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Inanna

4、4

　　（上）
　　Tony
　　时间过的飞快，我在汉城一转眼就呆了三个月，纽约的一切都仿佛都被尘封了起来，直到……
　　“所有的事情我都转达完毕了，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身着黑色职业套装的年轻律师在合上文件夹之前，目光透过金边眼镜扫过我仿若神游的脸。
　　“逝者以已，请节哀！”
　　我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开口：“除了我母亲遗物以外的东西，可以委托律师小姐你帮我处理吗？”
　　“当然可以，我立刻联系慈善机构，以您的名义……”
　　“好了，就这么办吧。”我比了个“停”手势，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Tony先生，您似乎忘记了一件事。”律师小姐轻轻推了推镜框，“您的伯爵外公希望您能够恢复希尔顿这个姓氏。”
　　“对不起，我不想改变现在的身份。”
　　虽然我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温度正从紧紧交握的十指以平方的速度流失。
　　“请您在清楚地考虑一下，后天的这个时候我会再来。” 她似乎觉察到我的异样 ，主动结束今天的会面。
　　在她消失在门后的一霎那，我听到了一声巨响，是什么东西坍塌的声音，跟着全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喉咙像火烧般难受，水杯还没送到嘴边就由手中滑落到了地上。
　　“Tony，Tony，冷静下来……”我边捡拾碎片的同时不断在心里对自己说。不知不觉透明的玻璃碎片染上了绯红。
　　没有疼痛的感觉，望着红色的液体顺着指尖流下，视线牵引着神经，思维也只停驻在这刺目的颜色之上。
　　“Tony！发生什么事了？”
　　循着焦躁的呼唤声，我看到了一双闪着忧心的眸。
　　“佑赫，是你啊……我，没事。只是不小心……这些碎片怎么好像捡不完一样，你也来帮忙吧！”
　　“别捡了！地上根本就没有碎片，你看清楚!”他突然冲上前抓住我的手腕。我才发现十指早已经被血染透。
　　“没有了？明明在那里，你看不到吗？”不喜欢让事情半途而废，我试图挣开他。
　　“够了！”他捉住我的肩大力地摇晃。“你清醒一点，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被晃得头晕眼花的我不知哪来的一股力气硬是挣开了他的手。
　　“你是怎么回事？我的手都被割破了，看不到吗？这满手的血你难道看不到吗！”
　　佑赫一言不发地拉着我走到水池边，哗哗哗的水流落在手上激起阵阵水花。
　　“现在呢？还有血迹吗？”他望着我，脸色凝重。
　　“遭了……好像冲不掉！”我惊恐地睁大眼睛，不断地揉搓双手，可是殷红就像是刻刺入皮肤一般。“洗不掉，真的洗不掉！”我近乎歇斯底里地大叫。
　　啪——
　　左脸火辣辣的疼痛让我安静下来，我愣愣看着佑赫，他也沉默地看着我，沉静的眸子有种让人安定的力量。余光巡上侵润在冰冷中的十指，意外的竟看不到半点赤红！
　　“我的母亲三天前自杀了！”我说这话时用的是连自己都吃惊的陈述的语气。可是眼角却有什么东西滑落下来，流下一路滚烫的灼伤……
　　“Tony……放过你自己好不好？”
　　“不……不要看我的脸！”
　　也许是不愿看到我我窘迫的样子，他悄然转身。
　　“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能不能请你就这样不要动？”我的请求带着闷闷的鼻音。
　　他什么也没说，连头也没回。
　　当我的眼泪经由他的肩膀头进衬衫里时，我能感到他的背僵直了一秒……

　　伦敦
　　我站在高大梧桐树繁密的枝叶下，眼前是如浪漫主义画风下的景色。满布历史划痕的青石坚墙，装饰着金鹰徽章的铜门，还有隐约在巨大窗框之后华丽的天鹅绒窗帘……。一切都如旧式影片里的奢侈，却又带着些许没落的味道。这就是世袭伯爵希尔顿家族的府邸。看着律师小姐似乎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我想她大概猜不到这个戏剧性变化的原因。原本态度坚决的我，在一夜之间就决定同她一起来英国。因为我突然很想看看“她”生长的地方。
　　我和伯爵大人也就是我的外公见面的情景并不像一开始预料的那样。那位看上去十分严肃而又固执的老人让我在他的房间里只呆了最多不过5分钟。我猜是因为我这张脸让他想起了当年那个“拐走”他拥有贵族血统女儿的黄皮肤的小子。我走出门口的时候，看到了一张意外而熟悉的脸。
　　“律师小姐你还没有回去吗？”不否认她是个尽职的人，但工作毕竟结束了，而她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请不要再叫我律师小姐。”她微微一笑，“其实我也是这个家的一员，很抱歉之前没有告诉你。”
　　我挑了挑眉并没有掩饰惊讶的表情。
　　“算起来我还应该称呼你一声‘表兄’的。”
　　这下我总算明白她与众不同的优雅举止和不辞劳苦地游说都绝非没有来由了。
　　“我打算三天后离开，在这之前可否请你当我的导游呢？”
　　“当然可以。不过你真的这么快就要走吗？”
　　“你看到了，伯爵他好像并不喜欢我，而我也不想让大家都回想起那段不愉快的往事。”
　　“对不起，也许我不该坚持要你回来的。”
　　“……现在，可以请你带我去吗？我母亲的房间。”

　　自从18岁那年跟着父亲去了美国，母亲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可房间却被保存得就如同20年前一般，连角落的细微之处也一尘不染。更让我吃惊的是这一屋的油画，不同国家，不同时代，不同风格，不同题材，其中不乏名作，可以媲美任何一所私人博物馆。母亲对于油画的执著让我深受震撼，也许就是为此她背弃家族跟随我身为画家的父亲，也许就是为此她费尽心机经营我的前途。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我可以稍微原谅她一些……。
　　“你的右手，真的不能再握画笔了吗？”一直沉默地站在我身后的律师终于开口。
　　“很好奇是吗？” 我不喜欢别人谈起这个话题。
　　“是我唐突了，对不起！”
　　“不知道母亲的自杀是不是和这个有关呢？”
　　我的玩笑顿时让她刷白了一张脸。
　　“呵呵呵……不必在意，我还想看看别的地方，可以吗？”
　　我转身走出房间，狡猾地没有让他看见脸上坏心眼的窃笑。

　　（下）
　　七炫
　　大雪像是要埋葬一切般地肆虐了一夜，天空奇迹般的在清晨放晴了。
　　我几乎没怎么睡，因为我向来不喜欢陌生的地方。透过窗子可以望见孩子们正高兴地在打雪仗，这是我童年最向往但却终决没有实现的一件事。单纯的快乐有时候也可以是深沉的悲哀吧！
　　“早啊，昨晚睡得还好吧？”
　　李在元礼貌性的敲过门之后，直接推门进来。在看到我淡淡的黑眼圈之后，他自动忽略了刚才的问话。
　　“我等会要去一个地方，你要是没事的话可以跟着来看看。”
　　他怎么就算准我现在无聊！是啊，家不能回，学校也不能去，打工大概也不行了吧。不然谁有闲工夫跟这看小孩子玩雪？
　　“什么地方？”我想问了也白问，但还是忍不住问了。
　　李在元神秘兮兮地一笑，“去了自然就知道。”
　　我这个人对什么都很冷淡很不在乎的样子，其实我的好奇心也可以杀死猫，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出了这一点呢？

　　李在元把机车停在了一个小型的废旧仓库前。看着那长满苔藓的围墙和锈得面目全非的铁匝门，我很难想象他到这里到底要干什么。越接近库房一种刺鼻的怪味就越来越浓，我不由得用手掩住鼻子。李在元倒是毫不在意，难道他的嗅觉系统也与众不同？
　　“这个仓库以前是堆放氨肥的。”他一句话带过。
　　“我已经习惯了。”末了又补充了一句。
　　大概走到了仓库的最里边，越过零零散散的杂物，隐约可以看到半人高的白色的东西围成一圈。走进一看才知道，那些东西居然是——电脑！密密麻麻的电线像蜘蛛网一般地分布着，所有的电脑都在运作中，排放的热量使得这里的温度比室外高出了很多，刚好省去了空调。在这二三十台电脑的包围圈中，总共有3个人。离我们最近的那个年龄稍大一些，大概30岁左右，剩下两个怎么看也都不会超过20。他们都紧盯着电脑屏幕，手指飞快地敲击着键盘，专著的程度和李在元工作时如出一辙。
　　“他们都在干什么？”我小声问道，不想打扰到别人。
　　“窃取情报！”
　　李在元的回答简单直白得让我着实吓了一跳。
　　“你大概能够猜到吧，我们就是这样利用电脑从世界各机要部门盗窃情报，然后高价卖出，也有人叫我们‘黑客’。”
　　“这是违法的。”亏他还能这样若无其事地说出来。
　　“我当然知道，可是只有这样才可以在短时间内赚到很多钱。”他若有所指地说。
　　“我不是说过了，那笔钱你不用还了……”
　　“在元，你什么时候来的?”一个清澈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伴随着一种淡淡的清水般的幽香。
　　来人是一个极其秀美的少年，人偶娃娃般精雕细刻的五官，绚丽的金发将他白皙的皮肤衬得越发玲珑剔透。只是，他看着我的目光好像--不怎么友善。
　　“他是谁？”
　　“他是我的……‘朋友’，安七炫。”李在元顿了一下还是说出了那两个字。跟着他转过头看了我一眼。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你带他来是入伙的？”金发少年的目光在我身上打量了一番，问话中的疑程度加重了。
　　切！少瞧不起人！
　　“那要看他是不是愿意。”李在元倒也没有说破。
　　“无所谓，反正没本事的人在这里是混不下去的。大家都是各凭本事吃饭。”
　　他轻蔑的态度实在叫人恨得牙痒痒，但我并不崇尚暴力，所以只是面无表情地瞪着他。
　　“hosuk，你又何必这么说。”
　　突然，金发少年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的同时迅速消失在我们的实现范围之内。

　　“他是我老板，负责和买家联系。你别介意他的话，这里的人都宠着他，加上年纪还小，难免有点小孩子脾气，其实他人没什么的。”
　　“我才不会和他一般见识。”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有些气不过。
　　“那就好。”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李在元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笑了笑。“我私自调查了你的身份，所以也让你知道我的一个秘密，这样才算公平吧。”
　　“你就不怕我说出去？”
　　“不怕，因为我同样会为你保密。”
　　哼！这个狡猾的小子，早就算好这步棋。言下之意就是我要是透露半个字，我的身份自然也就会曝光。
　　“还有，我相信你不会出卖朋友。”他露出一个自以为灿烂的笑容。
　　对于他的这句话我不予置评。
　　“在元，我有事要和你说。”
　　金发少年不知又从哪里冒出来，挑着一双眼睛看着我，脸上写着“闲杂人等自动避开”。
　　“我先回去了。”冷冷甩下这句话我转身就走。
　　“等一下，这里回去的话要2个小时车程，而且这附近也叫不到车……”
　　“我知道了，那我在外面等你。”

　　可恶的小鬼！我狠狠踢飞了一颗无辜的石子。我又没有惹到他，他干吗老是针对我？虽然我不是长得人见人爱，但也不至于面目可憎吧！当初就不该跟着李在元来的，这个破地方又偏僻又难闻，呆久了会不正常的，怪不得会有这种臭屁的小鬼。罢了，我自己还有一大堆事情没有解决呢，犯不着为了他烦心。
　　低着头自言自语的我突然发现雪地上映出的两个巨大的黑影正以非人的速度从后面向我移动。我还来不及转身，只觉得脑后一阵钝痛就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