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不良仔和面瘫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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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冥府有些不太平,不是今天孟婆家的汤因为一股子尿骚味给人砸了,就是明天北海底下的大地狱因为上头龙王家的闺女新婚闹腾得太厉害而漏水,甚至连自上任以来就不曾缺过一天勤的查察司大人也病倒在家。一圈盘算下来,有明事理的人就嘀咕,这恐怕又跟阎君大人的桃花债脱不了关系了。
果不其然,在查察司大病初愈的第二天,昆仑之丘上掌事陆吾就派人来通风报信,说是阎君给人堵炎火之山上去了,大约是念及自家的面子,阎君一直就半遮半掩地躲着,没能出面。陆吾看着糟心,便着人来请查察司大人过去看看。
陆吾派来的这个传话的小弟子是个古灵精怪的小子,一番话讲得跌宕起伏,声音也是脆生生的极是顺耳。可反观着听话的查察司,却是一脸悻悻,不甚挂心的模样。
“哦,我知道了,就请替我转告陆吾大人,谢谢他老人家的美意,只不过,我家的主子皮糙肉厚得很,炎火之山烧得旺,说不定还能帮着他去去在冥府长年积攒下来的湿气,所以,就不牢大人费心了,随他去吧。”
小弟子听罢面不改色,笑盈盈地鞠了一躬,“好嘞,小的这就去给我家大人回话,劳烦查察司大人了。”
说完,便大步走了,只留下一个格外瘦小的背影,在忘川河边上渐行渐远。
盯着那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查察司搁下了手中的笔,垂下了眸子。
冥府的当家阎君十分不称职,放眼整个天界,这事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于,还有几个爱开玩笑的神仙把这话编成段子,骗那些个牙牙学语的小娃娃道:“你要是不好好地研习道法,以后啊,便只能被阎君抓去当差,整日整日的没个闲也就罢了,好不容易娶个媳妇,可能也不知哪天就被他勾跑了,你说说,你是怕也不怕”
小娃娃们虽说是不懂这其中的深意,却每每都被吓得痛哭流涕。
阎君的不管事和风流之名的确是由来已久,久到在天界一旦提起这两样的其中一样,老些个神仙都会不假思索地提起他的名号来。因为有个如此不省心的顶头上司,在冥府当差的,哪个不是苦不堪言
这样的窘境,是在查察司入职后才有所改善的。
说起冥府的查察司,不管天上地下,哪个神仙都是要竖大拇指的。大气,稳重,睿智云云,只要这些个词穷到只能每日夸自己英明神武的神仙们能想到的溢美之词,全都被用来形容此人过。
那么,此人究竟是何许人也
“苦命的瞎眼之人。”
查察司叹了口气,将手中自生病以来就没能打理的账本阖上,吹灭了掌灯姑娘将将点好的香,“这次不知道又是谁应了这个称呼呢……”
从冥府到昆仑之丘原本就是天遥地远,再加上查察司本就无心前去,路上更是有意无意地耽搁,看到这处的野花开得极好,就停下来小憩一会儿,瞧见那边泉水里的鱼游得正欢,也蹲下来就着朗日清风戏耍一番。
因着如此,明明查察司出门的时候,冥府的假日头还正是风华正茂,等到了昆仑之丘,却已经是日薄西山了。
瞅了一眼西边天上渐渐沉下的夕阳,又望了望前头的炎火之山,查察司忍不住皱了皱眉。
炎火之山是座古怪的山头,见不得月光。当月亮缓缓地从东边的天空爬上,霜白的月光像是迷离的轻纱一般铺在四野之时,炎火之山便如同被丢下了一粒火种的油锅似的,火焰顿时暴涨三丈,原本还能隐隐约约从火光中窥见的夜空,此时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灼眼的火红。
随手从袖中取了片叶子遮在眼上,查察司面不改色地走近了那火光。热浪随着夜风一阵又一阵地扑来,燎得衣袍的边角都迸出了细碎的火星。
大约是摸准了炎火之山的习性,传言中围堵阎君的人早就拾掇拾掇,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因此目之所见,别说是个人影了,连根毛都没有。
今夜的月光格外的亮堂,火也是旺得有些过分。忍着嗓子眼的焦热,查察司在火海里转悠了好一圈,在几乎要一跺脚回程的时候,无意地一瞥,竟正好瞥见了一条身影。
阎君他倒是会享受,圈了个十分稳妥的结界,翘着脚枕着胳膊睡在里头。他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抖瑟着脚尖儿,显得尤为的快活。
看到来人,他停下了口中的曲调,扯着一张分外好看的面皮盈盈一笑。
“我就说我家锦绣定然舍不得我,万万不会真如那小娃娃说的,要把我活活烧死在这里的,说来说去,也不过是看我最近在冥府待得久了湿气重,想给我去去湿气罢了。”
锦绣是查察司的名,纵观这漫漫天界,知道她有名字的人可以说寥寥无几,而他,就好死不死是其中一个。
“这事你倒是了解得不错,在你定下死后要把阎君之位交予我的誓约之前,我是绝对不会让你死的。”
面无表情地加重了“绝对”二字的分量,她在他的结界上圈了个洞,径自走了进去。从那个洞口扑过的火鼓起了一阵热风,刮起了他披散在肩头的长发,将他那张本就倾倒众生的脸庞凸显得愈加活色生香。
视线淡淡从他的脸颊和发梢扫过,落在了他的手上。
“受伤了”
他的袖口沾着些血渍,在晃眼的火光中显得猩红无比。
“嗯,所以锦绣要对我温柔一些才行。”
她冷哼一声,垂眼望着那绣上的血迹,“对你温柔,那不叫温柔,而叫姑息养奸。”
他笑得愈加放肆,“那就由我来对锦绣温柔吧”
闻言,锦绣抬眼,眸光对上了他的。火光潋滟,他的眸子像是被柳丝波动的春水,亮盈盈的。在那水面上,她看到了自己。
“对所有女人都温柔,那也不叫温柔,而叫做寡廉鲜耻。”
话音未落,她看也没看他一眼,甩了甩袖子,快步地走出了结界。她的步子像是一双拨开凌乱花枝的手,将猖狂舞动的火蛇随意地拨开,在她深红色的裙裾边上,那些妄图沾染上身的火焰如同落败的困兽,奄奄一息。
望着她挺直的背影,他摇摇头,抬眼望向了被火光逼到只剩下一缕银白的月轮。
今天的月光,真真是好。
阎君的这一辈子,不管是搁天界里的谁来看,都是结结实实的传奇。
不过,天界但凡上了点年纪的神仙都知道,如今放荡不羁的阎君,曾经有一个更为放荡不羁的少年时代。
那时候,天界算不得上是太平盛世,鬼族魔族妖族什么的想不开的时候,也会过来找闲得骨头疼的神仙们试试身手。但若说是战乱之秋,倒也算不上,满打满算的,也就能称得上是个各界文化交流频繁的鼎盛时代。
如今,那个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可若是单纯拿来当茶余饭后的谈资或是小娃娃们的睡前故事,还是很有些说头的。
其实严地推算起来,这个所谓的鼎盛时代应当追溯到天君的姥姥的姥姥的姥姥还在世的时候,但因为那时候阎君还没有出生,说起来也不过就是打打杀杀什么的腻歪了,再合个亲进个贡什么的稳固一下感情,没什么说头,所以这里便一言略之,直接跳到阎君出生之时。
阎君的出生,在天界也算一件一等一的大事。要说大到什么程度,时至如今,要说那时的景象比自己家娃娃出生时的景象都让人印象深刻,恐怕是决计没人会站出来反驳的。
那确实是一辈子都不曾见过的盛景。
那一日,从黎明之初到暮色降临,九重天上皆是一片夭夭灼灼的红,风吹云动,便如同无边无际的猩红火焰在眼前跳跃,即使闭上眼睛,眼帘的尽头也是深沉的红,一如幽暗的三界忘川边上盛开不息的彼岸花,也如阎君后来的性子,风骚招摇。
九重宫阙之中,一直都是静悄悄的。
站在云头上,望着这么一片红得冶艳的天,众神皆是忧心忡忡。
虽说天君一族生孩子本就架势足,可足到这个份上的,还真是结结实实地头一次见到。可是偏偏不见凤凰盘旋鸣唱,不见流云溢彩成祥,却只生出这么一片让人心神不宁的红来。
“不祥之兆,不祥之兆啊……”但凡有嘴巴的,都免不了煞有介事地嘟囔两句,就好像自己跟老天爷商量好了似的。
天色将晚,夜幕低垂,天空红得几乎刺眼。往日欢喜早来的星子也迟迟不见踪影,正片天空,呈现出一片鲜血凝固的惨象。这景象,像足了鸿蒙之初血流成河的战场。
就在这时,九重宫阙之中突然传来了婴儿的啼哭。
随着这声惊起四座的哭声,九重天外猛地一个震荡,像是大石落进如镜的湖面,层层叠叠的波纹源源不断地荡漾开去。
头顶的红色如同在沸腾一般,穹顶摇摇欲坠。
这场景,惊呆的可不止诸位没见过世面的普通神仙,连阎君的亲爹亲娘,也是吓了个半晌没缓过气来。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被晾在一旁许久的阎君已经沉沉地睡去了。
说过阎君非同寻常的出生,不妨就再说说他的生平,他在被任命到冥府没有这个司称之前,是叫做苍琰。但如今,能记住这个名字的人,恐怕是寥寥无几。
为了让这个他的爹爹想破脑袋翻破典籍才取出的名字发挥点余热,那么这里,就开始称呼阎君为苍琰。
苍琰自小就非常得宠,毕竟他是天君一族最小的孩子嘛,不仅如此,他还刚好是那种唇红齿白粉粉嫩嫩,任谁见了都要软着嗓子上手掐两把的漂亮娃子。于是,在他只能咿咿呀呀地往人身上抹口水的时候,就被自家的姥姥带着到处显摆。
“瞧瞧,瞧瞧,瞧我家的这小子长得多俊俏,这如此出众的神貌,以后必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生了女娃娃的仙友们啊,可要把自家闺女好生看紧了。要不然,保不齐某一天就被这小家伙拐走了。”
谁知一语成谶,自从苍琰长出点自我意识来,天界就刮起了一股“防火防盗防苍琰”的古怪风潮。但即便如此死防紧守,仙家们的茶话会上,还是会时不时传出谁家的丫头又被苍琰那小子拐了,如今正捏着嗓子喊着非君不嫁,在家寻死觅活呢。
对于这样的事情,大家着实是百听不厌。
虽然面儿上是为那不知谁家的姑娘掬一把同情泪,但实际上都是对苍琰下一段的风流韵事翘首以盼的。毕竟活得时间太长,也就剩这么一点乐趣了。
苍琰也是不负众望,不是今天沾了这朵花,就是明天惹了那棵草,过得也是风生水起。不过据他本人交代,这些个流言里头,有的确实是真的,有的嘛……
说起来,他至今都还弄不清楚自己怎么就能在连人家山头百里之内都没靠近的情况下,就把人家姑娘给勾得茶饭不思了。明事理的人听了,心里也是有了数,树大招风嘛,没事背几个黑锅,也能锻炼锻炼腰背线条。
阎君苍琰和查察司锦绣的相遇,就刚好是在他花名最甚的时候。
那时候,名满三界的苍琰还不是阎君,沉默寡言的锦绣也还不是查察司,冥府也不似如今这般风生水起。
那时候,故事也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不良仔和面瘫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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