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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夜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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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尘眨眨眼睛,一脸的坏笑,问道:“可为宝乎?可为无价乎?”
窦安皱起眉头,满面狐疑之色,说道:“从没听说梁上飞会偷人,其中藏着什么隐秘?”韩冲道:“你听他确实这么说的?”微尘道:“我猜的。”窦安翻白眼道:“别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你啥时候猜准过事。”微尘哼道:“打从扮家家起就猜到你喜欢男……”窦安抢道:“喂,小和尚面前,说话注意点。”微尘赶忙闭嘴。
灵妙不解,看看窦安,又看看微尘,搔了搔小光头,小心翼翼问:“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微尘抿嘴笑道:“没有没有,小时候我们玩扮家家,小五总是扮新娘子,我扮新郎官。”韩冲也笑了,清清嗓子道:“天色不早了,姓梁的搞不好马上就到,咱们别耽误时间,还是说正事吧。”
微尘道:“小七向你们交待事情经过了吗?”韩冲点点头:“简略说了说,却不知你听到的原话。”窦安忽然打岔:“你那么爱睡懒觉,怎会起个大早?”微尘横眉道:“上北邙山翠云峰上清宫拜访道友,这个借口你可满意?”韩冲抚额:“别再斗嘴啦,继续继续,拣重要的说。”
微尘沉吟半晌,似乎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讲。韩冲道:“七郎说你跟丢了夜行人,便在四周暗暗查访,查到一家面店,发现其中有个人好像身怀绝技。”微尘道:“不是好像,他的眼睛出卖了他,精光四射,湛然若神,虽然貌不惊人,可是全身上下带着只有高手才有的气度。”
韩冲“嗯”了一声,他了解这种感觉,学过上乘武功的和一般习武者最大的区别便在眼神,除非能把内功练到神气收藏的境界,否则很难表现得与常人无异。
微尘道:“当时唯恐暴露行藏,我不敢在店里久留,问了掌柜几句话便从后门出去,悄悄躲在店外窃听。那梁上飞嗓门压得极低,言道:‘今日一别,望二郎莫以我为念,用心读书,考上功名,光宗耀祖。’少年道:‘若非梁郎慷慨解囊,母亲的病也不会好得这样快,小弟已无牵挂,必将全力以赴。只是相聚月余,心下终有不舍,来日报恩,却要如何求见。’梁上飞道:‘我常年经商,居无定所,你孝敬父母,爱护弟妹,便是报恩了。’少年颇为失落,叹息道:‘敢问梁郎接下来要往何处去?’梁上飞轻笑一声道:‘两京驿路上的平安镇,三日后有票大买卖,我要找秦府的大郎秦焉做上一做。’”
听到这里,韩冲默默颔首,时间、地点、人物样样不差,对方若真是梁上飞,所谓的大买卖自然是入室行窃了,点秦家独子之名,虽然未必以他为目标,与他脱不了干系却是一定的。
灵妙舔舔嘴唇,问道:“后来呢?”微尘道:“完啦。后面他们所谈皆是无关之事。”灵妙道:“可是姐姐怎么会认为他要偷秦家大郎?”
霍准道:“我和微尘此前已经问过秦家了,大郎斩钉截铁说不认识此人,他一心苦读圣贤书,只在去学馆时出门,基本都待在家里。”韩冲道:“梁上飞盗宝为的是财,偷人……”窦安道:“难不成改行做人贩子了?”微尘道:“贩人赚的那点小钱,入得了偷遍天下无敌手的法眼?多半是想绑票,换取秦家以重金相赎。”霍准道:“如此才合常理。”
韩冲默然不语,隐隐觉得这个理由不太站得住脚,梁上飞窃术出神入化,自出道以来,百发百中,从未失手,何苦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不但徒增风险,还有辱神偷美名,然而据此之外,又实在找不到更好的解释。
微尘道:“我已叫秦家藏好大郎,眼下专等梁上飞自投罗网。”拿起桌案上的宝剑,递到霍准手里,又道:“跟秦家借的,你此次出门没带兵刃,用这个吧。”霍准道:“戏要做得十足十,才好捉贼捉赃。我们之中须有一人扮成大郎模样,假寐于床榻。”灵妙道:“他一偷人,你就可以动手抓他了。”
窦安随即目视微尘,哼道:“我说有这等好事,以你心高气傲的性子,怎会叫七郎找我们相助,原来是缺少诱饵。”微尘笑嘻嘻道:“我是一介女流,小七个头太高,若是我俩,梁上飞一摸进来就会发现不对,此饵唯你无人能当。”言罢笑容忽敛,瞪着韩冲道:“本来没打算叫你,但你和小五在一起,不跟着过来不太可能。说好了,只许看热闹,不许插手。”
窦安道:“假设没碰上我和七郎,就你一人,将如何行事?”微尘啐道:“废话真多,没你们我也就不通知秦家了,躲在门外守株待兔!”霍准道:“幸亏有我们在,否则秦府今晚势必鸡飞狗跳。”
众人各就各位,扑灭蜡烛,迅速做好准备。窦安脱下外衣,盖上锦被,面朝里而卧;霍准埋伏在屋外栏杆的阴影下;韩冲则带着灵妙藏于假山石后;微尘一跃而起,飞上一株高高的青竹,没入繁密的竹叶中。
灵妙掩饰不住兴奋之情,附耳向韩冲道:“哥,待会儿可不可以让我试两招?”韩冲道:“别闹。”灵妙道:“我知道我打不过人家,好歹也算一次实战经验嘛。”韩冲道:“咦,了缘面前,你怎么不求点实战经验?”灵妙道:“他……不等经验找上门,我就死翘翘啦。”韩冲忍笑道:“神偷也会让你死翘翘。”灵妙道:“世上哪有那么多高手,有你在我一定有惊无……啊不,无惊无险,长命百岁。”韩冲不屑道:“马屁精。”伸手把他拉进怀里,竖耳倾听动静。
月近中天,秋风瑟瑟,微有寒意。韩冲生怕灵妙着凉,握住他的小手,以背脊挡风。灵妙心下暗叹:“梁上飞救助贫寒人家的学子,此恩便已令人念念不忘,苦于相报无门。哥哥距我近在咫尺,他的救命之恩、看护之德,我反倒无从报起。”越想越是感动,回眸凝视韩冲,轻声道:“我不要实战经验了,听你话,一辈子听你话,叫干啥干啥。”
韩冲微笑,冲他眨了眨眼,正想开几句玩笑,忽然面色一沉,目光投向西北天空。
一条青色人影现于屋顶,宽衣长袍,腰下悬着一柄环首刀,驻足静立片刻,身子向后一斜,左脚前探,沿着屋脊滑下。
韩冲心道:“果然艺高人胆大,夤夜作案,居然不穿劲装。”
来人的脚步极轻,滑行时不发出一点声响,人影一晃便到了地面,然后又是静立片刻,默默巡视周遭,倏地如大鸟般飞到卧室门外,举手触了触房门,发现里面没上栓,小心推开,悄无声息进入。
韩冲轻声向灵妙道:“待在这里别动。”灵妙点头,突然满脸惊骇之色,指了指右前上方。韩冲抬目一观,差点爆出采声。
只见高高的竹木之上,微尘踩着两片竹叶随风摇曳,道袍飞舞,秀发飘扬,一根玉帚抱于胸前,明月的清辉将她映照得仿佛从月宫而来。
韩冲对轻功一道颇有心得,自忖未必在那以轻功见长的梁上君子之下,但此时一见微尘的轻功,不禁自叹弗如。她身子飘摇,与竹叶晃动的节奏严丝合缝,好似原本就是一片竹叶。
灵妙脸上带着惧色,拉了拉韩冲的衣袖。韩冲一怔之下登时明了,低语道:“她若是黑衣人,我俩早已到阎王爷那里下跪了。”灵妙一想也是,相聚好几个时辰,杀自己的机会不要太多,神情立时大为放松,小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众人有约,等梁上飞掳了人出来才动手发难,这叫人赃俱获,容不得他出言狡辩。可是直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仍未见其踪影。房间里漆黑一片,只隐约听见几下异动。窦安便如死了一般,也不开声警示。
韩冲心头泛起疑虑,踌躇着是否闯将进去,忽听窦安轻呼:“不要……”登时大吃一惊,暗道不好,急忙飞身抢出。
他这一动,微尘也动了,瞬即从天而降。霍准距离卧房最近,显然也察觉出不妙来,长剑出鞘,圈起一道剑光,第一个撞开房门。
只听爆豆子一般的连珠之声,斗室里刀剑相击,寒光闪闪。霍准大叫:“小五,你没事吧!”
这时,韩冲和微尘也冲了进来。微尘喝道:“韩冲,说好的,你不许出……”话未说完,蓦地发出一声惊叫,整个人又倒飞出屋外。韩冲道:“这里交给我们吧,替我照顾好小十郎!”
灵妙浑不知里面发生何事,眼见微尘身如雨燕,轻飘飘落入庭院,赶忙从假山后走出,喊道:“姐姐,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中了贼人暗算!”
微尘满脸通红,顿足道:“姓梁的……他……他没穿衣服!”
室内霍准、梁上飞剧斗正酣。梁上飞全身哧/溜/精/光,手持环首刀,一刀快似一刀,一刀紧似一刀,攻势凌厉之极。霍准念着窦安安危,一开始几乎招架不住,接连遇险,脸上、身上都被刀锋划出了血口子。韩冲一到,他不由得精神大振,叫道:“兄长快去照看小五,我挡得住他。”长剑一振,嗡嗡作响,见招拆招,见势封势,很快扳回不利局面。
韩冲也深怕窦安遭遇不测,只得弃战况不顾,大步走到床边,问道:“小五,你受伤没?”
窦安缩在被中,满面酡红之色,呼吸之声又粗又重,看见韩冲眼泪都快掉下来了。韩冲暗惊,掀开被子,一具雪白纤细的胴/体映入眼帘,当场便懵了,脱口道:“你……”
窦安喘息不定,细声道:“我中了催/情香。”韩冲眉头一皱,抓起他的手腕搭脉,问道:“你的武功不弱啊,怎么就轻易着了道儿?”窦安嚅嚅道:“越躺越乏,不小心睡着了……”
韩冲无语,只觉脉来急速,一息六至,应指滑利,如珠走盘,果然是发/情之象。
窦安道:“替我杀了他!”韩冲心下歉然:“是我不好,白天赶路太急,累坏你了。”窦安又道:“替我杀了他!”韩冲道:“他跑不了的,你先穿好衣裳。”
窦安全身酥/软,手脚无力,便似没了骨头一样。韩冲只好帮他穿上,想那梁上飞偷人并非为了绑票,而是真的偷人,不偷/女人专/偷/男人,妈的,竟然如此变/态,无名之火腾地窜起,大喝一声:“七郎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