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五前传][承轩]云都故闻》芜枋

4、回报

　　夏侯瑾轩随姜承一路走到他偶尔回来暂住的幼时院落，发现这是个不大不小的庭院，院中没有什么奇花异草，只有两株松树青葱翠绿，折斜弯桠，长势特别峻峭。

　　内室里简洁干净，一点儿也不富丽堂皇，格局摆设都十分简单。夏侯瑾轩想起自己在宫内的院落，只靠表兄时不时赐的那些东西的一小部分，也能让他自己的院落看起来别具一格了，看来这四皇子是不受喜爱到了一定境界了。

　　夏侯瑾轩入内室更衣，更完出来经过书房，大约是因姜承回宫中居住的次数其实也少得可怜，书房中的书已经搬得差不多了，只偏格里还随意叠着几本书，榻旁的骨制插筒中放了几卷旧卷轴，大约是不要了废弃在这的。有一卷的绳索还断了，散了开，隐隐显出繁多的字来。因就在夏侯瑾轩手边，出于某种难言的好奇，他捡起那卷卷轴看了看，上面的字体歪七扭八，看起来像是幼童所作。但这内容……

　　“王爷换好了？”

　　夏侯瑾轩合上卷轴，回头看了一眼姜承，有些心虚地解释：“抱歉，我……”

　　姜承却不甚在意地摇摇头，“不过是些废弃的卷轴，没什么。”说着，他走过来，自己又打开看了看，脸上颇有些怀念神色。“小时候学着写的，没想到宫人一直收着没扔。”

　　夏侯瑾轩见状也稍稍放下心来，问道：“这是天人之国的字吧？”

　　“正是。王爷认得？”姜承有些意外地看了夏侯瑾轩两眼。

　　“不瞒殿下，原本小时候我跟着我国的大巫学过一阵子，只不过后来家中遭逢巨变，我不再适合去做大巫……就没学了。”

　　“那……王爷可能读懂这上面的字是些什么内容？”姜承直直望着夏侯瑾轩，那目光甚至有些亮得过分。

　　夏侯瑾轩心里一凛，警惕起来，暗骂自己多嘴，面上却只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这个……我小时候贪玩，没认真学过，也就能认出些最简单的，这上面的字许多完全不认识的。”

　　姜承听了，露出失望的神情，看着卷轴道，“虽然我早已经将这些字怎么写记得烂熟，却也不知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

　　夏侯瑾轩见他神色不似作伪，心里生出些疑惑，寻常王侯家不识得没什么，何以他一个皇子竟也不认得，忍不住问道：“为何？”

　　姜承沉默了片刻，才道：“王爷或许知道，我母亲原是我国大巫，她……生下我后就去了，也没来得及培养下一代大巫，天人之国如今与我们消息不通，下次他们再派人下来挑选教导新的大巫至少也要五年后了，因而这二十年我国都没有大巫……也没人识得这些字在写些什么。”姜承又顿了顿，这次他停顿的时间挺久，似乎是在犹豫，他犹豫了好一阵，才又重新开口，“听宫人说，我母亲在世时最宝贝一箱书信，当初我母亲离世前曾想将书信一并焚烧殆尽，还是宫人抢下了一些……所以我想知道那上面是什么内容，但苦于翻译书也被母亲一并烧了，我也就一直不知所以然。”

　　“原来如此。”夏侯瑾轩点点头。

　　姜承的母亲就是原先仰韶国的大巫，他是知道的。按说大巫是比较超然的存在，他们介于人和神之间，所做的工作就是把整个王国运作的情况分门别类报告上去，若有必要也会向帝王传递天人偶尔的指导，可以说几乎是每个王国中唯一有资格晋身天人之国的人。即使多数大巫相对资质平平，达不到晋身天人之国的标准，因所接触的都是些也许连帝王都接触不到的知识，说是整个王国学识最为渊博之人也不为过了，因此各国的大巫眼界通常都较高，终身不娶不嫁的也不在少数。

　　而姜承的母亲，是很有些名气的。从前他还听师长青石惋惜地赞过她“有天人之姿”，他自己的师长自己知道，青石虽然眼睛看不到，心界高得要命，轻易是不夸人的，能得他赞一句天人之姿，相当于他认为姜承的母亲是完全有资格成为天人的，可以由此想像四皇子的母亲当初是如何的风姿了。至少学识必然是极为渊博，人品必然是值得尊重的。

　　而仰韶帝显然并非良配，他的感情债就连远在良渚的夏侯瑾轩都知道那是一塌糊涂的，所以姜承他母亲会嫁给仰韶帝这么号人还是有点……奇怪。

　　夏侯瑾轩原来对此还挺疑惑，不过今天他看到了那卷轴上的只言片语，夏侯瑾轩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这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刚才看到那些幼童描摹的内容，他就猜到这大约是姜承幼时所作，而内容是来自于他母亲了。只是大巫留给自己儿子的遗物里居然有情书……还是天人之字写就的，看起来有些绝望的情书。他似乎可以合理想象，也许这是仰韶国大巫同天人的通信了。那么如果这段感情不成，大巫心灰意冷，不愿上得天去，宁愿下嫁给仰韶帝也就没什么不可能了。而仰韶帝必然是识得天人之字的，那么他知道大巫的这段感情，也不是什么难事，因此不喜欢姜承也是很自然的了。

　　不过他全部看懂了这样的事总不能告诉姜承，莫非要告诉人家“我发现了你母亲的感情史”么，不说尴不尴尬的问题，说不定从此要被视作眼中钉了。尽管现在看来，姜承似乎是真的不知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不然，他怎么会把自己母亲写的情书的内容随意放置？

　　况且现在他定下心神想想，又觉得自己或许想多了，天人多久才下来一趟？来了也不会呆太久，哪有可能同大巫产生什么感情，而大巫若与仰韶帝闲来无聊以天人之言暗通款曲，也并不奇怪，这大约也是那位仰韶帝干得出来的。只是大概那位仰韶帝得手之后，心思就放到别人身上去了。大巫生下姜承后又死了，姜承身上可能还有些克父克母之类的谣言，这也能解释他为什么身为大巫之子却完全不受宠了。至于仰韶帝，他根本不愿意教姜承去认识这些字，也未免太过薄情……多情之人向来薄情，这话看来也是真理。

　　想到这夏侯瑾轩便有些内疚，人家从小就没了母亲，又极其缺少父亲关爱，不过是想了解他那位早亡的母亲聊以慰藉罢了，隐隐便生了些怜惜之情。又想：他母亲留给他的肯定不会全是情书，说不定多是启蒙书之类，这卷情书上的内容我不能告诉他写了什么，其他有意义的，我倒可以挑着引他了解，也算还了今日赠衣之恩了。将来即便仰韶帝知道了此事，我只要一口咬定自己不过识得寥寥数字，料他也不会拿我怎么样。打定主意，便道：“虽然我认得的字不多，倒是能帮殿下把我识得的字画出来，其他不认识的，也可帮着参谋参谋，揣测一下字意。”

　　姜承闻言眼睛又一亮，立刻回道：“多谢王爷，唔……不知王爷何时有空？或者过几日我抄一份给你送过去可好？”

　　“无论何时都可以，说实话，我正闲得无聊呢，可要感谢殿下给我找了点事做。”夏侯瑾轩冲他眨眨眼，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