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三百合 若离爱者》隐形的大腿

10、百岁之后

　　玉笛吹到一半被打断，颜夕接过手下送过来的信件，是白岿送过来的，虽然她被迫要留在昆仑1年，但是她和白岿之间的通信并没有停止，时不时还能收到关于唐涭的消息，浩气历时几年的内战也告了一个段落，文岩渠被杀了，虽然白岿打破了自己不杀同盟的规定了，但也只有这样才能使浩气走向团结。
　　信里主要写的是白岿催颜夕速回中原，落雁峰有一堆事情需要她的帮忙。
　　每个人都成长了一些，白岿也是，唐涭也是，听说她最近两个月做了几件大案，已经被安家军万金通缉，暗杀生涯一定过得很快活吧，只是自己却好像没有什么变化，而且到昆仑一年来，她仍想不通唐涭对于她来说，到底是什么样的弱点，难得的，自从家人被戮之后，她第一次有了疑惑。
　　她不想别人伤害唐涭，更不想唐涭伤心，然而伤她最深的却是自己，这不禁让她对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有些遗憾，想着或许有更好的解决方法，能够不伤害到唐涭。这种想法让她觉得危险，她不想怀疑自己做过事，因为那等于否定自己的一生，只是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唐涭是自己的缺点？甚至愿意为了她接受文岩渠的摆布。
　　因为她救过自己吗？
　　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其实只是颜夕不幸的过去一点小小的安慰而已，以至于颜夕从来不会去回忆，甚至一度忘记她和唐涭有过这样一段插曲。
　　在唐门的幽冥渊练轻功的时候，自己不慎掉到冰冷彻骨的潭水里，自己奋起全身力气也无法到达那个近在咫尺却又觉得远在天边的岸边，因为自己的某些要穴已经被龙二封住，她无法过度用力。
　　只是出于身为一个人都会有的善良，那个自己从没正眼看过的小小孩子注意到自己的处境，毫不犹豫地跳进潭水，拉扯着她，把她推到岸边。
　　那应该只是一个小小的，普通的恻隐之心，但那一刻，那个小小的身影，在现在的颜夕看来，却成了自己人生中唯一耀眼的存在，自己自小遭受变故，与亲友天人永隔，还被仇人挟持在身边，她不会期望任何救援，亦不需要别人用温情灌溉自己的人生，但有些事，却是自己控制不了的意外。那时的自己，异常的愤世嫉俗，对任何人都怀着恨意，即使是因为救自己而发高烧几近死去的恩人，自己也不曾有哪怕一刻对那个孩子友善过，直到自己离开。
　　还真是对不起她呢…
　　“主人，马车准备好了。”
　　“嗯，回中原吧。”
　　“是。”

　　从昆仑回到中原，颜夕再一次见到杨长歌是在长安内城，这次见面隔上次见面只有短短一年，杨长歌却如老了好几岁，满头白丝，身缠恶疾，昔日威风凛凛的将军现今已经完全枯萎凋零，没有任何锐气人息。
　　“发生了什么事？”两人单独游逛，颜夕终于有机会问出这个问题。
　　杨长歌低头喝了口茶，没有“回答”颜夕的问题。
　　“因为那苗疆女子？”
　　……
　　“……你，喜欢她…”
　　杨长歌摇摇头。
　　除了在梦中，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她一面，我以为自己可以忘记她了，直到听闻她因为我孤零零死在五毒…那时自己好像也跟她一起死了……只是即使这样，我也不能陪她同去，我原来做的事，我仍然会做下去。
　　“看你现在的样子…”颜夕伸手想去给杨长歌把脉，后者把手缩回去，摇摇头。
　　这一年来经历太多事，身体已经坏掉回天无力了，长歌门中在战乱中分散的文人已经都安排妥当，接下来我想好好收拾一下那些书籍，也算能给后辈一个交代。
　　“……”颜夕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不说。

　　把云瑶葬在万花谷的花海，唐涭希望她死后也能看到世间美景，云瑶在人世的最后一年，唐涭一直陪着她，虽然无法挽救她的性命，唐涭仍希望云瑶多少能轻松点，这一年，云瑶救过无数人，为的是赎罪，而她也杀过无数人，为的是复仇，杀手与医者是好朋友，想来多少有些可笑。
　　唐无游有些奇怪地看着唐涭，云瑶昨夜体内的蛇毒再也无法抑制，突然死去，今日下葬，唐涭却没有表现出一丝悲伤，这跟他想象的不同。
　　“你接下来打算干什么？跟我回唐门吗？”
　　“不回了，在这边也能接任务，你回去吧，有什么暗杀的任务，你寄信给我就行。”
　　“…涭，你不能在这里呆一辈子？”
　　“为何不行，我敬爱的人都葬在这里，我有什么理由不留下来？”
　　“……好吧，随便你。”
　　“帮我查到杨长歌现在在哪里了吗？”
　　“如果你不告诉我原因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我的心有一团火，自从听到云瑶死去后就一直烧着，即使云瑶多了一年的人生，但那对我来说并没有区别，直到昨日，云瑶至死都爱着她，现在她死了，杨长歌有什么资格活着？！”
　　“……”
　　“不，杨长歌早就死了，早在四年前，云瑶从中原回苗疆的那一天起，她就死了，死人不应该还存在这个世间。”
　　“你知不知道你是一个不应该有感情的杀手！？”
　　“我知道！我违反暗部多项规定，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有什么后果，我自己会承担，无游，告诉我杨长歌在哪？我不想威胁你。”手指扣住腰间的□□，唐涭无所畏惧，目光坚定地看着唐无游。
　　“……杨长歌在目前住在长安内城的西市。”唐无游垂下眼睑，他阻止不了唐涭，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精准完美的机械杀手，她有了自己的感情与想法，自己也已经没能力再阻止她了。
　　得到地址之后唐涭立刻收拾行李离开万花谷前往长安，从头到尾，她的全副身心都在拒绝接受云瑶所落下的这个结局，她背井离乡，她被欺骗，她伤害无辜，她的失败，她的绝望，全部都是因为她爱着一个不爱的人，直到死去，她都无法再回到自己故乡，如果这不足以成为杀杨长歌的理由，那就以爱的名义吧！

　　只是当唐涭势在必得赶到长安时，一路的追寻与猎杀，踩在各种好人或坏人的尸体上，唐涭的眼渐渐变得污浊，她的手沾上洗也洗不掉的血腥味，她存在的意义不再是为了任务，而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云瑶，还是为了什么呢，她也不再思考，不再哭泣，不再怀念过去，只是当她找到杨长歌的时候，却是在郊外一座墓地里，十几个天策军在送葬，红衣盔甲中那一身白衣的女人异常显眼，但这个她都无暇顾及，只看到那块冰冷冷的墓碑上写着天策杨长歌几个字。
　　死了吗….
　　死了吗？
　　可是云瑶怎么办？
　　可是自己满腔的怨恨怎么办？
　　如果死去的人黄泉途中能够相遇，那么云瑶她喝下孟婆汤了吗？
　　她还会爱杨长歌吗？
　　杨长歌爱她吗？
　　自己抹杀一切赶赴她的面前就是想问她一句爱不爱云瑶，可是，她死了吗？
　　真的已经死了吗？
　　……
　　颜夕看着一身黑色的唐涭站在不远处从一开始的杀气腾腾到现在一动不动，眼睛渐渐没有了神采，暗淡下去，瘦骨如柴的手腕还扣着腰间的武器，却早已没有动静，如死去一般，如幽魂一般，天地之间，只剩下她自己。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剑刺向唐涭，颜夕的脸色严峻地快结冰一般，一招一式的剑气打向唐涭，招招夺命，她想要唐涭死！
　　唐涭下意识的弓弩拔出闪避，开始回击，因为突然的暴击让她回复了意识，眼睛快喷出火一般，新仇旧恨漫天卷地地袭向颜夕，得到一个发泄的出口似的，她把恨意宣泄在颜夕身上。
　　两个人打得天昏地暗，这一架，远在龙二尚在人世时就已经积累下来，不管走过什么路，看过什么风景，留恋过何种感情，她们都必须打完这一架……颜夕不久之后就居下风，此次唐涭准备充足势在必得，她已经不是她的对手，昔日自己手到擒来的师妹如今已是这么强悍的杀手了。
　　身受重伤，无力起身再战，颜夕被唐涭拿着弩指着脖子，而她，还是像以前那样，毫无畏惧地看着唐涭的眼睛。
　　“颜大人！”那些天策军看到颜夕被人挟制，跑上来相助却被颜夕制止了。
　　“这是我师门内部的事，外人不便参与，见谅。”
　　唐涭不说话，看着颜夕的眼睛，仍是一片明亮与坦然
　　突然明白这一战的意义，唐涭放下弩。
　　“从此以后，你我再无瓜葛。”
　　“你不想为师傅报仇了吗？”
　　“既然你是师傅的愿望，那就继续活下去吧。”
　　把弩收在腰间，唐涭转身离开，刚刚的恶战已经让她身受重伤，无力再用轻功，只是想起云瑶的种种，她还是仍不住红了眼眶。
　　“百岁之后，归于其居，归于其居…百岁之后，归于其室，归于其室...”
　　嘴里念叨这几句话，一步一步地远离颜夕，后者看着她孤寂的背影，低头转身，万物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