕掉香头之后。梁淑敏到神台下的储物格中拿了一瓶白酒,斟满酒杯,用金刀轻轻划破指头,滴了一滴血在里面,又牵过梁天正的手,也划破他的指头滴了一滴血在酒里。

      她似乎双眼湿润,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交给梁天正,梁天正也喝了一口。

      “礼成!以后梁天正就是我天地会香港分舵永义寨的人,与各位都是兄弟!”梁淑敏急急宣布。

      小混混心中欢喜,正哥也加入我们!

      谁知梁淑敏接着宣布:“我将青龙堂堂主之位交给梁天正!”说完把匕首放回到桌面上,也不回到主位上就座,而是到外围的一圈凳子中找了个空位置默默坐下,抱起双手,耸拉着脑袋,一言不发。坐在主位左边那个瘦削的中年汉子拍拍掌,有手下闻声走入,那中年汉子吩咐他抬了一张椅子进来,让新任堂主梁天正在末位入席。

      又等了一会儿,众人举手投票,竟然换成那秃顶老人高坐正中。

      本会世代相传,历任龙头除非身死才会离职,中途换主是从未有过的事,小混混大为震惊,他本来只是来偷偷欣赏偶像领导群雄的英姿,没料到这场所有人都认为仅仅是作秀的选举是这样的结果,敏姐不但没了龙头的位置,连堂主都要让给人做。不忍再看,慢慢爬下横梁,避开守卫的目光,走到公祠边的大路上,躲在树后。

      等了好久,与会者都渐渐散去,最后才看到梁天正一手扶着梁淑敏一手扶着他的女朋友,慢慢走到路上来。梁淑敏紧闭双眼,无力地倚靠在他身上,脸上两道泪痕还没干。

      小混混从树后走出,在路上拦住他们,看着平素意气风发的梁淑敏现在这幅模样,迟疑地问道:“敏姐……你怎么了?为什么你被他们选下来?”

      梁淑敏慢慢睁开双眼,看了看他,苦笑一下,用虚弱的声音说:“傻标,是你啊,你怎么来这了?不过以后别叫我敏姐了,叫我阿敏就行了。”

      傻标追问道:“为什么?”

      梁淑敏缓缓地摇摇头:“别问了,我现在没心情说话,请体谅。”

      傻标又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梁天正:“正哥,到底怎么了?”

      梁天正冷声喝道:“让开!”

      傻标皱皱眉,只好闪到路边,目送着梁天正把两名女生送到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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