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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第九章(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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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市其实早就到了附近。
  他不觉得就这么打起来是个好主意,虽然鬼兵队的胜算很高。毕竟,在鬼兵队这个主业毁灭世界的恐怖团伙里,他自认为算是个和平主义者。
  能兵不血刃解决,才是上乘之道。
  所以他带着人质,在墙角静静等待。直到刚才,确认了一个人的出现。
  “哦呀哦呀,真是出现了意料之外的人呢。居然还有已死的幽灵。”握着扩音器,平板的声音远远从烟雾里传向人群。“不过,能不能稍微停下来听我说几句呢?……冲着,我手上的,你们恐怕都多少在意的,这个人的性命。”
  公平地说,武市变平太确实是一个非常失败的绑架者。
  这么说是因为……还没等到假发等人看清他的刀架着谁的脖子,人质已经先快速低头。然后武市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痛呼,手不自觉松开了刀。
  “你你你居然咬我!啃咬谋略家的胳膊岂是淑女的作为……啊啊啊啊!”
  “真是不好意思,好多年没有人以为我是淑女了。”那人利索地一记过肩摔,然后拍了拍手上的灰,“我可不是什么淑女,是光荣的剩斗士啊。剩斗士是不会被同样的招数击败两次的!”
  听到声音的瞬间,高杉、山县和桂同时瞪大了眼睛。
  “……咳咳……呛死了。我说晋助,真的不是我想说你,可是啊……你居然把我带血的外衣处理掉了……你们整艘船就没有正常的衣服吗?”
  穿过滚滚浓烟,那人径直向这边走来。
  “首先是晋助。晋助你的衣服就没有一件领口高一点下摆开叉低一点的吗?在你屋里试衣服真是让人心神俱碎呐。你就不怕冬天这么穿感冒吗?
  “还有又子小姐。”无视掉又子“你居然跑去穿晋助大人的衣服我要给你开洞”的叫嚣,那人继续说,“我必须吐槽一下,一直穿露脐装没有关系吗?不会着凉吗?还有和服下摆,你非得把它剪到绝对领域不可么?虽然我能理解那种企图秀美腿吸引身边人目光的心情,但是这样迟早关节炎妥妥的哟。
  “河上这边稍微好点……只是大小问题。每件衣服都有颜色风格搭配的耳机这一点在鬼兵队真心不算事。
  “最后……感谢一下谋略家先生。托他的福,我才找到了我现在身上的这件……”
  烟雾散开,吉田文走了出来,而她身上的是——
  看清文服装的瞬间,除了高杉还在淡定地吞云吐雾之外,来自至少四个阵营的所有人——甚至来岛又子也包括在内——都不约而同转身作不忍直视状,默契得像是多年老友。在又子回过头的瞬间,文觉得自己接收到了一个同情的信号。
  “太悲惨了啊。这个。”
  “新八唧,那个是谁?我们之前好像没见过这个人。是不是吞噬了文酱的妖怪?文酱会不会已经进入阳炎〇乱了的说!”
  “不是的leader,那样的话她会有类似〇隐和〇欺之类的能力,不会以这种样子出现在我们眼前的。这个是怨灵啊,怨灵。是多年来一直渴望着Lolita服装但是因为身高与这类风格绝缘,死后仍然执念于此的绝望怨灵啊。”
  “假发你再说奇怪的事情我就把你剩下的假发剃干净。”文咳了两声,扫一眼身上轻飘飘满是蕾丝的粉蓝蓬蓬裙,理了理头上的蝴蝶结。“这是武市上锁衣柜里边裙子最长的了。我又没挑件女仆装兔女郎装或者护士服来污染眼球,麻烦给我去感谢一百遍上苍啊魂淡。”
  “哦哦兔女郎么!穿吧穿吧!虽然我只对晋……咳咳……感兴趣但是拍照存证还是可以的——啊!!!”
  “给我去地狱里和你的S君天人两隔吧山县。说不定能在众合地狱之类的地方找到你的真爱,前提是你不因为生前太过猥琐被加上金鱼草一起榨汁。”文收回手刀,按了按作痛的伤口——该死的这点动作不要裂开好么。“话说新八,神乐,银时在哪?”
  她不信银时会是如此粗枝大叶的家长。那么就是……
  果然新八有些难过地低下头去。“银桑受了重伤,现在还躺在万事屋。”
  “重伤……?!”
  “是红樱。”山县说着斜了桂一眼,“根据阿妙的描述,貌似是遇上了了不得的狂犬呢。也是,被用某人的假发挑衅,受刺激失手也不大奇怪吧。”
  “说了多少次了,不是假发是桂!”
  也就是……银时现在,正在阿妙的看护下沉睡。……稍微安心了点。
  “然后……中冈和秋子?”
  “顺利回来了。虽然遇上了点麻烦吧。”不如说秋子那边还给别人添了麻烦——无论冲田如何威逼利诱,秋子始终一口咬定“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泪眼汪汪,并根据剧情节奏逐步调整程度,由泪眼汪汪发展成受伤的哽咽,啜泣,到最后的嚎啕大哭,顺利引来对方的老好人近藤局长。到伊吹接到消息去领她回去时,看见的是眼眶红红坐在会客室沙发上的秋子,面前的桌上满满都是打开的零食,而山崎正坐在她对面拿着毛绒玩具竭力哄她开心。
  “至于假发……果然白痴就是命大。话说,假发你是怎么混上船的啊?”
  “不是白痴是桂!……就是披着伊丽莎白的衣服啊。”
  “这不科学!为什么这样就可以混进来啊!这是游戏的bug吗这绝对是啊!太轻松了啊,吉田如此仔细乔装打扮,上了船还被晋助手动砍了一刀啊!——吉田下次有这种任务一定要交给我!”
  “……你要是那么想被幸福地砍一刀可以找晋助,把你常用的压缩包解压密码微博ni〇oni〇o登陆密码都告诉他,顺便告诉他你用他的资料实名注册的某网站小号专门被用来下载什么,我想他砍你多少回都不会嫌多的!”
  “那是吉田你没有抓住时机啊。”一旁待机许久的桂忍无可忍地发话,“我是在你破坏掉摄像头之后一路顺着你的移动轨道前进的……”
  “完全没法参考啊!”
  所以说除了自己和银时,大家都活得相当平安快乐——文悲哀地总结着。
  “所以说……”山县环视甲板,眼里的笑意渐渐敛去。“哎呀呀,想不到还有必须对上小晋的一天呢。”
  在这边说着久未见面的闲话的时候,对面鬼兵队的军士们已经渐渐集结成群,形成包围之势。
  “桂先生!”
  这次是桂的手下们挤了过来,一个个一把鼻涕一把泪。“您没事真是太好了!我们都担心死了,明明您都已经叮嘱过不能轻举妄动,但是遇到了中冈,山县先生又过来说您可能出事了,我们……我们……”
  “真是的,我怎么会因此就责怪你们呢。”
  “是吗?可是这次害得您彻底和高杉他们闹崩了,明明您想要一个人上船劝说昔日战友的……还连累了天网组他们……”
  “谈不上什么连累,我们惹上他们的时间更早。”文抽出刀——刚才从武市那里抢下来的,在空中比了比。
  她将目光投向远处,那个紫衣男子所在的方向。像是感觉到什么,那只绿色的独眼向她微微一斜。
  隔着滚滚浓烟,他们遥遥相望——
  “锵!”
  有刀剑碰撞声响起。前方有人终于按捺不住动了手。随即是熟悉的狙击步枪的枪声,声源是后方的船只。
  “都别太嚣张!看我给你们一一开洞!”
  在叫嚣着的又子,和沉默的武市身后,那个修长的紫色身影微微一动,终究转了身,无言地向后方走去。
  远远看起来,竟是有几分萧索和寂寥。
  “桂先生!”
  有人退到眼前,正是桂的手下。“这边由我们来守住,您去做您想做的事吧!”
  “……诶?”
  一块牌子举到眼前。
  “也许还来得及”
  “伊丽莎白……!”
  有人拍了拍桂的肩膀。
  “去吧,假发。这边交给我们就好。”
  “好!……额,山县你不去找高杉谈谈?”
  “他和吉田这几天瞒着我双宿双飞,我不可能那么快原谅他吧。我留下帮他们一把好了。去吧。”
  桂长久地注视着山县。那双一向漫不经心的眼睛里,此刻的眼神却是无比真诚。
  他缓缓勾起嘴角。然后提起剑,转身面对着涌上的鬼兵队队士。
  “交给你们了——!”
  长刃舞动,鬼兵队队士纷纷或倒或退,转眼人已经从缺口冲出,消失不见。
  “很好,那么吉田你这个伤员就带着孩子们回船休息……诶?吉田?”
  环顾甲板,其上已经没了蓝衣Lo娘的影子。
  “所以你跟上来做什么?”
  “多少有些在意的事情。……倒是,新八,神乐,你们两个怎么不去我们船上避难啊?”
  回答的声音从后方响亮地传来。
  “我们要帮助掩护,保证桂先生和吉田小姐的安全!”
  “就是!这次回去,记得要请我们吃东西阿鲁!”
  ……这爱管闲事,不顾自己安危的行为。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前方,文与桂对视一眼,摇摇头,勾起嘴角。
  这是一支打着“虽然不知道能谈什么但是我们想和高杉君谈谈”旗号,在屋形船船舱中跑步前进的小分队。成员4人,桂和文在前方,新八神乐紧随其后。现在,他们正在迷宫般的船舱中……找路。
  “呼……也不知道这么大的船,高杉会在哪里。”
  “刚刚看着他过来的,总之先找着吧。”文口中回答,脚下仍是奔跑不休。“按照那家伙的个性,多半在后面,应该是僻静一点的适合独处的地方。”
  “行。……话说,”桂在文前面二尺左右稍微停顿,一双美目侧目望来。“你准备怎么说?”
  文微微耸肩。
  “能怎么说?”
  事情现在应该比较明朗了。这是一起由于错误的武器开发实验模式引发的血案,由试刀杀人而起,却牵连无数,先后将两个组织牵涉其中,连早已蛰伏的野兽也引了出来。
  只是,还有在意的事情。那是桂这般单纯的人,很难想到的层面……
  桂默默注视文片刻,然后转回去注视前方。
  “你也看到了,他现在走上的路,已经向危险的方向偏离太远了。”
  声音很平静。但是文总觉得,那声音中有淡淡的苦涩。
  “呐,吉田。你对高杉这个人,怎么想?”
  “……没什么特别的。”
  “我呢,一直都很讨厌高杉啊。”
  “但是,他在我心里,一直都是同伴。一直都是。”
  “所以,他现在变成这样,我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拉回来。绝对。”
  望着那道坚定的背影,文唯有沉默。
  这才是假发。
  江户浪人被无端杀害。文被暗算。自己被人出手攻击,被迫假死。银时被挑衅,身受重伤。
  这般的一连串事件之后,又有几个人,能够坚持认为,那个人心中还念着旧情,能够被旧友中的几个人,几句话就劝了回来。
  又或者,是那个人,确实是在这方面值得信赖的存在……?
  脑中掠过绿色的封面残影,文微微摇头。
  “那么吉田,关于高杉,你准备怎么……吉田?”
  桂,以及身后赶上来的新八神乐,瞪大眼睛注视着走廊上的岔道口。
  “你们先找着我去找下洗手间~”
  “喂——!!!”
  这又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道路分岔了。桂望着文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一脸沧桑。
  听着三个人的脚步渐渐远去,文松了口气,从拐角闪身而出。
  没有记错的话,这条路通向的地方是总督室。
  虽然高杉给自己设了这么个办公室,但是按照文对他的了解,此处多半形同虚设。在任何时代,某人都是一副自由散漫的做派。除了有紧要事件的时候能独守斗室高强度高效能工作,平时四处晃荡,随便找个清静地方呆着抽烟,一抽一两个时辰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当然,这不妨碍他将所有程度麻烦到需要他亲自处理的事做完,也不意味着他的重要文件会放在其他地方。
  “啪嗒”,门被轻松拉开,似乎并未上锁。
  这也暗示着,暴露在入侵者眼中的信息会相当少。
  桌上没有文最好设想中的大堆文件。一张孤零零的字条分外醒目。
  “09:23 a.m.春雨主舰抵达江户”
  “……!”
  看笔迹,不像高杉的。应该是高杉的下属来报告时没找到人。
  文将字条原样放回,扫视室内。
  大部分抽屉都好好上了锁,锁头类型特殊到用一般的开锁方式无法打开。少数几个开着的抽屉只有笔墨之类办公用品。连桌上的文件盒都带着密码锁,文挨个试过一连串生日节日特殊数字组合高杉的旧密码,无果。
  “呵……防范心重的人就是无趣。”
  忿忿踱出总督室,文有些不解气地重重拉上门。随即,出于还没平息的,小小的报复心,走到旁边的门前,拉门。
  似乎是锁死的,没法强行破坏的类型。抬头看看,“资料室”的牌子好好地挂在上方。
  可惜了。
  顺着走廊一路小心搜寻过去,皆是如此。偶尔有个房间没有上锁,其中也未搜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看样子生活区的防卫松散只是特例。
  环顾左右,再无门扇。只有走廊尽头,一扇小小纸门掩着,不知锁上与否。
  文信步走去。
  在确认了门没有锁之后,她抬手拉开了门。
  文觉得自己很难在几天之内连续僵住两次。这回算是极端例外。
  眼前,是一间再寻常不过的和室。和其他房间对比,朴素得近乎寒酸。
  普通的床榻。普通的桌椅。普通的书架。桌案边上放着一只檀木花架算是最昂贵的东西,上面随随便便搁一盆兰草。
  如此平凡。可是……
  头部缺氧般一阵剧痛。忽地有声音闯进脑海。
  “榻榻米的位置离桌子太近了会踩到的,哥哥……我放好的你就不要再转移了啊?”
  “老师,书架上的书都摆好了!我和高杉一起做的!啊对了,那个白莎丽伊的摆件是我送给老师的,这么可爱老师一定会喜欢的!”
  “……那只是你自己喜欢吧。老师,书桌按照您说的收拾了,桌角的笔架茶壶和那边的兰草是我从家里拿过来的,祝贺老师乔迁新居。”
  而眼前……
  书架上是眼熟的《讲谈录》《四经集注》《海国图志》和《讲孟余话》,稍微添了些《传习录》《大学问》之类的书目。架子边缘灰扑扑的企鹅玩偶异常违和。床榻边上摆着唯一不属于这印象却也极为眼熟的三味线和拨子。墙角的兰草看着杂乱却精神。向阳的窗户挂着的窗帘是当年自己千挑万选的绀色,风吹过的时候文错觉闻到了当年搬着凳子踮着脚尖换窗帘时那种淡淡的阳光味道。
  直到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肩膀在抖。
  “如此不做防备,就不怕被再砍一刀么。”
  文耸肩回头:“你会么?请随意。”
  将之前被说过的话原原本本还了回去。眼前之人,从不做多余之事。
  高杉与她对视片刻,翡翠色的独眼看不出情绪。“在这船上的观光还惬意么?”
  文不答,转而问道:“你见过假发了吗?”
  “呵,何止见过,还进行了一点让人为难的谈话呢。”
  文耸肩。
  想也知道假发会谈什么。多半又在发挥专长,苦口婆心地劝说高杉迷途知返吧。只是这套显然不会奏效。这条道路,说来连是不是迷途都值得商榷。
  “所以?”高杉从文身侧擦过,走入室内,将书插在书架角落,回身时顺手带上了门。“你也和假发一样,觉得是我指使冈田下的手?”
  “不是。”回答很快,显然早已思考过上百遍。“精明如晋助,若真要解决我们,该会计划周全才是。”
  高杉另有目的,武器测试只是最后一环,没必要在紧要时刻横生枝节。恐怕就连试刀一事,都是冈田的自作主张。只是被纵容了,直到冈田的意志彻底被侵蚀,野心和狂妄一味膨胀。直到他惹上了不该惹上的人。
  “另外,我倒觉得假发在意之事不止于此呢。”
  “哦?”
  文抬头,对上湖水般沉静的绿眸,微笑。
  “晋助你,什么时候开始放任同伴去死了?”
  冈田会死。红樱虽锋锐无双,其侵蚀之巨,根本不是人类能够承受的。这是人人都能看出的结论,也许冈田自己也是心知肚明。只是他依旧拿起了红樱。无怨无悔,如同飞蛾扑火。
  不知在恒久不变的黑暗中,他感到的模糊的光和热,他头脑中那束唯一的火苗,到底是虚妄脆弱的强大,还是……
  高杉喉结微微抽动,旋即缓缓摇头,垂首冷笑。
  “你和假发什么时候这么所见略同了。”
  你们也都看到了吧,那只飞蛾在灼热的火焰前义无反顾的身姿。你们以为那是为了什么。
  飞蛾扑火。可是飞蛾从未盲目。
  竟然将冈田的目的解读为单纯的忠诚心和信任之情。那无疑是对于抱着理想,信念,向着必死之路狂奔之人的侮辱。
  冈田是如此。而自己……
  左眼眶传来隐约的痛觉。多年前的影像隐约复苏。
  “冈田的心意我自认还算明了。”那边女人还在毫无知觉地继续。“只是晋助就没有考虑过,因为这样的实验,就牺牲如此可靠的同伴,真的值得么。”
  在她注视下,他抬起头,笑容忽然狰狞起来。
  “哦。那么请问吉田主编,为什么牺牲才是值得的呢。”
  文扬眉正要反击,脚下船板忽然一阵剧震。饶是文身经百战还是费了大力才扭转手上长刀方向插入地板,避免了向前倒时将堂堂鬼兵队总督刺个对穿的乌龙事故。然后扶住剑柄,皱眉。
  自己的船已经降落,那么原因应该是春雨,或者冈田还惹过其他人,或者是哪个船员没事念了句“巴鲁斯”……等等好像变得奇怪了?
  没等她列出九十九种原因一一筛选,就有人跑了过来——作为NPC庄重宣布玩家选项错误。
  “高、高杉大人……”来人气喘吁吁地扫一眼文,然后看一眼角落关闭的纸门倒抽一口气,小心翼翼向后退了几步,看着高杉脸色,显然此处平时是鬼兵队禁地,“白夜叉来了。”
  那一刻,单膝跪在高杉面前的文清晰地感受到了随着“白夜叉”三字骤然泛起的杀气。连面前的鬼兵队队士也面如土色,不由向后退了半步。
  “是吗。知道了。你先去吧。”
  队士应一声,不敢怠慢,小跑离去。高杉瞥一眼地上的人,心底暗暗冷笑。然后绕开这可悲的执迷不悟的存在,举步前行。
  在他身后,文挣扎起身。
  双腿竟有些脱力,站不起来。看样子,肺部受伤后剧烈运动的后果貌似包括轻度的缺氧和眩晕。
  虽然手及时扶住门框,额头还是撞了上去。眼前金星乱冒的时刻前面的脚步声似乎稍有迟滞,转瞬重新响起远去。在一片乱舞的黑影中,文努力捕捉到那个背影。
  脚步看似悠哉却坚定不移。看似漫无目的却从来不会犹疑。渐行渐远,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在走廊尽头,正午时刻那令人晕眩的白色强光里。
  就像很多年前,那个寒风吹彻的黄昏。五个人围成一圈,面对着那颗再熟悉不过的头颅。
  记得那时几人中最为人高马大的银时哭得像个孩子,年长一点的久坂在边上安慰却也红了眼圈,桂转身仰头拼命不让眼泪掉下来。
  还有一个人,独自跪在他们身后不远的泥泞里。头深深埋下,如同垂死。
  文默默看他一眼,决定晚些再问自己刚刚包扎好的,深陷他左眼的伤口是何人所为。
  除了文,没有人注意到渐渐阴暗的天色,还有无声无息在天地间开始交织的细密雨丝。于是只有她抽出了随身的伞和备用的折伞,一把递给假发一把塞给久坂。然后独自走到雨中,脱下外衣往高杉头上一罩,特别注意了把受伤的那只眼睛遮妥帖,转身默默注视着那张熟悉的面孔。
  苍白,但是平静。想来哥哥就是这样的人,随遇而安的,波澜不惊的。
  没有撕心裂肺的剧痛。只是心里空出一大片,空得让人发慌。
  早该想到的。从几年前第一次拯救哥哥的努力开始,就应该有心理准备才是。
  只是谁能想到,在自己情报网之外的地方,哥哥竟然会被带到此处秘密处决,而又恰好被就在附近作战的银时等人,撞见了这惨酷一幕。
  若是自己,会怎么做……
  直到思绪被打断。
  “高杉……你要做什么?!”
  回身就看见那个人从泥地里缓缓站起身,垂头擦拭拔出的太刀刀刃,像是抚摸着恋人的肌肤。抬头的时刻文看见了他的脸,仅剩的眼中没有一点泪,只是布满血丝,像是被烈日焚烤而干裂的大地。
  须臾,他举起刀刃,堪堪竟是朝着自己等人的方向。不,也许不是朝着任何人的方向,是在向着整个夺走那个人的世界无声怒吼也说不定。
  其实最令文暗暗心惊的还不是高杉,而是另外两个人的反应。
  桂还好,只是一脸惊惶无措。银时却是倏地瞳孔紧缩,拳头猛然握紧,而剑却啪嗒一声掉在泥泞里,水花四溅。
  当然当时的文没有心情考虑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这样下去情况不妙。
  于是她跨前一步抓住了高杉的手。
  “冷静点。”
  高杉看着她,眼中涌动着不明的情绪,然后他收起剑,冷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桂的轻叹。
  那天晚上在客栈,高杉一直对着烛火,费力地对焦右眼细看县城地图,其他人太过疲惫也就没有注意。连高杉是什么时候从他们身边消失的,他们都没有察觉。
  所有随身物品都好好留着,除了那把太刀,县城地图,还有——胁差。
  发觉的时候几个人都是惊慌失措,谁也不知道高杉此行准备干什么。而文仔细检查了高杉留下的行囊和杂乱的路线草稿,然后抓起小太刀就冲出去。
  不知跑了多久,她远远看见了那个模糊的背影,在漆黑的夜色里踽踽独行。想要呼唤,却先一步摔倒。而被雨水模糊的视线中,那个人还在渐渐远去,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在雨幕里。
  文苦笑。
  场景何其熟悉。那个人的行动总是太快,快到没有几个人能够跟随在他的身边,快到当他跪倒泥泞,等不到有谁扶起他就已经重新站立;快到当他冲进瓢泼大雨,甚至没有人来得及给他递上伞。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