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十丈软红 ...
-
南宫紫此时不解地看着南宫垢,不明白南宫瑕步入仕途与自己有什么关联。南宫垢叹了口气,方娓娓道来。
当日二人追踪南宫紫未果,便想到她下山前曾道要往风云堡一行,便先赶到风云堡附近等她,但等了快两个月仍未见伊人踪影,便知她定是心结未开,近期未必肯来,只是既来到这里,也便得闲打听一下十几年前旧事。据传闻所说,当日南宫紫失踪之时,堡中曾一死一伤,伤的是南宫紫的奶妈,死的却是一个随后赶来的卫士。这似与南宫离恨逝前所述略有出入。但如今已过去近二十年,况南宫离恨又已逝去,若说他记忆有悟,又难以求证。一时倒不知道该从何入手。后来又想到,现在堡中小姐丰无恙既是凭锁相认,这锁也是当日南宫紫在被抢之时失落的,现在自己二人明知道南宫紫方是正主,那丰无恙既是西贝货还敢上门冒认,即便自己不是知情人,那背后指使之人也定是知情人,且那知情人也必是以南宫紫当日状况,笃定她已香消玉殒,方敢做此李代桃僵之事。至于如此做的目的,只怕多是为了贪图风云堡偌大家业。想到此不免细细探问起丰无恙当日认祖归宗的旧事。
这件事虽已过数年,但人们还是津津乐道,虽传言多了渲染的成份,但大概事实还是差不离的。这丰无恙原名郑细柳,原是青州城内一穷教书先生的女儿,因生来身体孱弱,七灾八难的,常年卧床的日子是少不了的,所以即便是多年的邻居见过她的人也本不多。本来这郑先生教书糊口尚不大难,可因了要常年养着一个病人,竟常是过得青黄不接,索性闲瑕时卖些字画,与人代写家书赚得些微薄钱钞,父女俩相依为命,勉强渡日。但那一年这郑先生突染风寒,上下三四天的功夫便一命归西,这郑细柳突逢黑发人送白发人的大悲大痛,只恨死的不是常年卧病的自己,当下哭得是死去活来,可这家无隔夜粮的窘困家境,竟连薄葬老父都做不到。自己又常年卧床,根本不知道要怎样求人告贷。没法子只好央邻里好心人拿了自己自幼戴着的一枚紫金锁到典当铺典了,盼能换些银钱先葬了老父,让他入土为安。
不料那小小锁儿竟也换了五十两白银,若在平常够自己过好几年的了。如此那郑先生身后风光竟是超过生前,郑细柳灵前尽哀,几度昏厥,竟是要随了那郑先生同去的意思。幸得虽是身乏体弱,但常年病榻缠绵惯了的,这一时哀痛却还是没立时要了性命。就在郑先生入土为安三日之后,便有风云堡管事持锁上门,只问郑细柳这锁的来历——原来那邻人持锁求当的那家典当铺原是风云堡在青州的字号,这锁样却是当日南宫紫失踪之日各家分号就下发过的,所以得了锁,那当铺掌柜便派人快马加鞭着人送回堡中,丰子玉在知道之后自是激动不已不必说,但也耐着性子待郑细柳办完丧事方派人来详加询问。那郑细柳道自记事起便挂在脖子上,余下一概不知。来人又详细问了她年龄,生辰,便恭恭敬敬地请她坐了带来的车马到风云堡一叙。
后来,从堡中传出消息,那郑细柳原是风云堡堡主丰子玉失散了十四年的女儿,那紫金锁便是凭证,从此郑细柳认祖归宗,改名丰无恙,又得那堡主延医用药,身子竟一年一年的好起来,虽不如常人康健,但也不必时时卧床了。
当年,人人争传那郑细柳一朝麻雀变凤凰,也有人道人家本来就是凤凰,只是后来变了麻雀,如今只不过是又变回来了等等,不过是空叹人生起伏莫测。
这南宫兄弟二人了解了当日旧事,不免又到青州住了多日,偶到市井中间以闲聊的口气问了些那郑先生卖字鬻画的往事,虽说已过了数年,那年纪差不多的人还记得那郑生当日落魄,也有人惋惜他空守着一座宝山,却潦倒而亡。若生前便与那风云堡攀得亲戚,又何至艰辛若此。如此看来,竟是毫无破绽,唯一的知情人郑先生竟也早亡。
二人在青州流连数日,竟是毫无进展。万般无奈,他们想到了天心阁。
这天心阁是武林中一家以买卖消息为生的组织,这武林中事无巨细,这天心阁俱是了如指掌,虽情报来源保密,但却从来奇准。只是价格偏高,端的是一字千金。
这一次南宫兄弟二人要天心阁查的便是这郑细柳的来龙去脉。最后天心阁要价四千两,南宫兄弟付款拿得一小纸条,展开来看只得四个字:静安王府。
二人俱是一头雾水,不明白这静安王府又如何跟这件事扯上瓜葛,而这天心阁的消息在江湖中有口皆碑,是断断不容置疑的。但要继续查下去,势必要到这静安王府走一遭。但一介江湖人,想要深入候门,只怕难如登天,若只凭了有限的几次夜探,便想一蹴而就,更是痴人说梦。
恰在此时,那天曜国三年一度的武举开科,而此次的主考便是十年前袭了王位的小静安王龙云奇。南宫瑕因此决定应试参加科考,若侥幸榜上有名,便可顺礼成章成为王爷门生,以期查出真相,给南宫紫一个交代。在兄弟二人看来,于情于理这都是他们欠南宫紫的。而南宫垢就留在江湖,一是为了寻找南宫紫,二也是为了兄弟二人一朝一野遥相呼应,以便早日了结大家的心愿。
“我在江湖游荡近三年,却一直找不到你的踪迹。这二年,江湖盛传病神医,虽凭了传言相貌,有些疑心是你,但还是追踪不到你。只能大略知道你的行踪是夏北东南。这次我也是抱了碰运气的想法在这一带转悠,不料正逢青州三日。呵呵,阿紫,经此一来,你的医名可是更盛了啊!”
南宫紫听到此,心里竟是思绪万千,自己孤身一人,千里飘零,但觉这世间了无牵挂,虽不至悲秋伤春,但每每游离于世人之外看这世间百态,只觉自己与之格格不入,未免心下时起寂寥之意。想到祖师一生游戏风尘,如鱼得水,凭的只怕不是盖世武功,也不是回春妙手,是那一份肯融于世俗的心吧。一滴水滴落在河里,你哪里还能分辨出它最初的模样?可是自己分明更象是一滴油吧?自己身上这些离奇的症状,也不容与人过近。保护自己最好的方式只怕也是跟大家保持距离。所以这三年来不肯靠近风云堡,心结未开固然是原因之一,但更多的只怕是下意识地逃避,逃避那些在自己看来过于复杂的世事。可是,这兄弟二人在自己一味逃避的这三年里居然为自己做了这么多,无论原因为何,但那一番好意是不容无视的。原来,自己从来都不是独自一人的。南宫紫想到此不禁心中一热,喉头发堵,便把头埋入双膝,南宫垢的调侃竟是没听到。
南宫垢忽觉阿紫并无回应,转了头去看,似觉她肩头抽动,不禁问道:“阿紫,你怎么了?”
南宫紫把头埋在膝内,任泪珠洇湿了膝头,听得南宫垢相问,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泪,所以并不抬头,只咕哝了一句:“认识你们真好。”南宫垢却没有听清,仍一叠声地问。
南宫紫方抬起头,闷闷地说:“没什么。我只是想,我在这时候认了夏逢,是不是错了?”
方说完,便听得一声惊呼:“姐姐,你不要我了?!”
南宫紫回头,正看到南宫夏逢一双惊惧的大眼,满目的张惶失措,原来他朦胧中听到南宫紫方才的话,竟是一惊而醒。
南宫紫微微一叹,只回身揽住他的头,轻拍了他的肩安抚道:“不是,我只怕会累了你!”
夏逢却道:“姐,你不要丢下我。我会听话,会干活,也不怕死。”
南宫垢看了叹道:“这孩子倒是机伶,但身无武功,只怕却真真是一个负累。”
南宫夏逢听得他如此说,方抬头看了看他,只是目光中充满了敌意。
南宫紫道:“逢儿虽说现在习武年纪有些偏大,但我用金针过穴之术助他疏通经脉,自是事半功倍。武功一事,怕非三两日之功,倒是我的扶风步可以授他,危难时逃得性命足慰我心。”
那夏逢却道:“我不逃!无论如何,我总是和你在一起的!”语气却是斩钉截铁。
南宫紫却不和他争辩,只抚了他叹道:“傻孩子!”
南宫垢在旁笑道:“你哪里知道,你若能逃掉就是帮了她大忙。”
南宫紫这时方问道:“你怎会与那黑衣人同时出现?”
南宫垢笑道:“这却是赶巧了,那风云堡邀你之时我便在侧,只是见你坚持要独身上路,所以并未与你相见,只想暗中护得你顺利进入风云堡。不料却遭遇杀手。只是我却不明白,你的迷药为何对那骡儿却毫无影响?”
南宫紫道:“这世上自有药物对人有用,对畜牲却无用。况我的十丈软红又岂是寻常迷药可比?”
那南宫夏逢听到此时,方知刚才一场睡梦之中,已有一番生死相搏。不尽有些自责。当下也并不插话,只偎在南宫紫身旁默默听他二人说话。
南宫垢微笑叹服,方接着道:“如此看来,你此番进堡,只怕危机重重。依我看,你倒不必先亮明身份,只需以医者身份,试着接近那丰无恙,稍探端的。”
南宫紫道:“你既一直在查此事,我此番也不与你客套。你我不妨以兄妹相称,同进风云堡如何?”
南宫垢道:“这也无不可。况你一直行走江湖,当也知道今年的武林大会将会在一月后召
开?”
南宫紫道:“这个倒是听说过,据说最大的赞助来自风云堡。所以就在风云堡外举行。”
南宫垢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次武林大会选举武林盟主只是其一,另外却是风云堡主为其女的择婿大会。”
南宫紫抬了明眸看向南宫垢,道:“哦?”
南宫垢道:“那丰无恙因一直体弱多病,所以虽已至及笄之年,并不曾与人媒订。如今经几年调治,似有好转。所以那丰子玉就将于武林后起之秀中择一佳婿,也为风云堡择一继承人。”
南宫紫轻道:“原来还有这事。”说完即默然不语。那南宫垢看她这番模样,知又触动了她心事,只轻拍了拍她的肩头,也了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