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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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之夜，晚饭是一大家子聚在一块用的，那场面，几张桌子都差点挤不下。大多是师爷爹的妾侍。
一打女儿坐一桌，时不时就有母亲不对盘，导致互看不顺眼的‘姐妹’相互冷嘲热讽。更莫说师爷爹那一桌，坐的全是他夫人。
别人一年到头全聚在一起的日子就那么几天，是为了阖家团圆，我看，我们家这聚在一起明显不是为了这个，纯粹是为了踩低别人，娱乐自己。几桌子人加起来，吵吵嚷嚷，菜市场也不过如此了。
我喜爱品尝美食，但在萧府，只有过年时才有许多美食放在桌上，供我享用，但也偏偏只有这个时候，我无心多留，吃了几口饭便准备溜走。我都这样厌烦他们了，晴瑶面瘫早就皱起眉头，无声诉说她的不满。晴瑶的威慑是不可小觑的，她一开始放冷气，周围姐姐妹妹自动消音。
“哎哟。”我捂着肚子叫了一声。
晴瑶放下碗筷侧头看我，娘在另一桌听见我的叫声，立刻有了动作：“岚儿，你怎么了？”
我装出一副痛苦的表情来：“爹，娘，岚儿肚子疼，姐姐，你扶我出去一下。没事，娘，有姐姐陪岚儿就好。”
“嗯，那你们去吧，当心。”
自家府邸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呢？但鉴于去年晴瑶的‘不良事迹’，娘遣了她的贴身丫头跟随照看我们，才敢完全放心。
刚跨出主厅，晴瑶放开扶住我的手，长长舒了口气。“嘿嘿。晴瑶快点谢谢我。”我放下捂住肚子的手，双手抱臂笑道。
因为除夕夜年夜饭人数众多，餐桌上不好抱个动物，何况家里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我们，未免让他们找我们麻烦，白狸便没有抱出来。
被娘遣出来的丫头看我两眼，嗔道：“原来，七小姐装的，惯会躲懒。”
我眨眨眼，不回话。晴瑶：“晴岚‘用心良苦’。既然出来了，我先回房休息。”
哪能那么容易让你跑路，知道我用心良苦，就要赔偿。我抓住晴瑶的袖子，幽幽道：“你跑不了了，我亲爱的姐姐。”
大年三十是清县三百六十五天里最热闹的一天，往年大街上人来人往。放爆竹的小孩，吆喝的小贩，月下漫步的情侣，尽皆有之。再添漫天烟火，热闹非凡。然而，今年却没有往年那般热闹繁华。
战火起。诸侯君上是棋盘边上斗智斗狠的棋手，黎民百姓是棋盘里互相厮杀的棋子。从来最先遭殃的便是百姓，而非君王。
早起时无意听到小厮们说到战乱一事，清县邻县已然不妙，今年的新春也不知会否成为在清县的最后一个新春。
邻县虽不大好，但，相隔的清县却还有生机，纵然今年不比往年喧哗，可佳节渲染出的气氛依然存在。
我怀抱从房里被我拽出来的白狸，左顾右盼，兴致盎然。喏，我一个小女孩，左右不了这些大事，还不如不想。晴瑶走在我左边，丫头跟随于身后。两人显然都没我兴致高，默默陪我瞎逛。
路过卖小吃的摊位，我买下许多零嘴，让商贩帮我包好了。又在卖爆竹的地摊停下：“晴瑶，我们去放爆竹吧！”挑挑拣拣，相中几个，不等晴瑶开口，又道，“不许拒绝。”
晴瑶果然没有拒绝，陪我放爆竹，陪我闹，陪我笑。我时而出言逗她开心，时而抱怨晴瑶你笑起来那样好看，却不常笑。说得晴瑶失笑连连。
每年今日都是开开心心过过来的，也唯有这天，我才会放下所有不开心的事与缠绕心头的不宁，完全放轻松的玩上一天。晴瑶独有的笑，晴瑶独有的美，晴瑶独有的一切，也会在今天毫无保留的绽放。在我眼里，全天下娘亲最美，但，最好看的笑容，能融化人心的，仿佛只有在晴瑶脸上可以看到。
白狸安静窝在我怀里，一点儿不闹腾。直到我玩得累了，晴瑶额头渗出汗，才心满意足，掉头回家。
守岁这项活动，一般来说，我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倒在娘怀里睡过去，然后，娘便让丫头把我抱回房里。时间久了，知道我熬不过一夜，娘也不坚持，嘱咐我困了就回房。
于是，陪晴瑶、娘闲聊阵子，等瞌睡虫找上门来，我便转身回房睡大觉。
“岁月静好，和乐美满。白狸……”倒在床上，蹭着白狸，我自言自语，“白狸，我但愿，时光能永远凝固在这一刻。”
我闭上眼，满足的去会周公，永远也不会注意到，闭着眼的白狸，睁开时，里面盛满了复杂的情绪。
正月初一。
大清早爆竹声响彻云霄，我捂住耳朵痛苦的滚来滚去，白狸跳下床，深怕我压到它。娘进门，不客气的掀开我的被子，道：“岚儿，新年了，快起来，今天可不能懒床。”
“知道了。”我半睁着眼，等娘走出老远后，被子一抬，罩住脸继续呼呼大睡。
‘噼里啪啦’声越来越响亮，门外笑声此起彼伏，吵得我无法继续挺尸，我苦着脸，‘噌’的一下子坐起来。
“哟，不愧是我家白狸，真精灵。”望着离我五米远，压根够不到的白狸，我赞道。白狸之所以要离我那么远，乃是清楚明白我有起床气，去年今早我不堪其扰，一坐起来看见还蜷缩安睡的白狸，恶向胆边生，抱起它便可劲的蹭。
话说，白狸，你身为一只狐狸记忆力是有多好啊？
我觉得白狸听完我的话后僵了一下……也有可能是我的错觉。
整装完毕，推门而出。新年首要大事是师爷爹带领我们去给温县令拜年。师爷爹的侧室和正室以及他的女儿皆不能缺席，妾侍嘛，没必要出席。
温县令热情接待我们进府，他与师爷爹互相寒暄几句，商讨起国家大事，无非讲些战乱的事，却又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温夫人与师爷爹四位夫人打成一片。小孩子们又各聚一块玩耍。
娘的贴身丫头依旧跟在我和晴瑶身边，并一再强调我们，要一起行动。我耸耸肩，和晴瑶并肩行走，观赏温府一草一木，假石嶙峋。温府雕栏玉彻，富丽堂皇，原本以为萧府已尽奢华，跟温府一比……只能说明我没见识。
不记得在哪听过，温县令有一个在京城做大官的远房亲戚，有强硬的后台，还怕不能享尽荣华富贵？
没见温如玉出来我倒是有些奇怪，他一贯那么粘我。不过，无所谓啦。
停在幽长的回廊转折处，背靠石柱，与晴瑶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不多时，听闻洛叔携子前来与温县令拜年。
“嘿嘿。”我怪笑，晴瑶面色不改。我轻抚白狸，略觉无趣。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突然冒出的声响吓了我一跳，晴瑶连退几步。
“哪来的小鞭炮？”我环顾四周，“……”
某个年长我三岁，傻笑兮兮的男孩：“晴岚，你来了，如玉学会放鞭炮了，放给晴岚看。晴岚开不开心？”
我：“我……开心，好开心……。”鞭炮能乱放啊？能啊？抓狂。温如玉，我哪天被吓出心脏病了，你要负全责！
温如玉注意到晴瑶，咬手指：“长得好像晴岚。爹爹说冰雕可以雕出一个人的模样，这个东西都不笑，不如晴岚好看，但很像冰雕耶。”说着转头看我，一脸求认同求夸奖，“晴岚，如玉很聪明罢。看出这个东西是冰雕了，晴岚真厉害，可以做出这么像自己的冰雕来。如玉也要！”
晴瑶：“……”
我：“……”
“你们聊，我去大厅找娘。”晴瑶扶额，撑不住温如玉的气场，表情有一瞬间的龟裂。
“会动的冰雕？”温如玉疑道。
“噗……哈哈。”憋不住的笑声。
晴瑶背影一僵，加快脚步，迅速离开我的视野。怀里白狸懒懒的翻身，凭我这么多天跟它的相处经验推断，白狸现下心情不错。
白狸你在高兴什么？
温如玉过来牵我的袖子，高出我半个头的他做出这样的举动还真是……我郁卒，好好的一个佳公子，与洛尘肖站在一起一冷一热，可算相得益彰，奈何是个痴儿。
“好软。”晴瑶走了，温如玉开始把注意力转向白狸，拿指头戳白狸。我抽抽嘴角。
白狸：“……”
白狸挣脱我的怀抱，跳到地上，一溜烟跑了。
温如玉不满：“晴岚，它怎么跑了，我还没戳够。”
我：“……”
温如玉你杀伤力好大。
嘱了温府下人跟紧白狸，白狸具有灵性，不怕它跑丢，就怕它被人拣去剥皮拆骨。
同温如玉一块胡闹到晌午，丫鬟让我们进主厅用膳。
我被安排坐到夫人席，也就是同温夫人，娘和各个捕快，捕头夫人一桌，位置在温如玉与娘中间，温如玉一旁又坐着温夫人。晴瑶入座另一桌，稍隔得远了些。洛尘肖坐的席位又在另一处，与晴瑶遥遥相对，主桌上自然是温县令，师爷爹和洛叔他们。因不方便抱着白狸入席，故而，温府丫头将白狸带到了他处。
我觉得这个安排有些不妥，我应与晴瑶一桌才对，怎会被放到夫人席上？
很快，我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温夫人边帮温如玉布菜，边漫不经心与娘说话：“如玉年纪不小了，再过些时候成年了，我这个做娘的就该烦心他的婚事了。”
我心里一跳，直觉不好。只听娘恭顺的接道：“是啊，眼看着孩子们都长这么大了呢。”
温夫人感叹道：“是啊，如玉原还这么小。”她比划了一下，“现在已长得这样大了，想起这些年来，我一手将他拉扯大，真令人不胜唏嘘。”
“温夫人辛苦了。”其他夫人纷纷附和。我默不作声扒饭。
“都是自家孩子，没什么辛不辛苦，看着如玉好，就什么都值得。”温夫人摸摸温如玉的头，含笑与娘道，“萧三夫人，这父母什么都不求，只求儿女过得顺遂。萧三夫人应当能理解吧？”
娘勉强笑笑：“自是能感同身受的。温夫人……。”
“我也不与萧三夫人拐弯抹角了，如玉喜欢你家七丫头大家有目共睹，七丫头和如玉也合得来。本夫人觉得，两个孩子既然这么有心，而萧家与我温家又交好，不如，两家结亲，亲上加亲，夫人你说，好是不好？”温夫人言笑晏晏，一语惊动整个大厅。
一时，大厅静而无声。
娘亲脸色一白，哑口无言。她说好也不是，不好更不是。一旦说好就是把她女儿我卖了。温夫人敢在大庭广众下这么说，定是和温县令通了气的，一旦说不好，忤逆温家的意思，爹那边，第一个不会让我们好过。
温家你妹啊，合得来你妹，是不是只要是个合得来的男人我都得嫁？我暗暗咬牙。
“孩子都还小，过几年再说不迟。”娘试图挽回，“温公子是不错，但，终身大事，未免他日后后悔，还是……。”
温夫人不客气的打断娘的话：“萧三夫人多虑，早与萧家定亲，我这颗心才能早日落地。”她笑看温如玉，柔声问，“如玉，你喜不喜欢岚丫头？想不想和她永远在一起？”
温如玉扒饭扒到一半，停下来，抬头。温夫人细心的帮他拈去嘴角沾的饭粒。“晴岚？如玉喜欢，如玉想要一直和晴岚在一起。”温如玉答得毫不迟疑。
温夫人和蔼的笑笑，示意他继续吃饭。“如何？萧三夫人应是不应？我温家世代书香门第，在朝还有一个做大官的亲戚，与温家结亲，对萧家有益无害，反之则……”温夫人眼中划过精光，拔高了嗓音，厉声道，“还是说，萧三夫人嫌弃如玉是个痴儿？这个中利害，还望萧三夫人多掂量掂量。”
威逼利诱，真是可耻。可这一刻，任凭温夫人对我的婚事指手画脚，我才真真切切感受到古代媒妁之言的可悲。我好像，连反对的权利都没有。真要反对了，我们这一房的都讨不了好，且，我的反对不见得他们会听。
娘迟迟不答话，席上骤然冷场，温夫人直盯着娘不放。
“呵呵，温家要与我萧家结亲，萧某求之不得，温县令怎不与萧某说？我女儿的婚事，除了她娘外，难道，我这个做爹的就没权利过问？”师爷爹插话。
“嗨。文泽多礼了，私底下唤温某名讳即可。那些琐碎事交给他们女人家去做就是了。”温县令不耐烦，“不过，萧兄这么说，可是答应犬子与令爱的婚事了？”
师爷爹赔笑：“云回说的是，是文泽思虑不周。这种好亲事，文泽自是没有不应的道理。”
“不行……”娘猛地站起来。
师爷爹狠瞪了她一眼：“闭嘴。自古出嫁从夫，丈夫说行，还没有妇道人家说不行的道理。给我坐好。”
娘脸色更白，我伸手扯了扯她的衣摆，娘看我，长叹着气重又坐下。
那边师爷爹连连向温县令赔罪，温夫人冷笑：“萧三夫人莫要不知好歹。啧啧，七丫头都要比你知分寸得多。”
“是呀是呀，这么好的亲事，我们求都求不来呢。”其余夫人又是嘲又是羡。嘲我以后得嫁给一个痴儿，羡萧家攀上温家。纵然温如玉是个痴儿，可对于温家带来的利益，究竟是好是坏也未可知。
直到散席，回萧府的路上我都一语不发，白狸不安的在我怀里翻来覆去，狭长的眼里透着精光，我无心理会它的反常。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我不过是可怜温如玉而已，为什么要赔上我的一生。
回房前，晴瑶拉住我的手，她的手原本在冬天是很凉的，可现在，我只觉得她的手很热，热得可怕。她说：“晴岚，你手怎比我的还冷？唉，你别怕，这只是定亲，还有几年时间供我们想办法摆脱温家。晴岚，凡事都有我在。温家遮得了清县，却不可能只手遮天，实在不行，我陪你逃出清县又何妨？”
谢谢你啊，晴瑶。我狠狠的点点头，进了房间。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