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阑珊》浊影

14、第十四章

　　实验室门外，叶清雨走到东边又折回来往西走，如此反复。

　　把小羽打晕，拿砖头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对着后脑，然后•••“镇静镇静，还有别的办法，再想想。”一定有可以弄到实验用具又不跟小羽见面的方法，叶清雨捂脸，她多希望实验室里守着的不是小羽啊！

　　回想把计划说给叶清雪听时她那说不出是什么表情的表情，还有语气不诚恳的象征性鼓舞，叶清雨满满的信心一下挫掉，转眼间便畏首畏尾，走到门前，探了几下的手，每次在触门的那刻都迅速地缩回。在小路上来回踱步。

　　这一犹豫把她所有自信都磨光了，最后很不争气的从兜里摸出个硬币。

　　硬币抛上天空，打几个转落下来，从叶清雨手指尖穿过，叮一声着地，顺势不知滚到了何方。耳畔只留下回声飘荡、远去。

　　叶清雨保持仰着头，目光斜向一方，脸上较先前多了几分疑惑。

　　刚才，对面树后闪过一个侧影？

　　她看了眼门，立刻打定主意，头也不回地向先前侧影消失的方向追去。而在她跑出的那刻门刚好打开一道缝，小羽身穿白大褂，手里抱着一大堆东西。走出了门，正逢白衣一角从眼前飘过。

　　他追随着远望去，面上挂着疑惑，但没有放下东西去追。身后女子渐渐走近，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以拉回他的思绪。小羽转眼就见叶清雪头发扎成一个马尾，很是清爽干净，唇角微杨眉目中带着笑意，也学他的摸样看远方。此时，那边半个影子也没有，落在眼里的只是晨霭里朦胧的杉树。

　　叶清雪眼中茫然，问道：“我妹？”

　　小羽道：“不确定，背影挺像。”

　　小羽稍微抬下手中的重物朝她示意道：“上次不好意思，让他们误抓了你。走，去我那谈，这里人来人往不方便。”

　　“嗯。”叶清雪点点头。一会儿又道：“上次没什么，还多亏你遣走他们我才能出来。”

　　叶清雪被抓之后在密室里曾想尽过办法传递消息，希望能被人看到然后得救。不得不说她的运气很好，做了记号的碗被叶清雨看到，所以第二天吃饭，米饭下埋了根银针助她开锁。而翅膀刻了字的飞蛾又恰巧小羽所养殖的，于是，在那天来的人中她看到了胡子脸身后站着小羽。

　　至此，叶清雪忽然想起什么，问：“你和我妹什么时候认识的？”

　　“嗯，十几天前吧。”小羽脑海中浮现两张脸，交叠又分开，分开又交叠，慢慢的各自成形。心中无奈的一声叹息，这两张脸有七八分像，但看久了就能发现大不一样。

　　“我靠一根银针打开了锁，你送来的？”

　　“没啊。”小羽收起散漫，霍然抬头，眉头紧皱在一起。紧张道：“怎么？”

　　“没，没事。”叶清雪的声音瞬间转低，似乎自言自语说了句话，而这时刚好风起，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将话淹没了。再看叶清雪时她已经走在前面，小羽也没在意，只当自己听错。

　　不过即便是听见了，小羽恐怕也会觉得莫名其妙，那句话是——“好奇怪，不可能啊”。

　　叶清雪明明记得碗底的记号是与小羽约定的暗号，按理，除小羽外没人能看懂。叶清雨却跟她说过那根银针是她送来的，为何？

　　主宅的西面。

　　两面环山，中间一块空地，四周长着半人高且枯黄茂密的杂草。叶清雨缩在这片杂草里，蹲着身靠近那边空地，脑袋里忽然嗡嗡叫，一波又一波晕眩向她袭来，要将残存的意识推入谷底。越走近，蛊惑的声音越盛。

　　而那边，林轩学着那晚她被控制时的样子僵尸跳，一下一顿动作特别搞笑。

　　地板猛地抽走，看见林轩掉下去，连回声也没听到一下，叶清雨立刻猛晃了晃脑袋，眼神清楚后也马上冲出荒草，跟着纵身跳下去。

　　身体急坠下落，脸颊被风撕得生疼，叶清雨脑袋经这一吹也立刻清醒很多，随即而来猛然意识到：上次求救的时候好像这洞很深？！

　　“啊——”半空中骤然一声惊呼，一直持续到落地也没停下。

　　“别叫，耳膜疼。”头顶上方，冰冰冷冷丝毫没有感情的声音响起。

　　惨叫声戛然而止，叶清雨摸了摸身下面，从中扯出一根，借着微弱的火光看清楚了，是草？！屁股下面铺着一层枯草，叶清雨摸了两把，发现还蛮厚的，心道，难怪掉下来时只想到疼没怎么觉得疼。

　　叶清雨讪讪，他们两本来离得不远，一站起来两人就离得更近，胸前的打火机差点烧到叶清雨的衣服，幸好林轩眼疾手快，在她起来的瞬间将火移开。

　　两人对视，叶清雨注意到他身上的枯草，指了指问他。

　　林轩低头瞟了一眼，“刚才没想到你那么快跳下来，太慌忙弄到了衣服上。”

　　叶清雨替他拿掉草，不知是火光还是原本如此，微低的脸上浮出两团红。她将头又低了低，又问他怎么知道她要下来。

　　林轩瞥了她一眼，道：“因为我看到半人高的草中有一团蠕动得特别厉害。”

　　“•••”

　　“你还会不会想那天一样？如果会，我把你绑在这。”林轩灭了火，又僵尸跳三下，两边墙上的灯噌然亮起，四周变得明亮，叶清雨也清清楚楚看到他手中拿着一圈绳子。想起他说的那天是哪天，霎时无言。

　　“•••你知道我要跟来，还专门拿绳子绑我？”话里有种被愚弄的不爽。

　　林轩往上面翻了翻眼皮，示意她看。上方洞口已经关闭，下方侧壁上有一个倒钩，如果有绳子勾住，很容易就能踩四壁借力爬上去。

　　“不会不会。”叶清雨赶紧摇头，脑袋的确晕乎乎的，但还存有意识，还像上次那样被控制似乎不大可能。

　　林轩手指用力将绳握紧，“保险起见，你还是•••”

　　话不等说完，叶清雨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远远地走在前方。林轩无奈的看眼绳子，随手抛在了地上。

　　路还是先前的路，曲曲折折，墙还是那面墙，较先前多了层油腻，是上次蛇覆在上面留下来的，在灯下油光发亮。

　　叶清雨落后了一大段路，眼底闪过一道浑浊，慢慢的，走路摇摆。

　　“你还是留着。”林轩转过身来，显然一直注意着她才会这么灵敏，不顾叶清雨反抗将她推进两面墙之间的夹缝里。

　　“不不不，我没事。”叶清雨双手背在身后，也许是使劲掐了自己一下，她吸一口冷气，脸色也随之精神。

　　夹缝不大，呈横放的三角形，往里越走就越小。林轩堵住出口，两臂挨着墙，完全是一道越不过去的人肉门。

　　“何必呢，你把我放这，你一走开我就跟出去，你还不是徒劳。当然，你也可以打晕我，但我就毫无反抗能力，出了事怎么办？走吧，我清醒得很。”

　　林轩皱了皱眉，很嫌弃地看她一眼。转身！

　　到了转角，再往前就是蛇池，前面的人突然停下，用腿顶着背包找东西。叶清雨也跟着收住脚步，她双手背在身后，左手捏着右胳膊，指下按着的衣服有些湿意，然而灯光暗衣服黑，根本看不出来。

　　“找什么？”

　　“硫磺。”

　　叶清雨刚想打击他两句，说些这蛇又不是普通蛇硫磺不一定有用，下一瞬间反应过来，嘴角翘了翘：“没事，我又不怕。”

　　“我怕。”

　　嘴角翘得更高，“没事•••”

　　“怕你拖累我。”林轩把包往肩上一摔，中指一顶扶正眼镜，“走吧，没找到。”

　　“•••有我呢。”下半句话说完，翘起的嘴角歪下。

　　鉴于上次逃的太狼狈，叶清雨对这个地方有很大的阴影，她远远地靠在柱子上，放心地看林轩一个人走上阶梯。

　　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或许林轩和她上一次一样直对上寒光迸现的蛇眼，杵在那里不动。叶清雨看了两分钟，开始有点担心，略微犹豫一下，然后快步走了过去。

　　站在阶梯上的林轩动了动手指，打个手势示意她别过来，然后举起相机，咔嚓一声将池内景象拍了下来。紧接着飞身跳下阶梯，奔过来的同时把地上的杂物踢向后方。

　　巨蛇一跃而起，拖带的粘稠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滑落，露出了洁白的头身。张开着的血口，足见一双长牙闪着寒光。那些飞出的杂物对它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一甩头便全部打了回来。

　　林轩扑倒叶清雨，杂物悉数打在他身上，根本来不及呼疼，他跳起来一把拖起叶清雨又开始飞奔。

　　被拖着往前跑，叶清雨的头却往后转，眼睛对上蛇眼，熟悉的蛊惑涌进脑海。

　　一遍一遍相同的呼唤，叶清雨有些迷惘，伸手按住右手臂，细微疼痛和蛊惑声对抗，叶清雨找回点理智，不由加重力道，弯起手指再臂上抠挖两下。

　　身后轻微的吸气声在充斥的碰撞声中，不可听闻。

　　蛇越来越近，吐出的信子几次碰到后背，叶清雨打了个哆嗦，加快脚步，渐渐与林轩在同一线上。眯眼看准时机，脚蹬墙壁，借力把林轩撞进夹缝里。落地后精确地一转，另一只脚也蹬在另一方墙壁，打算借机转进另一条通道，也趁好躲避横扫过来的巨大鲜红的蛇信子。

　　不料•••腰被只手臂环住，那只手臂一用力，叶清雨挣扎都没来一下就被拖了进去•••“我一个人跑也许还能跑掉，现在好了，来几条小蛇，你是不会死，我又要被啃了。”脸上笑着，身体却有点颤抖，“你身体健康不，来放点血。”

　　外面，蛇白色的身体往后退，脑袋出现在视线中，继续后退，夹缝外蛇眼睛往里面瞟过来，带着一道道寒光。

　　叶清雨下意识后挤，听到林轩闷哼一声，接着淡定说道：“夹着了，背有点疼，皮应该磨破了，挤不进去。”

　　蛇侧头，嘴对着夹缝将信子伸进来，刚好碰到叶清雨，再往前就没办法了，毕竟蛇信只有那么长。于是上下搅动，叶清雨右侧肩膀到脚毫无余地被凌辱个遍。

　　林轩看她仰着头惨白张脸抿唇不语，声调稍微变化，感觉不出是愧疚还是同情，“刚应该让你到里面。”

　　“谢谢，不过不用了，待会小蛇进来我照样死。哎，你说怎样雅观一点，要不我往前一点被大蛇搅进嘴里，一口吞了好过被咬得面目全非。”叶清雨还真看了眼巨蛇，不过很快收回了目光。因为蛇信黏糊糊地打在身上，让她情不自禁一抖。

　　“枯蔓蛇不会进来，现在是它进食期，即便是同类也吃，枯蔓蛇要等这段日子过去才会回来。”

　　叶清雨眼晴一亮，下一秒又黯淡下去，“还不一样，它堵在门口，我们又出不去，早晚饿死。况且，”眉头皱起，叶清雨很不是滋味，“这么被舔着，还没饿死我也被恶心死。”

　　“也是。”林轩也很头疼，低头看了眼，艰难地把手臂伸出来，从后面抱住叶清雨，算是在分担她的痛苦。

　　叶清雨扫了眼腰侧，什么也没说。

　　良久良久，林轩开口，“想抖就抖吧，别忍着。”

　　“没法发抖，只有安全了之后，我回味到这会儿惊险才能抖。”

　　“生理都忍得住，还是真不怕？”林轩惊讶，抱着她他清晰地感受到她很害怕，然而单看她表情，又不像那么害怕。

　　叶清雨僵硬地转动脖子，对着他点了一下头，然后又仰朝上，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