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阑珊》浊影

13、第十三章

　　随着猫爪推开门，旖旎晨光透进来，洒在地上成片，照亮了卧室阴暗。这时，长时间沉睡的族长眼睫动了动，终于揉着脑袋醒转。记忆中，昨夜后颈挨了一下，至今还痛着，让他很不舒服。他抱头冲着猫咪笑了笑，温柔至极。

　　忽然，族长想起昨夜里的事，连忙跳下床跑到柜子前转动花瓶。随着转动，侧面的墙有了反应，缝隙扩大，不待暗门完全打开族长就侧身闪进去。

　　因为是长时间的居住，为求舒适，他将用地面积扩大，然而他的后院不够，于是这地方就迁到远处一些。这个暗室与族长卧室看起来只有一墙之隔，实则相距很远。

　　族长小跑穿过暗道，一路生风，将墙上放着的烛火也吹灭了几盏。

　　暗室成点呈现在眼中，越近，门的样子现出来，族长一把推开。脑中出现了无数个场景，却没有一个像眼前这样，以至于脸上出现片刻呆愣。

　　“你、在•••”

　　陆曦闻言抬头，温柔的看着他，淡淡笑语：“防止她说出去。”声音也很柔，用哄人睡觉的语调，却让族长全身冰冷。

　　依旧是一袭红衣，依旧是浓妆淡抹，依旧是那个再熟悉不得的殷若，不同的，这一刻她躺在地上，脑袋朝着门的方向，是因为死前那刻她渴望逃离。她已经没有呼吸，颈上一道极深刀口，划下的时间太长，已经不流血了。

　　族长觉得头晕，或是昨天被殷若拍昏的痛楚，让他顺着墙壁颓然坐在地上，凄凄然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昨天跑进来，瞧见了我。我求过她，让她不要说出去，但是她不听，我没办法。”陆曦低头，瞥见地上殷若怒睁的双眼，忽然觉得发冷。蹲了下去，双手环腿，散乱的头发遮住她大半张脸，但能清楚看到，她没有埋头，眼睛盯紧殷若双眸，嘴角一丝云淡风轻的笑意。

　　“你撒谎。”族长声音很轻，透着深深的无奈，“是你故意跑到我房里，故意让殷若看到，好几次，都是在窗户边，被她瞧着半张脸。”

　　“是。小羽要杀你，她站在小羽一边，我要杀了她。”

　　族长手搭在脸上，盖住半张脸，看不见神色，声音中却能听出几分酸楚：“她是你妹妹，我们一起长大。”

　　“但是，我只在乎你。”陆曦抬头，眸里蓄水，这是个美人，楚楚可怜的样子凭谁见了都狠不下心责怪。

　　刀贴上殷若咽喉那刻她便想起她是妹妹，但是她没有停。刀划破皮肤，炙热的鲜血喷在脸上，她眼睛也不眨一下，感到的是快乐、轻松甚至前所未有的兴奋。因为她知道，这个人死了就少一个人威胁他，因此，即便是殷若惊惧而不可置信，一声一声哀怨着叫她姐姐，她仍旧割开了她的脖子。

　　“小羽只是想当族长，他不会杀我。至于殷若，上一次我召集族人宣布事情时，她就发现了暗室，猜到你没死。她没有告诉长老，因为她并非想杀我，她在乎你。”族长的声音暗哑无力，这些话他不止说过一遍，却没有哪次像现在这般凄凉。

　　“不，不是。你习惯把人往好处想，但他们不是，他们想杀你，他们该死。”陆曦大吼，想要把他吼醒。声音歇斯底里，不仅有疯狂，更有不安。

　　族长置若罔闻，木讷地盯着上方发愣，只一味摇头道：“他们想杀我，该死，那清雨呢？”

　　叶清雨被蛇咬，昏迷时睡在他房间，是谁趁他浅寐时推开暗门，带着银针出来妄图扎入她的喉咙？

　　陆曦无言以对，双腿一软跌坐在地，脸上一片黯然。泪水越积越多，成珠子颗颗落下，最后她双手捂脸，低声道：“你对她好，你不要我了，你喜欢她。”

　　“没有的事。”族长哑声。

　　“不，你催眠提醒她，提醒她防着我。”泪水一滴滴落下，地上形成一大片水渍。

　　族长扶着墙壁站起，走过来扶起她，柔声道：“陆曦，吃药吧。”

　　这次距上次服药不过七天，上次距上上次服药相隔十二天，上上次距上上上次服药相隔二十天•••时间在缩短，不成比例。没有规律可言，他该怎么预防？

　　服药过后陆曦熟睡着，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天真无害。谁能想象这样一个女子，犯病时即便是亲妹妹也能痛下杀手。

　　终究是一年前的痛，毁去她所有开朗。

　　族长将她抱起，温柔的放在床上。再看地上的尸体时，眼中满是疲惫，然而也只是疲惫，烦于处理尸体，并无初见尸体时的伤痛和悔意。

　　至此以后族内会少一个人，因殷若爱乱跑，短时间不会被发现，待长久以来露出马脚时已经找不到尸体，如果他再刻意施压，这件事很快会不了了之。

　　但这有个前提，尸体必须保证不被找到，族长再次挤按眉头，眼色复杂莫测，却也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在陆曦醒来之前，他要把这一切处理干净。

　　上次叶清雨受蛇毒影响，闯入蛇坛，所走的是西面空地下的路，这一条路，族内皆知。除此之外，还有一条路通往蛇坛，只不过这一条只有历代族长知道。

　　族长不再犹豫，一条白布裹了殷若，趁着陆曦沉睡将人扛走。

　　一来一去费了不少时间，族长回来时陆曦已经醒了，她蜷缩在床上盯着地面发愣，所盯的那处正是先前殷若尸体躺着的那块地方，上面的血迹已经被擦去。地板明亮，倒映着灯火光芒。四周无风，烛火却不断闪烁，空气中都带了冷森。

　　见到族长，陆曦双眸含泪，表现出极度不安：“我做了一个梦，好可怕，怎么办。”低头看着那块地板，忍不住泪水决堤，“我梦见我杀了小若，在这。”她手指着那块地板，控制不了地发着抖。

　　族长抿了抿唇，强摆上轻松的笑，走过去把她抱在怀里，不断拍背安慰：“你用什么杀的？”

　　“刀，水果刀。”陆曦双唇惨白。

　　“那找到了吗？”族长勉力发出一记轻笑，尽量言语轻松。

　　屋子是凌乱的，衣柜开着，衣服被翻在地上，到处都是。先前族长收拾现场时把东西摆的整整齐齐，他回来后却烦乱无比，各处都有被翻过的痕迹，显然是陆曦受那个梦影响不安而造成的。

　　“没有。”怀中陆曦绷紧身体，缓慢摇头。

　　“那么，有尸体吗？”

　　“没有。”又一次摇头，族长明显感到她放松了不少。

　　“那它只是个梦。”

　　“真的吗？”

　　“真的。”

　　“发病后我做过什么一点也不记得，那个梦•••真的不是我发病后的所为？”陆曦下意识揪紧族长胸口的衣服，微微颤抖，很紧张他的回答。

　　“不是。”

　　手指松开一些，陆曦把头放在族长肩上，许久许久，轻声道：“如果，我发病做了什么错事，你要告诉我。然后，”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克制不住的呜咽，“你不愿意杀我，但是我不愿多错。告诉我我所做过的错事，我会自己解决。”

　　族长抚上她的头，头上不多的重量和温柔地抚摸让她渐归平静。

　　“放心，会的。”他安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