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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若虚自幼生活在寺院中,念经修行是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那是他美妙的生活,曰曰夜夜,潜心佛法,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想过娶妻生子,更不曾想过,自己会痴迷于某个人,或者说,痴迷某个人的身体。

      梦中,他梦见俊美的容颜,美丽的身体,色相的诱惑,他梦见自己无法克制自己的欲念,他拥圌抱那个身体,亲吻着光洁的额头,挺立的鼻梁,柔软的菱唇……梦中,若虚压住他,让他逃无可逃。

      色美,色戒。

      若虚破了色戒,又在梦中破了yín戒。

      若虚在大汗淋漓中醒来,他的手指上还留着梦中穿过他黑发的清凉顺滑的感觉。

      若虚不再看敏之的眼睛,甚至不再看他的衣角。但他没有办法不呼吸,他能闻到从敏之身上散发的清雅气味,他没有办法不去听,敏之的声音在他脑海里不断回荡。

      “贫僧想施主需要一个新的讲经师傅。”若虚低垂双眸,声音平静。

      敏之把目光从经书上移开,盯着淡定的若虚,疑惑不解:“为什么你不能继续做我的讲经师傅?”

      “因为这样对施主对贫僧都是最好的。”

      敏之向他倾了倾身子,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你难道真的一个谎话都说不出来,不能说一个让我听着顺耳的谎话。”

      若虚依然不看他。“贫僧恐怕不能再教给施主什么了。”

      “我不听假话和推托之词,我想听你的真话。”

      “真话有的时候太过伤人。”

      敏之想着他的话,冷笑道:“真话是,我这个人根本不值得往来。”

      “不,”若虚断然否定,“不是你,是贫僧,贫僧已经无法胜任施主的讲经师傅。”

      “那你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敏之穷追不舍。

      “因为贫僧。”若虚回答。

      敏之冷笑连连:“因为你认为我是毒蛇,是污秽。”

      若虚听出他声音中的颤抖,终于抬头看他,缓缓说:“你是毒蛇,是污秽,你同样是谪仙,是清白。”

      敏之端起木茶杯,突然把茶水泼到了若虚的脸上。

      若虚不躲不避。

      敏之忿恨坐上肩舆,绝尘而去。

      若虚暗暗叹了口气。

      敏之在法门寺,是白衣翩翩,是清白的,可出了法门寺,他身上就多了很多色彩,若虚纵然是出家人也心知肚明,为什么敏之不愿意他在法门寺以外的地方见到他。

      曰后,恐怕清白的敏之不会再出现。

      若虚双手合十,跪在佛前忏悔。

      我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从身语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忏悔。

      鬼妻的迷惑……修行之人数次无法摆脱,一次又一次,妻子寻找到丈夫,再一次将他拉入尘世中男欢女爱,夫妻之情中。
      ——————————————————————————
      若虚走到长安城的大街上,虔诚的为每一个真心实意为寺院募捐的人道谢、祝福。出家人化缘也是化尘缘,离不开尘世。法门寺的大佛是众人齐心协力修筑而成,绝非一人之力,也不是寺中的僧人独自完成的,佛离不开尘世。

      人群突然慌乱起来,一队兵士驱赶着道路上的平民百姓,若虚也被挤到一边,他看到在众多兵士、随从簇拥下的敏之,华美凌然如若这大唐,高高在上,傲气入骨,张扬英气,美得令人难以自持。

      若虚默默叹息,这是敏之,尊贵的红与黑遮不住他周身逼人的气息,金边镶珠玉的抹额掩住他光洁的额头,却掩不住他那耀眼的容姿。

      敏之斜坐在仪舆,这仪舆与他去法门寺坐的肩舆不同,奢华大气,毫无忌惮张扬他尊贵的身份。敏之无意间瞥见人群中的若虚,怒上心头。

      “去把那个和尚带过来。”他语气冷冷的吩咐自己的侍从。

      若虚从人群中走出,走到仪舆前,双手合十:“施主。”

      “你说我是什么人。”

      “施主曾经是敏之,现在是秦王。”

      这话从若虚嘴里说出,让敏之无端恼怒,尤其他那平静无波的语调,更让他怒火中烧,他举起鞭子,狠狠抽下。

      若虚依然不躲不避,任由他抽打。

      若虚回到法门寺时,已经是伤痕累累,他是几个好心的老百姓送回来的。

      身上的伤口疼痛难耐,若虚浑浑噩噩间,还想着寺中的善款还未凑够数。

      清凉的药粉散在伤口上,药方特有的药香中,混合着熟悉的清雅气息。一双手抚上若虚满是伤痕的身圌体,为他涂抹药粉。

      若虚惊醒,黑圌暗中,他看不到对方的脸。“敏之。”

      对方没有回答,为他涂抹药粉的手速度越来越快。

      “敏之。”

      “为什么突然远离我,为什么突然视我为洪水猛兽,为什么要在法门寺外的地方遇到我,你答应过,不在法门寺外见我。”敏之清冽的声音中带着淡淡委屈。

      若虚叹息,说:“你的问题,也是我的问题。贫僧以为从这房子里走出去,贫僧就可以学到更宏大的知识,明白四季从树梢穿过时的奥秘,可以见识到广阔的世界,而不再关注狭隘的自我。”可是,他不能不想自己的心。身在五欲尘劳中,只要心不贪恋也是自在,可若只是身在念佛静坐,心却贪恋尘世色相,心总是静不下来的。

      敏之没有说话,若虚感觉他的身体向下倾,他能感觉到敏之的长发落到他的肩上冰凉的感觉。

      “我是什么。”

      “是清白,是光明,是生命,是万物,是美丽,是污秽,是黑暗,是毒蛇,是恶魔,是欲念。”

      “你认为我不好。”

      “你好,你也不好。”

      “你讨厌我。”

      “不。”

      “你不讨厌我好的一面,你讨厌我不好的一面。”

      “不,都不讨厌。”

      “为什么。”

      “因为那是你,好的坏的都是你,是完整的你。”

      “你喜欢吗?”

      黑暗中,没有人回答。

      “我讨厌。”敏之说,“你若是真不讨厌,为什么要避开我,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却鬼话连篇。”

      “敏之,听过鬼妻迷惑菩萨的故事吗?修行之人明明知道sè圌欲是猛火,人是扑火的飞蛾,却一次次扑了过去。”若虚向敏之讲着“鬼妻的诱惑”的故事,就像昔曰他给敏之讲一个个佛法故事一样。

      敏之静静听他讲,安安静静躺在他的身边。

      敏之问若虚:你爱我?

      若虚不答。

      敏之说:如果你不爱我,就不会讲这个故事,你把你当做故事里的修行者,而把我比作他无法忘怀的鬼妻。

      若虚:敏之——

      敏之冷笑:你爱我,你竟然爱我,呵呵。

      敏之将头靠在若虚的肩上,笑得浑身乱颤。

      若虚低低念了一声佛。

      多么好笑,一个和尚,竟然爱大唐皇后的外甥。

      一个男人爱另一个男人。

      敏之笑个不停,笑出泪水。

      一个男人能爱另一个男人什么,把他当女人看待,贪念他的美色,不过如此。

      敏之早就知道,自己的相貌如何惊心动魄,也知道这相貌为他带来怎样的痛苦灾难,同样知道,自己容姿之美,让他得到何等好处。

      有貌,有才,有气韵,有地位,有家族势力,好不令人羡慕。

      敏之不笑了,低声说道:我以为出家人看不到,出家人讲的六根清净原来是假的。

      若虚叹息:贫僧说过,出家人是人,所以才修佛。

      敏之问道:你不怕我杀你。

      若虚说:不怕,贫僧该死。

      敏之冷笑:不怕我迁怒法门寺?

      若虚双手合十:敏之,莫要坠入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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