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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玉箫 ...

  •   “兰菱···兰菱···,”一个妇人妆扮的年轻女子坐在屋内,有些嗔怨地唤着门边正准备偷偷经过的的女娃子。小女孩儿只好对着蓝天吐了吐舌头,有些不情愿的跨过门槛,走进屋内。

      “玉姨娘。”小女孩儿低下头。

      “你这丫头,”那个被换做玉姨娘的女子怜爱地将她搂在怀中,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幽幽问道:“你今天又去那边啦?”

      “姨娘,我跟着三哥哥就在后花园里捉蟋蟀呢,”女孩儿抬起眼,悄悄地去看女子的神情,“好大一只蟋蟀——”。见女子眉头渐渐颦了起来,便不经意地撇了撇嘴,然后小心翼翼地收回,变成一副乖乖女的模样,水灵的眼睛上睫毛轻轻地颤着,“好了,姨娘,我不说了,我错啦。”

      “嗯。兰菱乖。”女子面上立马变得温柔和善起来,只是心上忍不住难受。这么小一女娃子,哪里又能真正明白那正房那边的人们看着她究竟有多碍眼。虽然终究是小孩儿心性,可却又是那么乖巧,让人生怜。她想着想着,对着小兰菱的面容,便又缓缓地想起以前的主子,自己曾经服侍的,名满京城的小姐,当时她对自己的好处便历历在目,她凝视着她的眼睛,心下又一次诚挚地许下诺言:小姐,你的女儿,我一定好好抚养好的。

      女子叫玉儿,是府上欧阳老爷的小妾,常年被冷落在府中一个偏僻的侧院中。和她一同住在一个院落的小女孩儿欧阳兰菱是欧阳老爷的五女儿,是他和一个叫菱香的歌女所生,菱香在兰菱出生时因难产而死。后来他又将菱香的贴身丫鬟玉儿纳为妾,兰菱也一直交由她抚养。

      已经五岁的兰菱,捏了捏玉儿的手,示意她将她从怀中放下来,玉儿用额头顶了顶她的小额头,松开手,吩咐道:“女孩儿家,静静地待着,到处乱跑像什么样子。”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椅子上站起来:“你等等,姨娘给你看个东西。”

      兰菱心中盘算着下午是不是没法再跑过去找三哥哥玩了,然后又有些好奇神色那样郑重的玉姨娘给她看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想着想着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便出现在眼前。鼻尖还笼着微微的香气,她便细细地看去,凤凰,盒面上刻的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漂亮的羽毛刻得十分细致,最有神的是那双凤眼,凌厉尖锐,一瞧便是叱咤的气势。

      玉儿用素手轻轻地解开机括,只见明黄色的锦袱上托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碧玉箫,通身是水灵灵的绿,温润得有如明月一般素净的光辉映在兰菱的眼中,只觉得世界仿佛从此安静了下来。她凝视着这只箫,仿佛自己曾经见过它一般,终于到现在它的轨迹才渐渐与自己的生命有了交集。然而它又是那么亲切,那么柔和的光华。这只箫上也有着与檀木盒上一样的凤凰,一样的展翅,一样的凤眼,只是箫上所刻似乎比盒子上更加精致。兰菱指尖开始有些按捺不住的痒痒,她轻轻伸出手去,略有些胖胖的小手先是触到箫管,再是小心翼翼地拿起它,放在眼前。这样的箫,一定能吹出十分好听的曲子。不知怎的,她眼前就浮现了自己学会了吹箫,然后在树下吹给三哥哥听的场景。

      兰菱心下想的三哥便是欧阳府上的三少爷,欧阳旭,正妻年氏所出,现年九岁。

      见到兰菱的神情,玉儿释然:到底是母亲的遗物,那份亲近感,却是旁人不会有的。旁人眼中,大概只会有对此箫的惊叹而不会有属于母女俩的那份感情吧。

      “兰菱,这是你娘留下的箫。”

      “我娘····”兰菱皱了皱小鼻子,“姨娘你总是说等我长大后再跟我说娘亲的事。”她在玉儿的身上边撒娇边蹭道:“姨娘,你现在就跟我讲讲呗,兰菱想听娘亲的故事。”

      “你娘啊,”玉儿点了点头,似乎又想起什么,觉得现在还远远不到跟孩子说旧事的日子,便换作漫不经心的神情,“是个名动京城的美人儿。”她点了点兰菱的鼻尖,看着她:“尤其是她的箫。”

      兰菱从这目光中看出了一点别样的意味,那意思就是:你一定得把箫学好,不能堕了你娘的名声。兰菱心下便涌出一股不服气,倒渐渐地压下了想听娘亲故事的好奇心。慢慢地用手插着腰,一张小脸颇有些倨傲地对着玉儿。

      玉儿笑笑,缓缓道:“姨娘对吹箫本不擅长,不过只怕基本的也还足以教你。以后到了高深之处,个中感情却也要你自己慢慢去体会。”

      “你看今天太阳正暖,你和我便坐在院子里,与这箫亲近一番如何?”

      兰菱的头点的十分虔诚,整个下午也真的十分乖巧地坐在院落中,面容娴静地学习着箫的指法。夕阳渐渐地挂在树梢上了,这偏僻的被人遗忘院子,连着被人遗忘的杂草,都镀上了一层暖暖的橘黄。玉儿的心很安详,她想自己会好好地照顾抚养兰菱成人,对得起小姐。纵使小姐走得那样凄惨,泉下见到自己的女儿出落得那样端庄美丽,也会欣慰的。至于府上的人,还有欧阳老爷的一些事,玉儿今天心情好,不去多想那些惨淡的记忆,思绪很快地便从他们身上移开,转到兰菱出脱成一个端庄漂亮的姑娘的幻想中,于是她脸上便一直挂着很久没有的温暖的笑。

      然而玉儿今天明显的笑脸却没有被兰菱关注到。这个小小的五岁的女孩儿的脑海中,不断变换的都是一个男孩子的身影。连握着箫的时候,她的脑海中也只是她在他身旁练习着吹箫。自然,欣慰得有些忘乎所以的玉儿更不会发现这些。所以,她也不会想到,一个折磨眼前的小女孩儿一生的虐情,从此时就已开始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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