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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避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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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避免
你不愿意种花,你说,我不愿看见它一点点凋落。是的,为了避免结束,你避免了一切开始。
——顾城《避免》
1144公里,墨杰在地图上标出北京到西安的距离,那一条红线在纸上还没有一根指头长,却成了阻隔思念的天堑。27岁的墨杰,生性单纯,单纯到让人不敢相信。第一次遇见许哲是在北京,当时与朋友游玩,在西单地下通道密集的人流里,一眼之间,墨杰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击中了自己的内心。墨杰说,许哲长得很普通,属于那种扔到人群里就再也找不到的大众脸。寸头,戴着一副眼睛,没有边框,斜挎卡其色背包,干净的味道。嗯,我对他是一见钟情。我问,他有过那样的经历,你真的能接受他吗?他磕掉半截烟灰,爱情这回事谁说的准呢,再说,人活一辈子,谁还没有几个故事。至少现在,我爱他。我调侃,好骚。
墨杰对许哲着了魔,可许哲却始终不愿打开自己的心。当初他想的不过是有个人陪他聊会天,可是他还是过了界。他不知道自己能给墨杰什么,第一段感情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爆炸,把他炸的粉身碎骨,没死,就找到那些残破的肢体强硬拼凑成一副人样,慢慢,校园里不再有人谈及那桩咬噬着他的事件,就像台风过境,过去了,就清理掉街上横卧的樟树残枝,照样按时起床买早点,上班,接孩子,做饭。日子照常过,许哲觉得过去的好像真的过去了。回到那段时间,无数个夜晚,站在宿舍阳台边,想着如果跳下去,背负的所有的罪也就同这副肮脏的躯体一样,一把火烟消云散,此生再不欠谁。真的就不欠谁?他犹豫了,然后他想起了远在家乡的爷爷奶奶,有时也会想起离异的父母,呵,他苦笑一声。从舍友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点上。朋友问,你小子居然也抽烟了,谁教你的。他调侃,寂寞。
墨杰的闯入,打破了他拼命构建起来的自我催眠的世界。那天,他对着这个陌生人说出自己的过往,风轻云淡的语调,伤口却在一次被撕裂,痛的叫人窒息。他原以为这出戏终会以墨杰的灰心意冷画上句号,符合自己的心愿。墨杰拉住他手臂的时候,像是有人拽住了快要跌入深渊的自己,或许,眼前的人就是与我相依为命的那个。他对自己说。
清明假期,墨杰跑到了北京。快到西站才给许哲电话,许哲一句你疯了。然后顾不上吃完炒面,急匆匆赶往地铁站。墨杰远远看见穿着灰条纹外套的许哲,背着包小跑起来。
嘿,逗比,在这。
许哲说,早看见你了,跟只羊似的。
这是什么比喻?
有狼追啊,你跑那么快。
让叔抱一把。说着墨杰用力抱起许哲。哎呦,小子重了啊。叔都抱不动了。
这么多人看着呢。
我抱我弟弟不行么,赶紧带我去吃饭,坐了一晚上火车,饿的我直发慌。有什么推荐的?
KFC,要不德克士。
净吃些没营养的垃圾食品。还是听叔话,去东来顺吃涮羊肉。你看你都瘦了。墨杰上下打量许哲一眼。
不是刚还说我重了,这会儿怎么又瘦了。说话老是没正经,油腔滑调。对了,这个拿着。
许哲塞给墨杰一张一卡通。
谁叫你给我买的,不要乱花钱,学生正需要钱,能省就省。
给你就拿着,说那么多废话干嘛。
行啊,小子,教训起我来了。墨杰扑哧一笑,轻拍许哲的脑勺。行喽,吃饭走。
三天假,来回就得两天,你大老远跑到北京发疯啊。
许哲夹一块羊肉,搁到油碗。
就发疯,你管我,你是我什么人啊。墨杰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
得,求求你,别卖萌了,杀伤力太强,受不了。
怎么个受不了法,具体点。
就是会把刚才吃下去的都吐出来。
吃饭呢你,干嘛呢。说这么恶心的话。
许哲搁下筷子,下巴抵在拱起的双手上。看一眼墨杰。
你这样不值得,我过去——
别提过去了行不,人永远是活在当下的,过去的就只是过去,说难听点,就跟死人一样,你就不能轻松点活么?别再说了,听好了,以后也不许提之前的所有事。
好吧。许哲应到。
哎,这样才对,活着该吃就吃,该喝就喝。是吧,赶紧好好吃,羊肉大补。
许哲吃饭时计划带墨杰去什刹海转转,墨杰说北京著名的景点早游完了,想钻钻北京的胡同。许哲问,北京有那么多的胡同,你说的是哪一条?墨杰说,长得都一个模样,先转悠着,碰见了就去。结果却哪里也没去,只是在海淀区周边转了会,天快黑的时候,到了许哲的学校。
天也黑了,今晚要不就住我们宿舍,正好有一个空床铺。许哲站在学院路旁,背后是镂空的红砖墙,能瞧见里边开放正好的花。
宿舍不方便,住旅馆吧,咱俩。墨杰把咱俩两字发的很轻。
好吧。现在我们学校食堂吃饭,然后出去再看。许哲说。
墨杰一下子有点反应不过来。你小子居然答应了,就这么答应啦。
啊,你介意啊,介意那我住宿舍好了。
别介,我求都求不得呢,这么长时间憋着,难受。
好色之徒都没有好下场。
当晚,做了两次。大汗淋漓,冲个澡,并排躺下。
抱着睡。
墨杰一把拉过许哲,两人面对面拥抱着,许哲什么话都没有说。
再亲亲你。
你什么时候回?
多请了两天假。后天下午回。
明天去哪里?许哲问。
哪里也不去,就这样抱着你抱一天。
按计划明天跟几个同学有约,你得一个人去转了。
那我找别人了。
嗯,记得带套。
操,你小子够狠。
我是说按计划,刚在群里说了去不了,陪我哥。
墨杰什么话都没说,用力抱紧许哲,好幸福。你知道吗,被几个前任骗了之后,我想死的心都有了。我曾今为了挽留一个人,跟他下跪了。结果什么回应都没有,最后我才知道自己被骗了。傻吧,当时我23岁,对自己想要什么根本不清楚,那时候嘴里的爱情不过是两个人在一起做那种事。现在,想找一个人,陪着我,陪着我就够了。
跟你的前任们相比较,我可能还不如他们。
你有没有发现你自己其实很善良,你懂的为别人着想,那段事根本不是你的错,是那个男人的错,他向你隐瞒了结婚的事实,他没有再老婆怀孕期间好好照顾他,是,他是找你了,但当时如果没有你,他还会找其他人不是吗?如果一个人能管住自己的心,就算诱惑再多又如何。
道理谁都懂,可是有时候讲道理等于找借口。
好了,睡觉吧,想这么多没用。
你不愿意种花,你说,我不愿看见它一点点凋落。是的,为了避免结束,你避免了一切开始。这首诗,你听过吗?
第一次听,我懂你想说什么,做人当作烟花,一辈子至少也要灿烂一回。你爱我,不然你就不会跟我保持联系。
你就这么确定我爱你?
你爱我吗?墨杰看着许哲的眼睛问。许哲无处躲避,只是觉得眼泪又要流出来了。
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