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Inanna

5、5

　　（上）
　　tony
　　一趟并不轻松愉快的伦敦之行接近尾声，我终于打算不再做人家的“眼中钉”离开伯爵府。除了第一天外，我再也没见过那个伯爵外公，我不得不猜想他其实是在刻意躲我。其他的人也就很有默契的当我是透明人，当然除去在我背后的窃窃私语不算的话，我的存在实际上就和空气一样和谐。我的律师表妹有的时候会“看不过眼”地为我说几句“公道话”，但是在我于众亲戚面前宣布放弃对这个家族财产地位的继承权之后，她开始还以不可置信的眼神望着我，最后还是失去了立场般安静了下来。
　　临走的那天我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带走一样东西。但我并没有说明是想要一张母亲房间里珍藏的油画。当我隔着门得到了老人的首肯，背后的表妹也似乎松了一口气。以她的话来说：外公没有发怒赶我滚出去，还让答应了我的请求，简直就是奇迹。我微微一笑，一个刚刚放弃权利财产的人还会贪图什么？
　　离开的时候只有表妹一个人送我，但我能感觉到二楼厚重的窗帘之后那道疲惫深沉的目光。于是我转过身，深深鞠了一躬，这是我能想到了最好的道别方式，无论是对外公还是母亲，又亦或是我的过去。从今以后，我将是不再是希尔顿家族的一份子，仅仅是一个普通的韩裔--安胜浩！

　　我没有回汉城。其实这个“回”字并不确切，毕竟在那里我没有家。我去了纽约，为了处理一些事情也顺便看望几个担心我的朋友。变卖了所有的房产，以母亲的名义悉数捐给了慈善机构。现在的我几乎一无所有。朋友玩笑说我的举动就像想在地球上消失一般，湮灭所有存在过的证据。表妹打电话来问我是否需要她的帮助，还悄悄透露这是外公的意思，我婉言谢绝了。其实我只想重新开始，找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过我的生活。而我也是这样做的。改换了身份证，换掉了手机号，在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情况下，来到了盐湖城，并在当地一个教会名义下的中学当起了美术老师。
　　“An，你是天主教徒吗？”
　　有着慈祥笑容的院长修女问我。
　　“不是，可我母亲是。”
　　“marry修女说每天早上都会看到你在这里祈祷。”
　　“我觉得在圣母的注视下，我的心会获得前所未有的平静。”
　　“神会赎救每一个苦难的灵魂。愿主与你同在！”

　　“Mr.An，你可以教我怎么画海吗？”
　　这是我的学生，大家都叫她小安妮。
　　“当然，可你为什么想画海？同学们都选择画一些较为简单的东西，比如树木和动物。”
　　“我想送妈妈一份生日礼物，她最喜欢海了。”小女孩脸上是纯洁的笑容。
　　“好的，你可以告诉我你心目中的还是什么样子的吗？”我微笑着询问，思绪却陷入回忆……

　　“你心里的海是什么样的呢？tony!”露西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嗯……它和天空一样宽广，和宝石一样湛蓝，和妈妈一样温柔。”
　　“很好，在画海的时候你所要作的，就是让看这幅画的人了解你心里的这种感觉，你知道怎么做吗？”
　　“是的，妈妈。”
　　“呵呵，我的tony一向都是这么聪明！”

　　露西去世至今我还是第一次梦见她。这么说到显得我有些有些冷血无情，其实她是我这一生所爱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女人！
　　且不论她处心积虑把我培养成为一个顶尖的画家所作的种种，她的确是一个称职的母亲。而我也抱着对她这种亦母亲亦爱人的心情平静地在她身边度过了二十年。但是当她满面笑容地告诉我她即将再婚的消息时，我的世界瞬间崩溃了。所有的东西仿佛都成了泡影，真实的不真实的画面源源不断地充斥着我的神经，我发现只有借着酒精才能使我保持清醒，于是我开始酗酒。露西哭着求我，就像我求她离开那个男人一样地求我，可是，我们任何一方都没有妥协。因为我们都一样的自私。结果也只能是这样，由于酒精中毒，我的右手毁了，继而毁掉了我的前途。后来，露西和男人分了手，但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终日以泪洗面。我不知道她的眼泪是为了哀悼什么，是她的梦想？她的幸福？还是她的儿子？
　　我知道我们的生活再也不可能回到以前了，露西说她恨我，可我依然爱她。事业和爱情的双重打击使我彻底沉沦于无边的黑暗，而我也甘心如此不想再睁开眼睛。精神分裂没日没夜地折磨着我，直到那一天我终于受不了，逃到了汉城。那以后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我碰到了佑赫。
　　心中积压的情感，阻塞思维的情绪，在冰蓝诱惑中渐渐舒解。每晚留连于红线，成了我生活的重心。也许别人看来红线的老板是个性情淡漠，沉默寡言的人，但是我看得到他深埋在那双染着淡蓝眸子之下的热情。就像他同样能够洞悉我右手的玄机一样。的确！失意的人会产生共鸣。他不着痕迹的关心，近乎冷漠的温柔都成了我莫大的支持力量。他对我来说是一个特别的存在，意义已经不仅仅是互舔伤口的同伴……至今我都在为他惋惜，一直都觉得他的舞蹈生涯还有转还的余地，但是我知道这很难，尤其对于一个执著的人来说。我又何尝不是如此，不过那是在我的右手没有废掉之前。
　　我不准备去汉城，那里也留下了太多属于tony的东西，而我现在是Mr.An！也许安七炫知道了会笑我懦弱，笑我只会逃避，我不否认。也许重新开始只是另一个逃避的借口，谁知道呢！
　　我唯一后悔的就是没有好好和佑赫道别，没有给他一个大大拥抱，告诉他不必为我担心。不知道我的失踪是不是给那些关心我的人带来困扰？而我能做的，就是每天为他们祈祷。
　　愿每一个爱我的人都平安幸福，愿主与你们同在！

　　（下）
　　七炫
　　“我被人绑架了！”双眼被结结实实地蒙上了一块黑布，双手也被牢牢反绑着，感觉到脚下硬冷的石板和周围萦绕着的劣质烟味，我脑中清晰闪过这个念头。问题是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肯定不是“老头子”的人，因为那样没有必要蒙着我的眼睛。也不可能是腾龙会的人，李在元的父亲对我还算得上礼遇。稍稍分析之后，我放弃猜想转而开始试探。
　　“你们抓错人了!我一没钱，而没势，三没和人结过怨，只是汉城一个靠打工为生的普通穷学生。”
　　“其实我们和你也素未谋面，只不过是受人之托。”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从左耳边响起。
　　“那我可不可以问一下，是受谁之托？”听他的声音还算客气，我大胆地提出第二个问题。
　　可是这次却没有人回答。
　　“目的呢？要杀要剐总应该让我知道吧！”
　　“安静一点！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从前方传来的呵斥总算让我乖乖闭了嘴。

　　约摸半小时之后，响起了从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咔”一声门响之后，我闻到了淡淡的清水般的幽香。其实这种味道本不易被察觉，但是换到氨气充斥或者烟味弥漫的地方，就只有换了感冒鼻塞的人才闻不出来。原来是早上遇到的那个“臭小鬼”！
　　“你以为蒙着我的眼睛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你是谁？”在来人静立了一刻钟之后，我开口打破沉默。
　　“……”还是沉默，不过却带了试探的味道。
　　受够了！我受够了这种等待宣判的感觉。
　　“你就是李在元的老板吧！”虽然我不知道他这么做有何意义？但我还是毫不犹豫报出心中的答案。
　　“哼！你倒还算聪明。”如预料中一般的清澈声音响起，带着些许讶异和不甘。
　　跟着有一个人粗鲁地扯掉蒙在我脸上的黑布。我把头往旁边一甩表示抗议。睁开眼，就是那张漂亮的脸。旁边是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接下来的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你们回去帮我谢谢林总，回头请他吃饭。”
　　他无视我存在般对这二人说了几句，他们便转身退出房间，态度竟是有些恭敬。

　　“说！你是不是警方派来的？接近李在元有什么目的？”他倒竖一双柳眉瞪着我的样子就像一只发怒的猫。
　　“我猜，答案你心里早就设计好了吧，我是什么人根本就不重要，对不对！”我似笑非笑地瞟着他。
　　“啪——”手起声落。我的左脸多了几道指痕。到底是小孩子，这一巴掌的力道比起“老头子”来根本上不了台面。
　　我的不以为然反倒是激怒了他，他气急败坏地向我吼道：“别以为你有几分姿色，别以为在元喜欢你，你就一副嚣张到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样子！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想教训你了！”
　　哈哈，到底是谁嚣张？到底是谁目中无人？
　　“在元喜欢我？！难道你在--吃，醋！”我一脸玩味的表情估计会气得他七窍生烟。
　　“是，我就是吃醋！”
　　没想到他还挺坦白的。
　　“你这醋吃得可没道理。”原本打算拿他来娱乐娱乐，但看他一脸恨不得吃了我的表情，我的计划只好胎死腹中。“其实我和他连朋友都不是。”
　　“这话骗鬼呢！你以为他会随便带一个不相干身份又可疑的人到‘总部’来？”活脱脱一个抓到老公情人的悍妇。
　　我摇摇头。遗憾的是李在元就是把秘密告诉了这样一个不相干身份又可疑的人。但是原因我可不准备告诉他。
　　“信不信由你，我可不想再浪费口水。直接问问李在元不就行了？”我好心的提醒换来了他一个大白眼，嘿嘿，这年头，好人还真是难做！但是更难做的却是这莫名其妙的第三者。
　　“我已经派人通知在元了，如果确实像你说的，他一定不会来赎你……”
　　“如果他要是来了，你预备把我怎么样？”我好奇地打断他的话。
　　“那你的死期就到了！”他丢下这么一句颇具威胁的话就悻悻走出门去。
　　这下可不好办了，在这种不明就理又欠我人情的状况下，以李在元那个烂好人的个性，也许，可能，没准他就会来。那个被宠坏的小孩又不肯和我好好沟通，难道我的大好人生就要断送在这里？不甘心！怎么会甘心?

　　没想到三天下来我原有的顾虑就彻底消除了，原来他只不过是个性娇纵任性了一点，到底还是禀性纯良。虽然还是恶颜相向，但好吃好喝的倒也没有虐待我，还解了我的绳子。无聊的时候我就绕着房间走圈圈或者趴在窗台上看星星，不知道他和李在元约的是什么时候，要是再关上十天半个月的话，恐怕活人也要变成死人了。闷死的！
　　“你的命运就在今晚了！感觉如何？”他神气地靠在门口，以高高在上的姿态藐视着“阶下囚”。
　　“这么快？想好了怎么处置我没有？”我不知死活地反问。
　　“怎么你好象不希望有人来救你？”他挑起一边的眉。
　　是啊！我天生受虐狂，就是喜欢被关起来行不行？
　　“我只是说实话啊，李在元来不来你都不准备放过我。因为我看到了你的真面目。”
　　他一拳捶在门上。“你知不知道你要是想活命的话，就好好看着你那张嘴！”
　　“好啊！你要是放了我我保证不会对他提半个字。”看着他蹙眉的样子像是在考虑，我又恶质地冒出一句，“和你开个玩笑。”
　　满意地看着他摔门而去，我在心里笑翻了。到底，只是个“被宠坏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