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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监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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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只是黄队的猜想,除了黄队以外,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还集中在那天她出来时候碰到的那几个警员身上,说是畅通无阻,但包括给她开门的马小阳在内,也不过之和四个人打了照面,她溜出去的时候还是走的比较人少的路。
马小阳被单独隔离了,垂着头在那里一言不发。他已经看过了监控视频,但是无论如何不承认那就是自己,可是他又说不清为什么监控上的那个人和自己看起来那么像。
其余三个人都表示自己没注意到这个女人。大家对这个回答也找不出反驳的话,警局里的确会时不时来点外人,只要不是神色慌张行为可疑的,一般也不会去过问。况且那天马小阳一直都在她旁边。
问了半天,疑惑点还是转回了马小阳身上。
黄队端了杯泡面放在他面前,自己则呼呼呼地吃着粉丝。没催他也没问他。
我坐在旁边心里挺难过的,我们是同期进来的,最开始一起打杂建立起了一定的革命友谊,现在看他这样,我心里很是不好过,但是又找不到话为他开脱。况且黄队那个假设一直在脑子里转。
马小阳一直垂着头,一句话都没说,泡面没了热气,他也没吃一口,黄队冲我道:“去再泡一杯来。”
然后就听到马小阳哭起来。我看了黄队一眼,他走出了审讯室,而我拉了凳子坐到小马旁边。
“没事,我们会查清楚的。”我把自己刚泡好的那杯泡面递给他:“自己兄弟,不会白白受冤枉的。”
“那个人看着真的是我。”马小阳哽咽着:“陆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可是那人看着就是我呀。”
我拍了拍他肩膀,他害怕的事,我懂,他的话,我信,可是当警察要讲证据,现在我也没法子怎么安慰他,开空头支票害人害己。我想了想,站起身想去把那女的照片拿一张过来,再让他辨认下,看看看着这张脸能不能想起些什么。
出门看到黄队在不远处抽烟,就没打搅他,到自己的座位上去拿资料,动作大了点,惊动了黄队。就看到他先是一愣,然后脸色一变,拼命往审讯室冲过去。
“陆吴恙,快找医生过来!”很快,审讯室传来了黄队的怒吼。
我垂着头站在休息室,马小阳躺在那里还在昏睡中,额头一片青肿,黄队面无表情地站在旁边。
“邪门了。”黄队随手递给我一张报告:“上次死的那个西装男的,位置完全一样。再晚点就救不回来了。”
我摸摸接过法医鉴定看了看,然后又看了看面前这个年轻的同事。他们的伤口位置一样,所幸的是,黄队及时赶到把他抱住了,不过看了监控才知道他也已经撞了三下,救下的时候人已经昏迷过去。
“是邪门。”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更邪门的是,才这样死了人,你居然又敢审讯室不留人。”黄队胳膊搭我肩膀上:“陆哥你不想干了是吧。”
我无话可说,这次的确是我的不对。但是……唉……
“将功补过吧。”黄队招呼看护医生进来,然后拉了我往外走。
“这次结案报告我来写。”我主动揽活。
“本来就该你来写。”黄队毫不客气,拉着我一路出了大门:“陪我一起出趟差吧。陆哥。”
如果说渣滓洞是重庆解放前最有名的监狱,那么四坪铺当仁不让地是解放后最有名的监狱,如果你是外地人不太熟悉它的作用,那么可以参考一下秦城。现在我们正在前往这座监狱的路上。
黄队手里的通信证效力一般,至少没能让我们的座驾也一同前往,我们坐在狱方来接我们的车上精神抖擞。在成都呆久了,已经有点不适应这种下坡急弯不踩刹车踩油门的开车法,好几次过弯的时候都觉得自己要被甩出去,下车时候黄队拍了拍开车小警察的肩问他有没有兴趣来成都全兴车队开赛车。
四坪铺监狱历史悠久,远远地完全掩映在一片绿色中,走近了才看清是爬满了藤蔓。低矮的牢房就坐落在这里。
重庆湿度大,但到了这里简直就是走在雾里,我和黄队一身湿,黄队抱怨这里呆久了人会发霉,结果带路的小哥回头说不会长霉的,一般都是直接长蘑菇,说完回头冲我们憨厚地笑。
我们要见的这个人叫郭子兴,编号3375,不过我们一路都听到他们喊他105,我们都以为是调侃他的体重,结果才晓得是他的房号。
一个人的房号。
在来重庆的过程中,黄队大概给我介绍了一下这个人的资料,03年被抓的,罪名是组织邪教,判了五年,05年因为有立功表现减刑过一次,可06年不知道哪里想不开,居然煽动闹事并企图越狱,然后罪就重了,又增了9年,结果就关到现在。
听到邪教我来了兴趣,伸手找黄队要资料,结果黄队说没有。我愕然,从来没听说过去提审犯人事先不看资料的,不对犯人的背景了如指掌,就很难对他开展心理战,而且能进四坪铺的一般都不是普通人,加上还是个邪教头目,不事先准备好搞不好反而被他绕进去了。
黄队听完我一串抱怨,明确告诉我没有就是没有,就现在听的这些都还是大队长口述的。
我楞了楞,然后问黄队:“提审完了我回家一趟好么。”
监狱的同志对我们非常热情,表示这里已经很久没有兄弟单位来提审了,这个热情原因让我们哭笑不得,就看到刚才那个满脸憨厚笑容的小警察已经蹦跶进来向领导汇报准备好了。看见我俩在看他,笑得更加憨厚了。
在见105之前,负责人还是要例行向我们介绍一下犯人的基本情况,和大队长说的也差不多,我就问了句越狱就判九年也太重了,又没出现暴力事件,结果监狱长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有说。我看了看黄队,他还是一脸笑,什么都没表示。
监狱的走廊阴冷潮湿,因为是一楼,又爬满了蔓藤,走在走廊里几乎黑得看不清路。105在走廊尽头,专门用铁框拦上,小警察把我们带到铁门前打开铁门后就不再往前了。
“我只能送到这里,这个是规定。”小警察可能也觉得就送到这里太不够意思,有些局促地给我们解释。
“多谢了,小王。”黄队笑容可掬,亲切地表示感谢,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知道这小警察姓什么的。说完自己拉开铁门走了进去,而我也立即跟上。
105距离铁门还有几步路,我看到黄队摸出一把钥匙在手里。
“你偷的啊。”我看他玩钥匙的手法是越来越娴熟。
“对。”他的手指晃了晃,钥匙就又不见了。
钥匙当然不可能是偷的,不过我还是微紧张地回头看了看那个小警察,他正在专心地看窗外的蔓藤,完全没注意到我们的谈话。
打开门的时候,105就静静地坐在房间正中间,我看到他的脚上有脚铐,这个待遇一般都是暴力犯的。
但105看起来完全不像个暴力犯,他非但不像个暴力犯,甚至不像个健康的人,光看背光的轮廓仿佛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在被阳光遗忘的角落等待着死亡。不过当他抬起头来望着我的时候,我才发现他还很年轻。
至少一双眼睛还是年轻的,闪着充满欲望的光,仿佛一把利刃要把我们刺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