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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新后 ...

  •   翌日一早我又穿上明黄正装,挂好东珠,插一支赤金九凤尾羽簪,与凌墨一同去寿祺宫敬茶。
      姑母这次话很少,几句场面话说过就打发我们走了。
      敬过茶之后凌墨去上朝,我回凤鸣宫去接受妃嫔的请安。
      今日是永泰朝第一次晨省,三人都到的格外早。等我跨进凤清殿,三人已经跪在地上:“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我挂了一丝和煦的笑容,上座坐定,接过曼青递来的茶,轻啜一口:“起来吧,都赐茶。”
      “臣妾谢娘娘隆恩!”
      三人复又上座,殿外几位蓝衣侍女端上茶来。
      卓灵玉接过茶,轻笑着说:“皇后娘娘这儿的茶果然是极好的,比起我春乐宫的不知道好了多少呢。皇上果然疼爱娘娘。”
      按规矩,今日是嫔妃第一天请安,要穿红色衣裙。妾侍是穿不得正红的,所以羽兰和梅芷灵都挑了颜色浅的桃红,卓灵玉却偏偏穿了一件与正红极其相类的品红的衣衫,更专门簪了一支与我的簪子相像的赤金鸾尾簪来给我闹心。
      我淡淡瞟一眼她的衣服,不咸不淡地道:“玉贵嫔今日这簪子上的凤凰倒是有些别致呢!”
      她轻抚着簪子,声音清亮:“娘娘可不要给臣妾安一个僭越的罪名啊!臣妾这簪子上的饰物只是与凤凰有些相像,并不是凤凰,不过是一只青鸾罢了。”
      我闻言不禁轻笑。
      曼青告诉我,卓灵玉心高气傲,自恃姿色才华都高人一等,素来不把羽兰、梅芷灵和我放在眼里。卓氏与慕容氏不和,在宫里没有人,姑母看着她的行事又是个张狂的,便专门吩咐教导她的嬷嬷不必用心,宫廷中的许多禁忌与等级规限都没给她讲明。譬如这青鸾花样看着普通,但实际上却是只有从一品的贵妃和正一品的皇贵妃才有资格使用,连四妃都没有资格,何况她一个小小的贵嫔?
      我放下茶杯,正色道:“今日是你们第一次来给本宫请安,本宫也不想在今日就处罚谁。可玉贵嫔身犯僭越大罪,又对本宫出言不敬,本宫这个皇后便是想宽恕也是不能了的啊。”
      卓灵玉犹自不知,反而声音更大了些:“笑话!皇后娘娘,臣妾头上这簪子可不是凤凰,不过一只青鸾,根本算不得僭越。皇后娘娘莫不是羡慕臣妾有大洛第一美人的名号,想治臣妾的罪想疯了?”
      我重重一拍桌子,怒斥道:“放肆!陈明,让她跪下!”
      我宫里的首领内监陈明立刻按着她跪下。
      我缓了口气,继续端起茶杯,云淡风轻道:“既然玉贵嫔不知自己为何僭越,那曼青,你便以凤鸣宫尚宫的身份给她讲解讲解。”
      曼青福身应下,转身看向地下的卓灵玉,不卑不亢地说:“玉小主,青鸾是只有从一品贵妃与正一品皇贵妃之尊才能使用的纹样,以您的品级使用青鸾可是僭越大罪。”
      卓灵玉惊得瞪大了眼睛,用手指着曼青吼道:“你胡说!别以为你的主子是皇后你就可以在本宫面前胡诌,本宫可是肃亲王嫡女,一句话就打发了你这狗奴才!就是皇后也护不住你!”
      佳霖上前,重重一个耳光扇在她脸上:“放肆!皇后娘娘面前敢这样出言不敬!”
      她愤怒地挣开诗竹,站起来一巴掌打在佳霖脸上:“你这狗奴才敢打我?”
      我自然是知道佳霖为何打她的。佳霖是从一品惠人,近身服侍皇后。所以她就可以代表皇后。她在这种情况下打卓灵玉自然是挑不出错的,而卓灵玉打她嘛……
      我轻咳了一声,挥手道:“陈明,让她跪下。”
      陈明立刻加大力度,死死地按住她。
      我示意曼青,曼青继续道:“小主,奴婢曾蒙太后娘娘错爱,在太后娘娘身边服侍过十几年,皇上也是知道奴婢的。青鸾纹样的规矩历来就有,奴婢是断断不敢胡诌的。不然岂不是打了太后和皇上的脸面?”
      我在心里叫了句好。曼青此话既讲了真相又摆了身份,卓灵玉想必不敢再放肆。果然,她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慌忙叩首道:“皇后娘娘,臣妾先前不知这条规矩,还请娘娘看在臣妾是初犯的份上饶恕臣妾!”
      贵妃与皇贵妃享有协理六宫之权,相对于普通宫嫔来说算是君主。冒犯一品妃子,就是冒犯君上之罪。
      我的声音依旧不咸不淡:“不知?妃嫔入宫前可都是有嬷嬷教导宫规的,玉贵嫔此时说不知又是何意?”
      卓灵玉的脸色愈发苍白,连连叩着头。
      我站起身,沉声说出对她的判罚:“玉贵嫔卓氏灵玉,僭越犯上,对皇后屡出不敬之言,本应降为顺仪,禁足罚俸一年,另行杖责五十。然念其为初犯,故从轻减为禁足罚俸半年,降为容华,另行鞭责五十。押去慎刑司执行吧。”
      殿内几位粉衣侍女和两名内监立刻押着她走下去。
      我看着底下泰然不惊的两人,坐回座位,唇角漫上一丝笑意:“让两位妹妹受惊了。”
      羽兰嘴角噙了一抹微笑:“玉贵嫔犯上不敬,娘娘还如此宽容,果然有一国之母的风度。若是臣妾,早打杀了她了,岂容她如此放肆?”
      我敷衍一笑,并不多言。
      梅芷灵见我有意略过这个话题,便开口道:“听说内务府新进了一批上好的流光锦,质地颜色都是极好的,倒还真想看看呢!”
      我应道:“妹妹还怕看不到吗?今儿皇上对本宫说,这批流光锦三位妹妹人人五匹,下午就送去各位妹妹宫里。”
      如此颇言笑晏晏了一会儿,她们便自己告退了。
      我休息了一会儿,正看账本,却见诗竹快步进入,跪地道:“娘娘,太后娘娘派曼歆姑姑请娘娘去一趟寿祺宫。”
      我放下账本,吩咐道:“曼青,本宫回来后必须看到凤鸣宫府库的账本,即刻去取。诗竹,回了曼歆姑姑,本宫即刻就到。佳霖,服侍本宫更衣。”
      到寿祺宫时姑母已经在内。她见我进来,一摆手道:“免礼赐座。”
      我还是微微福身:“谢母后。”
      我斜欠着身子坐下,姑母一扬头:“所有人都退出去。”
      殿内侍女躬身退下,她便悠悠道:“皇后,哀家听说你今早重罚了玉容华?”
      我一早就猜到姑母唤我来是为了这事,便下座跪回道:“诚如母后所知,儿臣今早的确罚了玉容华。玉容华僭越犯上,冒犯一品妃子,又对儿臣出言不敬,儿臣为正六宫风气才罚了她。不过玉容华所犯两罪皆十分重大,儿臣念在她是初犯,便从轻处置了,算不得重罚。”
      姑母见我如此回答,欣慰道:“不错。你今早做的很对。不过哀家还是要提醒你,卓灵玉毕竟是肃亲王唯一的嫡女,你也要小心肃亲王的反弹。毕竟马上就要选秀了,她禁足也不好看,你便解了她的禁足吧。大封六宫的时候再封为贵嫔吧。”
      我颔首应下:“是,母后。”卓灵玉的禁足肯定要解,位分也要复,毕竟我们三王府的势力几乎差不多。所以我专门加上鞭刑,就是为了让她长一点记性。
      姑母见我通透,便挥手道:“退下吧。你回去赶紧熟悉熟悉凤鸣宫,提前准备赏赐的礼品,然后安排人手清扫宫室,准备大封的事宜。”
      我躬身退出:“儿臣告退!”
      回到凤鸣宫,我一边让曼青去传唤凤鸣宫的执事宫女,一边细看账本。
      曼青效率很高,不仅拿来了账本,还理出了节略。凤鸣宫府库倒是出我意料的充实。凌墨和姑母的赏赐、前朝太妃的赏赐、我的嫁妆、第一个月的月例、内务府和各宫的贺礼……光是手头现银就有三万多两黄金,五万多两白银,更不用说首饰布匹器皿这些物件了。我简单浏览一遍,做了一些批注之后就起身前往东配殿。
      凤鸣宫与寿祺宫遥遥相望,都是皇城内廷最宏大的建筑。凤鸣宫有一座主殿凤清殿、一座寝殿凤仪殿、一座温泉殿凤露殿,主殿旁边还有两座配殿。另有六座府库、三个观赏池、五座小花园、七十余座亭台楼阁。
      皇城分外廷、中廷和内廷。外廷乃皇帝上朝办公起居所用,妃嫔无事不得擅入。中廷乃从二品妃位以下妃子居住,正三品九嫔和从三品贵嫔为主位,居主殿,其余妃嫔住偏殿和楼阁。内廷乃九嫔以上的妃子、皇后、太后和前朝妃嫔所居,都是一人独住一宫。
      到得东配殿,只见殿内密密麻麻跪了三十余人。我扫了一眼,却惊奇地发现这些人我几乎都认识。我疑惑地目视曼青,曼青解释道:“娘娘,这是凤鸣宫所有掌事和三大殿内服侍的宫女,皆是睿王府的家生子。娘娘认识倒也不奇怪。”
      我一笑,低声说与曼青:“曼青,去拟旨,玉容华解禁足。”曼青颔首退去,我上座。
      “你们都是王府的家生子,都是识得本宫的。多的话本宫也不多说,你们都是父王和母后培养出来的人,当是忠心能干的。只是本宫还要提点你们一句,”我轻啜一口茶,“你们要知道,从此以后,你们的主子只有本宫一人。无论你们从前是太后还是睿王亦或是各房中的婢女,你们从今往后都只有本宫一个主子。你们要记住,本宫才是这慕容一族的族主。”
      众人齐刷刷应声:“奴婢明白!”
      我起身:“缡晶缡黛缡冰缡倾缡若,你们去列赏赐礼单,各库节略总账皆在曼青处,列出来之后给本宫过目。澜春澜玉澜阳澜书,你们去安排清扫宫殿的人手,未时来回我。其余人等可以散了。”
      众宫女叩首道:“奴婢遵旨!恭送皇后娘娘!”
      如此平平淡淡地过了五天,后宫相安无事。曼青诗竹和佳霖在协助内务府准备选秀之事,新宫室已经清扫出来,赏赐也已经准备好。
      一切都很平静。直到永泰三年三月二十八,凌墨临幸了一个宫女。
      这宫女是梅芷灵宫里的宫婢,姓静,名唤燕羽,临幸后按惯例封为燕官女子,第二日参拜时按惯例进为燕采女,住翠微宫。她容貌艳丽,可与卓灵玉一较高下,更弹得一手好筝。不过只是洒扫宫道的小宫女,当夜便是在宫墙下弹筝获宠。
      我当时心内虽有隐痛,却也一笑置之,按惯例封赏了她。一个宫女而已,能翻起什么风浪?
      许多年后,当我一个人坐在清冷孤寂的凤鸣宫中时我才想起,她既然能够在长信宫内弹筝,那必定是有背景的。而且,她一个洒扫上的小宫女哪来的时间去学筝呢?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她在入宫前就会弹筝,且十分精通。
      这样的人,绝不简单。
      可我竟一直都没有提防她,直到那个惊天动地的夜晚。
      可惜啊,已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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